陶栀与霍去病辞别宇文箐后,便快马加鞭地向长安赶去。出部落之时被看守的侍卫们所拦下,霍去病掏出宇文箐交给他们的黄金,那是大周的黄金,这些突厥人一眼就能认出。
“我们奉可敦之命,前往长安置购她家乡之物,为他日的婚事做准备。”霍去病坐在马匹之上,向侍卫们解释道。
侍卫们迟疑地瞥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二人相互对视,随后驾马疾驰而去。
草原清冽的风刮在脸上,时间久了有几分痛意,陶栀仰起头来,感受着风的力度。
“怎么样?舒服吗?”
陶栀驾着马,笑容四溢:“舒服!”
幸好她从小出生在靠近蒙古地带的小地方,那里草原广布,马匹众多,自小便学会了骑马,因此到了这里对她而言,骑马不在话下。
霍去病点点头:“舒服就行,那接下来我们要赶行程了,我们各方面供应并不齐全,若是赶上那场大风暴,怕是会遭殃。”
陶栀应声同意,二人骑着马匹一路奔跑,一骑绝尘。
夜幕降临之际,二人停到了距离长安还有千里远的小镇客栈,打算在此休息一夜。霍去病一边拴着马绳,一边望向远方的天空。
陶栀用清水清洗着手上的污泥,边洗边问:“观察到什么了?”
“西边天色阴沉,怕是突厥那里已是狂风暴雨了。”霍去病直起腰来,舒了口气,“好在咱们已经顺利到达客栈,今晚算是躲过一劫。”
“那若是这场雨在明日之际到达此处,我们还要不要赶路?”
“到达这里便已进入大隋的地界,若是再赶到长安,想必会快很多。”霍去病说道,“如果明天不下雨,我们就出发。反之,就要看雨势的大小了。”
陶栀点点头,甩了甩手上的水渍,正要转身进入客栈,却听到霍去病在身后传来声音:“其实下雨就不要走了,你这身子淋了雨,怕是又要大病一场。此处偏僻简陋,想必医术也段没有长安的好,在这里生病怕是会耽误……”
他话还未说完,陶栀转过身,无奈地看着他笑道:“放心,我倒也没有那么娇气,上次那纯属意外,这次不会了。”
霍去病微微皱眉:“如此笃定?”
“我不会耽误行程安排的,哪怕是重病不起。”陶栀一脸认真道,“距离任务完成近在咫尺,我不会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的。”
“……”霍去病沉默片刻,似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摆摆手,示意她先回客栈,自己仍然站在马匹前喂草。
陶栀耸耸肩,二话没说转身进入客栈。
进入客栈后陶栀随意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店小二迅速迎上前,扬起一张笑脸问道:“客官想要吃些什么?”
“两碗红烧牛肉面便好……一份不放辣,多放点食盐。”陶栀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语中有些许问题,看着小二面露疑惑的神情,她又连忙找补道,“两碗面就好了。”
店小二在纸张上记录着,随即抬起头来又笑道:“客官要吃些酒吗?”
“拿瓶好酒来!”
陶栀刚想拒绝,后门处忽然传出一道男声,霍去病赫然出现在此,身后背着一柄长剑,面色冷峻。
“好好好!”店小二连连答应,“客官这边坐。”
霍去病直径走到陶栀身旁,与她面对面坐下,将身后背着的剑轻轻取下放到一旁,自顾自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陶栀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单手撑着下巴,有些迟疑地挑挑眉:“不高兴?”
霍去病轻呵一声,没有搭话。
“不会是担忧明日下雨赶不了路吧?”陶栀用食指轻敲桌子,一边说一边做着强身健体的动作,“别担心,就算下雨也不碍事的,我经历了上次的重病一场,现如今身强体壮,区区小雨根本不在话下,我不会耽误事的!哦……别说我了,虽然过去了三年,但对你而言上次大战对你身体留下的创伤也没几日吧,你怎么不担心担心自己呢?”
霍去病依旧不说话,继续埋头喝茶。
陶栀见他一直是这副态度,不免也有些不满:“不是这位大哥,你到底在想什么?把你的担忧顾虑说出来啊!藏在肚子里让我猜?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猴年马月能猜出来?你想什么你就说出来啊!”
霍去病将茶杯重重地放到桌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语气闷闷的:“我不是怕你耽误行程,我是……”
陶栀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双手撑着脑袋等待他的下文。
“……罢了。”霍去病又闷了一口茶,微微叹气,“实话告诉你,马匹似乎生病了,方才我喂它草吃只吃一点……我有些担忧,可能明日赶不了路了。”
“哦,那就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了,我也没办法。”陶栀拍拍他的肩,“想开一点,上次半年都坚持下来了,这区区一两天根本不在话下,对不对?”
陶栀炙热的目光对上霍去病的眼神,二人四目相对,一瞬间,仿佛周遭的空气都凝固了。
陶栀率先收回目光,闭目养神:“赶了一天的路,筋疲力尽,让我先睡一会儿,等会儿面好了再叫我……”
霍去病静静地盯着面前趴在桌子上的女子,看着看着,不由得出了神。
陶栀的这个角度,这抺侧颜像极了他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的侧颜,但唯一不同的是,他清晰地记得那名女子的额头上有一抹胎记,但陶栀的额头上并没有。
当手指触碰到尚存温度的事物时,霍去病一下子回过了神,连忙收回了手,才发觉不知何时自己竟莫名其妙地将手指贴到她的额头上。
好在陶栀确实是累了一天,不多时便沉沉睡去,根本没有任何反应。他稍稍舒了口气,从衣袖中掏出一枚簪子,一枚带有梅花图纹的簪子,这是他记忆中的女子留给他的唯一一样物品。
当时发生了什么他都一概记不得了,那时的他心中只有战争,灭掉匈奴,压根没怎么多想儿女情长。他只记得是那个女子亲手交给他的,但后来由于奔波在战场之上,簪子早就不翼而飞了。
重生后才发现,这只簪子一直存放在他的囊袋中,只是他从未注意过罢了。
现如今看透了许多,有些事情也没有从前那般较真。再次回想起往事,也只通通化为心中执念,成为想要完成的心愿而已。
倘若他能顺利找到此女子,一定要当面对她解释清楚当年的一切,或许……还能与她成为朋友。
这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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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位客官,面来喽。”
小二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汤面放到桌子上,抽回底板后又急匆匆跑到柜台前拿来一瓶酒,搓了搓手:“二位客官请慢用哈。”
霍去病点点头,将其中一碗面推到陶栀面前,看她睡得正香,打算推醒她的手便猛地一顿,随后缓缓收回来。
路途颠簸遥远,多休息休息养精蓄锐也并非一件坏事。霍去病正皱眉纠结着,对面的陶栀忽然嗯了几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没睡醒,被饭香吸引起来了。”她迅速调整状态,挺直腰板,拿起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霍去病见状,在内心稍稍舒了口气,也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起来。
“对了,你刚才是不是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忽明忽暗的,是有事吗?”陶栀一边用筷子夹起碗中的面,一边抬头盯着霍去病。
霍去病吃面的手一顿,面不改色道:“刚才你面前有只蚊子,我帮你扇跑了。”
“哦,那多谢啊。”陶栀将信将疑地看着他,继续狼吞虎咽地吃着面。
赶了整整一天的路,一口干粮也没吃上,因此身体一直处于饥肠辘辘的状态,面对香喷喷的饭菜也就没有丝毫抵抗力。陶栀暴风吸入后抬起头,才发现霍去病的碗中还剩着半碗面。
“你常年久居沙场,吃饭也如此慢吗?”陶栀有些瞠目结舌。
“当时身处战场之上,吃饭自然很快,但也极其伤胃,时常胃疼。”霍去病细嚼慢咽,“但此时又不一样,你我在客栈之中,没有极其慌忙之事需要舍弃吃饭时间,何不好好品味,慢慢吃完呢?”
陶栀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等不及了,再饿下去它就要反抗了。”
霍去病浅笑一声,打开酒瓶倒了一杯:“你喝吗?”
“喝!”陶栀中气十足地低吼一声,“我都好久没喝酒了,这次一定要喝个痛快!”
霍去病接过她的酒杯,为她倒满酒递过去,碰了碰杯:“不能贪酒,喝一杯足够了。”
“哎,你怎么在这件事上和我妈差不多,我都成年了。”陶栀哭笑不得,一口闷完,举着空酒杯看向霍去病,“喝完了,真的不再多给了吗?”
霍去病沉默片刻,也将一杯酒闷下肚,举起酒瓶又为她倒酒。
“最后一杯,不会再给了。”
“好好好,都听你的。”陶栀笑眼盈盈,这次她喝得很慢,像是在慢慢回味着酒的味道,抿上一两口就抬头看他一眼。
直到霍去病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不同寻常的红意,她才将剩下的酒全部喝完,笑眯眯地对上他的视线:“醉啦?”
不一会儿,霍去病酒后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将此时的沉稳全部抛在脑后。他红着脸颊,结结巴巴道:“胡说!我……我没醉。”
“那你怎么脸红了?”
“我那是热的!热的你懂不懂?”霍去病竖起一根手指,又用另一只手一拍脑门,“啊……好像有点凉啊。”
“哈哈哈!”陶栀笑不拢口。这酒后的霍去病着实可爱至极,竟然自己拆自己的台,颇有少年气,内心没来由地涌起一个念头,她猛地半站起身来,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忽然抓住霍去病的手,笑嘻嘻地将其贴在自己的额头上,“这才是热的!”
话说完,陶栀忽然一愣,原本满是笑意的脸上瞬间被错愕代替,她慌乱之余松开霍去病的手,才发觉对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呃……”陶栀心虚地坐下,忍不住有些懊恼,果然酒后误事,脑子一热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尽管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是……她悄悄抬眼观察霍去病的反应,那人竟然还在盯着自己看,且笑意浓浓!
“霍去病,你看什么呢?”陶栀决定装疯卖傻。
“看你。”对方的回答令她瞬间受宠若惊,一时间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陶栀盯着霍去病的脸,内心一阵慌乱。她活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找过对象,每天除了宅家就是工作,一次恋爱经验都没有,所以……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说什么?
“哦,”她决定将计就计,“那我好看吗?”
“好看。”
陶栀觉得自己的脸开始没来由地发烫,同时莫名其妙地就想笑,上扬的嘴角止都止不住:“行行行,那我就收下你的这份赞美了……哈哈哈,我怎么有点忍不住呢。”
这就是兵荒马乱之后的释然吗?
陶栀想,她现在一定像一个疯子一样,又纠结又想笑的。
霍去病盯着她半天,最终眯了眯眼,默默拿起酒杯想要继续倒酒,被陶栀眼疾手快地夺下了:“好了好了,你也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又要出事了。”
手刚抢下酒杯,手腕就忽然被抓住了。
霍去病的声音十分冷峻,可语气中却又带着些许撒娇:“还给我。”
“不要,你醉了,不能再喝了。”陶栀模仿着他的语气回复他。
“我能喝。”他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气鼓鼓地说着,鼓起腮帮子,平日里那种威风凛凛的模样截然不同,这种反差感甚是可爱。
陶栀越来越觉得此时这个霍去病格外惹人喜爱,虽然有点不太讲道理。
“这样吧,咱俩划拳,一局定胜负,谁赢了听谁的怎么样?”以理服人,是陶栀永远的解决方法。
“行。”霍去病深吸一口气,将一只手背在身后,观察着陶栀的一举一动。
“三二一——”
“一”还没说完,忽然被一道突如其来的男声打断了。
“请问二位是大义公主所派来的信使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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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路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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