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神情严肃，但普利特却皱起眉，他不太明白她的意思：“圣女阁下？”

“叫我艾米丽娅便好。”艾米丽娅将忏悔室的门轻掩上，她漂亮的乌黑眼睛看向恶魔，对他道：“恶魔阁下，恕我直言，您现在的状态并不适合继续留在教堂。我不会伤害普利特的，请您相信我。”

艾米丽娅补充道：“如果您不放心，您可以以阴影的方式旁听。”

确实，恶魔的状态已经不适合继续留在这里了，普利特对恶魔一点头，示意他按艾米丽娅的话去做。

恶魔的躯体化作一片阴影，融入更大的黑暗之中。

艾米丽娅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徐徐道：“外面没有人。普利特，我要告诉您，地狱和人间的通道被堕神阻拦了。也就是说，就算您现在许下愿望也不一定能化作契约而完成整个仪式——这才是我要叫停您的原因。”

“您应该知道，恶魔的召唤仪式有来自地狱的能量支持。如果通道被拦截，即使是许下‘让恶魔获得一枝花’这样简单的愿望也不会实现，因为地狱无法接收到这个愿望，也无法反馈到人间，能量自然也不会传递。”

“所以我只有等着被处刑的命运？这听起来是一个死局。”普利特眼底映着暖黄的烛光。

“并不是的，”艾米丽娅摇了摇头，两侧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在献祭时堕神会离开，接受祭品，届时关卡松动，能量便会流通。而教皇十有**会将你献祭给堕神，因为你属于教堂，是祂最喜欢的祭品。”

“至于怎么让人们接受——只要他把献祭法阵称为驱魔法阵，把出现的堕神成为神的降临，一切就会被人们轻易接受，没人会反驳他。”

“所以，要许愿的话，留到那个时候吧，普利特。”艾米丽娅抬起眼眸，与普利特对视。

恶魔没有反驳艾米丽娅，这便是默认了她所说的是真的。

只是普利特不明白……

“艾米丽娅，你为什么会帮我？”普利特问。

“为什么？”艾米丽娅弯起唇角，但那笑容却让人升起万分悲哀，“……我只是不想再一次见到你死去。”

普利特说道：“我不明白你说的。”

“很简单，”艾米丽娅扬起脸看着他，“只是我不再是以前的我了，一切也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了。”

黑暗中，艾米丽娅缓缓站起身，温暖的烛火打在她身侧，那样的神情好似并不该出现在十六岁的圣女身上。她仿佛是穿越时空而来的仗着，指引年轻的迷途者：

“普利特，你总是会追寻你所追求的真相与自由，及时那一次次让你失望又绝望。”

属于圣女的慈悲与怜悯有一次出现在她脸上，带着担忧与哀伤。

艾米丽娅将一切恢复原样，离开了忏悔室。

普利特躺在床上，回想艾米丽娅所说的话。

失望又绝望，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真相？又是怎样的自由？

普利特抬手挡在自己与蜡烛之间，他静静端详着那被照亮的手账，指腹沁出的那抹温润的红色似红玛瑙，像是恶魔在阳光照耀下的眼睛……

普利特顿住，而后缓缓地收回手搭在自己小腹上，近乎板正地躺着，凝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自半年前意外召唤出恶魔开始，他就无孔不入地侵入普利特的生活，强迫普利特做那样禁忌的事情，又留下让他永生不能磨灭的记忆。如今又入侵他的思想，让普利特无时无刻会联想起他。

……现在又用那样的语气，那样委屈的动作说他爱他，好像普利特不要他了一样。

普利特用手背盖住双眼，浅金色的睫毛扫过手背，有些发痒，如同被羽毛轻扫过的心尖那般。

要是可以，普利特也许这辈子都不打算向恶魔许愿。

因为沉溺在漫长而漆黑的寂静黑夜里的，不只有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