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前还有一间四通瓦房,左右两侧各有对称长廊,阿圆穿过去,四方小院宽阔,左侧种下一棵树。
不知是什么树,现在不开花只有绿叶。
“是桃树。”丫鬟笑着道。
望月楼一层左右分为两间,左侧挂有帘子,靠窗的位置摆上一张罗汉床,靠墙是红木书柜,书柜前的桌案上摆有文房四宝。
阿圆的注意力被靠右的琴桌吸引,她指尖在琴弦上抚过,身后敞开的木窗一片绿意盎然。
她起身,穿过正中间的圆桌,一楼右侧摆有一张圆桌,却只有左右两个圆凳。
一楼算是细细看完,阿圆登上木梯上了二楼。
相比一楼,望月楼二楼算是阿圆自己的房间。
屏风后便是一张拔步床,里面足足可供三个人横躺,帷幔绣着的花鸟鱼兽栩栩如生,顶上的夜明珠鹅蛋大小。
床前宽敞明亮,梳妆台摆在窗后一角,阿圆坐在房内贵妃榻上,晃悠着躺椅环视四周。
因着今日是阿圆第一次进来,窗户大开,外边是谢府花园,站在高处向下眺望,还能望见湖心亭。
可以说这间院子占据整个府最好的位置。
“世子特地嘱咐奴婢将房内收拾一番。”丫鬟温声细语说着,阿圆有些分神,她在想午膳。
她本想开口询问,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还不知道丫鬟的名字。
像是看出阿圆的窘迫,丫鬟主动道:“奴婢名唤梨春,姑娘也可以为奴婢取名。”
阿圆一顿,旋即摇头,叫了一声梨春。
“姑娘,午膳可让人现在送进来?”
阿圆明明什么都还没说,梨春就已经猜出她的意思,出去传膳。
侍妾每日午膳都是固定的菜式,阿圆以为自己住到望月楼也是如此,见梨春一盘盘摆上来,阿圆惊讶的嘴微微张开。
什么雪莲羹、莲房鱼包还有槐叶冷淘,都是阿圆没听过也没见过的。
梨春替阿圆布菜,一顿饭下来阿圆自己用筷子夹菜的次数屈指可数。
没见过世面的阿圆被伺候的服帖,完全将自己几日前自己吃饭的苦日子抛到脑后,一口一个梨春姐姐叫着。
梨春比阿圆没大几年,家里未落难前底下也有弟弟妹妹,几番下来看阿圆的眼神都带上几分温柔。
阿圆习惯吃完饭灌下一杯茶水,被梨春阻止:“姑娘用完饭等一会再用茶也不迟,否则胃里积攒寒凉,对身体无益。”
没想到梨春还懂药理,阿圆更崇拜了,拉住梨春的衣袖笑弯了眼。
阿圆有午睡的习惯,吃完饭又绕着小院走了一圈,这会儿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她正要躺上床,忽的听梨春问起来。
“姑娘的小日子上月可是什么时候,奴婢好早做准备。”
阿圆困顿的眼眸眨巴几下,她的小日子不太准时,阿娘还在时曾找村口的老郎中抓过药调理,结果药没吃几副便遭此大祸。
后来入京无人在意,阿圆自己也随遇而安,只是每次来的时候疼痛不堪,只能窝在床上忍耐。
至于上个月,则是在贵人府上吃上一顿热饭后,临到傍晚突然到访的。
阿圆竖着指头数了数,好像是月中。
梨春点头应下,为阿圆盖好薄被,虽是盛夏,但望月楼地势高又与湖毗邻,吹过来的风带有凉意。
帷幔放下,隔着纱帐闷热的午后仿佛也不那么燥热,阿圆枕着软枕很快睡去。
她沉入梦乡,却不知一墙之隔的世子院书房内,谢琢安坐在两足凭几后,眉目如剑,一袭玄色锦袍衬得身姿挺拔。
他手里拿着纸折子,一目十行看完,将折子放到蜡烛上方,火苗吞噬着纸上的字,燃成灰烬,罢了将手边浓茶一饮而尽。
管家苏伯推门而入:“世子,阿圆姑娘已住进望月楼,我们的人都安排好了。”
谢琢安低低应了一声,靠在椅背上揉着眉心,指尖点在桌上。
倒是快,他还以为阿圆还在碧君苑报复那几个侍妾,毕竟他回府那日,阿圆不正是被冷嘲热讽的受不住才要出走吗?
想起枫林涧阿圆认出来还不敢多说,生怕自己记起来的那副怂包模样,谢琢安便觉得好笑。
“世子,晚膳可要在望月楼用?”苏伯的问询将谢琢安唤回,他又拿起手边古籍翻过一页,瞥了苏伯一眼。
“苏伯,我让她住进去,不过是因为她别有用心,好监视罢了。”
管家苏伯两鬓斑白,他在府上待了已有几十年,从世子还是个幼童时,他便是管家。
后来将军战死,夫人也随着去了,偌大的府上没了主人,只剩下个年岁尚小的世子。
苏伯无妻无女,世子到外博之年时,选择远离京城前往边关,那时起,他就守着这个宅子等世子回来。
如今好不容易世子能在京城久待,苏伯又开始操心世子的婚事。
后院那些侍妾,倾心已久也罢,别有目的也罢,好待都是颜色各异的美人,可偏偏世子一个也瞧不上。
一来二去苏伯快要放弃了,他年纪也大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世子定能找到个顺心如意的少夫人。
就在这个节骨眼,跑出来个阿圆姑娘,苏伯远远看过一次,杏眼桃腮,是个极漂亮的,就是年岁有些小。
苏伯以为世子开窍,硬是劝着把人安排进望月楼里,就是为了离世子院近点。
结果这阿圆姑娘却是个细作,虽然目的还不明确,可图的大概也是军中机密。
苏伯真是恨铁不成钢,怎么就是个细作呢,若是个清白女子,就算家世贫寒,只要世子喜欢也不是问题。
谢琢安知道苏伯在想什么,他无奈的让苏伯别再多想。
枫林涧第二面见阿圆时,他便知道此人的身份了,守在府上的皆是玉麟军,怎会不知有刺客闯入。
他故意将人遣散,大敞开门做一招请君入瓮,就是为了看清府上隐藏的细作。
谢琢安在汤泉中看似狼狈离开,实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就连阿圆受到内宅管事威胁此事,他也知晓。
之后顺理成章,以宠幸为由把人接到望月楼来。
只要他查清楚背后之人的目的,那阿圆自然也没有用处了。谢琢安漫不经心抬眼,烛火昏黄,照在他冷峻眉眼上。
到时候将人处置就好。
阿圆一觉足足睡了一个时辰,望月楼只住她一个,没有什么对屋的侍妾打扰,她连噩梦都没有做。
梨春轻声将人叫醒,递上一杯清水。
“姑娘再睡下去晚上该睡不着了。”
阿圆眼神迷蒙,额发湿了几缕贴在皮肤上,她接过瓷杯咕嘟咕嘟几口喝完,清醒不少。
她起身走到窗边,下边正是好风景,湖两岸绿树成荫,再往远看依稀可见花团锦簇。
园子当中有几个穿红戴绿的侍妾走动,女子轻柔的笑声传入耳中,阿圆缓缓低头。
“姑娘可要去走走,”梨春走过来,“园子里芍药也开了。”
阿圆轻飘飘最后看一眼湖心亭,亭中坐着几个姑娘,正指着远处赏花,好不热闹。
她慢慢远离窗户,摇头。
不用了,她们从第一日就看不起阿圆,所以阿圆也不喜欢她们。
她下楼,坐在小院里看锦鲤,小臂那般大的锦鲤在小池塘里游得欢快,阿圆捏起几粒鱼食投下去,立刻有鱼跳着去啄。
阿圆看了一会儿回头问梨春:“它们就只能在这里游吗?”
“原先是要将这片都建成池子的,最后也没有动工。”梨春手里拿着装鱼食的小碗,向阿圆低声解释。
阿圆颇有些遗憾,这么大的锦鲤若是游在湖里想必生活的会更快乐。
哪有生灵不爱自由的,阿圆也爱,只是她没得选。
阿圆老神在在地叹口气,没了喂食的**,她拍拍手站起来,突然觉得小腹一痛。
她捂住小腹停在原地,梨春忙去扶她,神色担忧。
“姑娘可是不舒服,奴婢这就去叫郎中。”
阿圆一惊,痛也顾不上,将梨春拉住,她不要看郎中,郎中开的药又苦又涩,她不要吃药。
她扯着梨春不撒手,梨春无法,只能扶着阿圆回到房中。
阿圆瘫在罗汉床上,喝下一杯热茶,这会儿钝痛缓解不少,她当是小日子来前的不适,并没有多加注意。
直到梨春偶然间说起已经是残月,阿圆彼时正在喝牛乳,她眼眸顿时睁大,连口中牛乳都不香了。
已经快要九月,她的小日子为何还不来?
梨春到底是经历的事多些,安慰阿圆也许只是不准时,毕竟阿圆比寻常女儿家还要瘦些,她又不愿看郎中,梨春推测阿圆该是身子虚。
可是阿圆依旧无措,她的确不准,但每月至少还是来的,可这个月不同,她可是和世子近距离接触了。
阿圆刚刚进入豆蔻年华,阿娘千叮咛万嘱咐过要和外男保持距离,她那时好奇总问为何,阿娘支支吾吾半天,说女子失去清白一辈子便毁了。
后来阿圆问过同村的姐姐,姐姐失去清白就是怀上孩子,会嫁不了好人家。
小小的阿圆就这样牢牢记住那句话,不敢和任何外男接触。
可枫林涧那晚,她可是和世子抱在一起了。
那岂不是自己的清白不仅没了,还怀上孩子了?!
阿圆眼中蓄起泪来,越想越觉得可能,姐姐那时嫁做人妇,就是不来月事才怀上孩子的。
她可怜巴巴的把牛乳一饮而尽,放下碗捂住肚子,小腹鼓起一点弧度,阿圆泪珠扑朔朔落下。
“梨春怎么办,我还没准备好。”
梨春一脸茫然,还是问出来:“姑娘要什么,奴婢去取来。”
阿圆更委屈了,抹掉眼泪。
“这个东西你拿不了,我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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