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黑白

楚晏的手被人抓住,很用力,但瞬间又懈开,改成松松垮垮的圈住。

“是哥哥吧?”

“哥哥。”

“哥哥!”

馨香甜腻的味道火蛇一样霸道缠绕上来,如同烈火钻进呼吸,甚至过于浓郁强势,楚晏醺醺然,脑袋昏沉,好一阵才能回头,垂眸看着哭出来的小姑娘,声音轻飘飘中透着疑惑:“你能看见我?”

多年来烧心难耐的饥饿感潮水褪尽。

他飘落在她面前,与她四目相对,眼里带着迷离的满足:“你认识我?”

小狗布偶滚落在一旁,无人在意。

“你??????”小姑娘嘴唇轻颤,想说什么,看清楚晏状态的时候,骤然闭嘴,摇头。

可还是哭。

真正的楚晏三百年前就死了,作为执念残存的楚晏也不认为眼前的小姑娘认识他。

想来应该是认错了人。楚晏晕乎乎想着,小姑娘实在哭得太伤心,当她抽噎着爬进自己怀里的时候,甚至都反应不过来。

难以言喻的香气中,揉杂上又苦又涩的味道。

像烈火中落下一盆凉水,楚晏熏晕的脑子清醒大半,对小姑娘自来熟的亲近手足无措,赶走不是,不敢也不是,只能皱眉:“别哭,再哭就成花脸小猫了。”

结果哭得更伤心了。

楚晏:“??????”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楚晏终于有空把牧江阮弄醒。

“哇!你、你谁?”牧江阮一睁开眼就对上楚晏的脸,大惊小怪。

楚晏照着他脑袋给了一拳:“你想把看守的人引过来吗,蠢货。”

牧江阮认出他的声音:“楚晏?”

“不对,你竟然是执念,不是残魂?”耐不住好奇凑近,“听说只有死得极其惨烈,连一点魂魄都留不下的人,才有渺茫的些许几率留下执念,楚晏,你生前到底死得有多惨?”

“你的执念是什么?完成之后真的就会消失吗?”

你问我我问谁?

楚晏冷漠脸,示意他看清周围。

“一念门的人真的诱拐孩子,还这么多!”牧江阮翻身下床,逐一检查每个孩子,“都被喂了药,醒不过来,不过身体无碍。”

但转了两圈,要找的人却始终不见:“楚晏,小山他不在这里。”

一转头,却见个漂亮的小姑娘坐到楚晏腿上,双手环抱他,两条腿又一晃一晃,很开心的样子。

牧江阮眼睛快瞎了,一把将小姑娘拎开,手指几乎戳楚晏鼻子上:“你是变态吗,啊?还有没有点道德廉耻了,啊?像你这种人,小爷我非得给你把腿打断不可!”

“??????”楚晏,“讲道理,你这番话不应该和我说。”

罪魁祸首你拎着呢。

“那又怎么样!小孩子最单纯了,有错也是你们这些肮脏大人的错!”教育完大的,又去教育小的,“你还小,要警惕知道吗?不要看着谁好看就去亲近,万一遇见变态怎么办?”

楚晏面无表情:“与其废话,不如想想怎么解开你的修为禁制。”话毕,飘回小狗布偶里面。

牧江阮:“我这样还不是你害的!你害的我,还让我想办法!”

小姑娘哒哒哒跑过去抱起布偶,宝贝的不得了,牧江阮的话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牧江阮恨铁不成钢,不管了。一念门搜走了他身上的东西,万幸衣服夹层里备用的须弥袋还在,不然这次真是给楚晏害惨了。

用里边的东西解开禁制,牧江阮看向小姑娘:“其他人都被喂了药,为什么你没有?”

“喂啦。”小姑娘灿烂一笑,“不过对我没用。哥哥?哥哥,别总是待在小狗狗里面呀,出来陪我玩嘛。”后面是对楚晏说的。

楚晏不语,一味用小爪子逗她。

为什么对你没用?

小姑娘没说。

两人一执念在里面待了两天,每天会有人准时过来给孩子喂辟谷丹,但从不让他们醒过来。

“那些人拐来这么多孩子,到底要对他们做什么?!”牧江阮差点把床砸碎。

脚趾头想也不可能是什么好勾当!

当夜,他们终于等来了答案。

牧江阮耳力不错,听出来人的脚步声和平日里喂丹药的普通弟子不一样,让小姑娘吃下龟息丹后,自己也迅速服下躺回床上。

不稍片刻,铁门打开,烛火强势驱散黑暗。

牧江阮曾见过一面的管家拿着烛火转了一圈,怜爱地摸了一个孩子的头:“都是可怜的孩子。好好睡吧,不用醒,你们死得其所,来世定能投好人家出生,不用像现在这样,活得艰难。”收手,吩咐同来的门人,“带走吧,别让副门主久等了。”

几乎一半的孩子被带走,包括牧江阮和小姑娘。

扛牧江阮的人嘀咕:“这个都十六七了吧,还能行吗?”

旁边的人听见了:“只要元阳未泄,童子身就行,你也不瞧瞧他自投罗网那傻样,未谙世事着呢。”

牧江阮咬牙切齿。

一行人很快去到另一个秘室,空气中飘着腐朽和淡淡的血腥气。身着黑色劲装的罗锦棠等待已久,管家向她行礼:“副门主,一共八人,全部带到。”

罗锦棠点头,拿起手边的匕首,走到牧江阮跟前,利刃出鞘:“修士不好下手,却没想到还有主动送上门找死的。这小子修为不错,想来是大门派出身,灵力淳厚,正好让我瞧瞧,修士的心脏和凡人的心脏有什么不一样。”

竟是要剖孩童的心脏修炼!

牧江阮胃部一阵翻涌,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无法接受如此血腥的手段,惊愤交加,但勉强抑制住了。

罗锦棠并未察觉板上鱼肉内心的波动,锋利的刀刃划开衣衫,即将刺穿血肉,牧江阮猛然睁眼,灵力爆发,一掌拍在罗锦棠腹部,后者显然也没想到他还能醒过来反抗,仓促间来不及应对,吐血倒飞,重重的砸在墙上。

管家出手,招招直冲要害,牧江阮修为虽比他强,打斗经验却是不及他老练,隐隐处于下风。

余下的门人见状,纷纷放下怀里的孩童,前去援手。

不大的秘室内刀光剑影,打得不可开交。

罗锦棠擦掉嘴角的血,抽出缠在腰间的软剑,加入进去。

牧江阮不慌,打出早已准备好的五雷符打出,大喝:“雷来!”

“轰!”

巨大的惊雷应声落下,几乎轰穿耳膜,秘室的天顶被轰开,大地抖动,沙士飞溅。

牧江阮趁机要逃。

“拦住他,绝不能让他出去!”严厉喝声的是罗锦棠。

可牧江阮的法宝符箓层出不穷,根本无法拦截。

罗锦棠暴怒:“他的乾坤袋不是收缴了吗?!”

没人给她答案。

方一冲出地底秘室回到地面,牧江阮立马从备用乾坤袋摸出一只灰色的胖鸟,用力朝天扔出:“看你的了,小灌灌!”

名为灌灌的胖鸟看上去圆滚滚一只,行动却相当利索,流星一样飞远,一边满关年城飞,一边口吐人言,用破锣嗓子嘶吼,震天响:“杀人啦!一念门杀人啦!他们诱拐了好多小孩,关地底秘室里要开膛破肚,挖他们的心来吃,救命啊啊啊啊啊!”

牧江阮留了防御的法宝,天雷轰顶,砖石砸落的时候本该能用上,一直笑容灿烂,人畜无害的小姑娘只漫不经心打了个响指,头顶上方瞬间架起结界,不忘给牧江阮上眼药:“那个大哥哥也太莽撞了,万一伤到哥哥怎么办?我要心疼死了。哥哥,哥哥,你确定还要继续跟着这样的人吗?”

楚晏的年龄当她老祖宗都嫌大,但在她接连几天没有间隙的“哥哥哥哥”叫唤下,楚晏早已麻木,仿佛自己成了只老母鸡,一只小鸡仔追在身后“咯咯咯”叫个不停。

应对方法也很简单,左耳进右耳出即可,现在的情况却有所不同:“你是修士?”

“是呀。”小姑娘应答,“我还以为哥哥早就知道了。”

楚晏哑然:“你是怎么?????”

“怎么被抓来的?嗯?????可能觉得我刚好是个童子,还落单,顺手就抓了吧。”斗法的人跑了,小姑娘抱着布偶,领着身后几个漂浮起来的孩子回到原先的秘室,把他们安置好,“哥哥,要上去瞧瞧吗?”

此番牧江阮闹出的动静极大,又有灌灌那不止不休的嚎叫,不少百姓将信将疑来到一念门求证。等小姑娘抱着楚晏上来时,牧江阮一手匕首抵着罗锦棠的喉咙,制约住整个一念门,一边放声对着百姓数落罗锦棠和门人所做的腌臢事。

然一念门伫立关年城百余年,真心为民的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不少人痛斥牧江阮妖言惑众,大骂他血口喷人,污蔑生事,让他放开罗锦棠,跪地道歉之后滚出关年城,更有甚者情绪激动,冲上去就要揍他。

牧江阮有些无措:“你们被他们蒙骗太久,竟然都分不清是非黑白了吗?”

他不说这话还好,说了,百姓更加激动,愤怒捡起地上的石子砸过去:“放开副门主,滚出关年城!”

“大家,”罗锦棠咳血,开口阻止,“这位小道友少年心性,或许是对我一念门有什么误解才会如此,是我们的问题,我会好好和他说明,希望你们别为难他。”

“一念门如何,我们关年城的人最清楚!大伙哪家哪户没得过门主和副门主的恩惠?副门主,您心善,可也不必为那狂徒讲话!”

“就是,恶徒,还不放了副门主!”

如果不是顾忌罗锦棠,百姓的锄头都舞牧江阮脸上了。

牧江阮气红了脸:“他们拐来的孩童还在下方的秘室,不信你们去看!”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就是,说不定是心虚,想支开我们,趁机逃走,我呸!”

小姑娘看得津津有味:“披着好人的皮,做了恶事还有这么多人跳出来鸣不平,满腔热血伸张正义的人却被指着鼻子谩骂。”嘴唇微勾,下评论,“精彩。”

摸一下怀里的布偶:“哥哥,那些要下去毁尸灭迹的人我们已经帮忙解决掉了,还要再帮忙吗?”

“随你。”反正也不是他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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