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没有一丝犹豫，“我是宋清桉的家属。”

“是这样的，病人情况有些特殊。光从表面上看，是由于饮食不洁再加上感冒，免疫力下降导致的急性胃炎，但根据影像学检查结果，病人的头部受过伤。”

“病人平日是不是常常会出现恶心头疼的情况？”

裴言沉思片刻，突然想起他从练舞开始便时不时的头疼，而且上次的赵立杰打他的事。

他事后也了解了，他压根没打他，他就晕了。就连他也以为是被吓晕的。

他点点头，“对，近日频繁头疼，甚至出现昏迷的情况。”

“根据病人临床表现综合来看，病人头部的外伤不像急性挤压，更像是神经方面的受损。”

“神经受损？”裴言好看的眉头皱起，透露着不安。

“对，似是人为对他实用脑电疗法，一般这种方法我们主要用于神经心理方面的疾病，患者更像是操作不当引起的脑神经受损，导致患者可能失去部分记忆。”

裴言顿时呆在原地，原来是这样。

一开始他就疑惑为什么宋清桉不知道自己的第二性别，甚至不知道有信息素这种东西。

宋清桉很早就暗恋他，并且在失忆后脑海里唯一想到的人是他，所以才会在大晚上出现在那条小巷。

他一开始就觉得奇怪，他家那条小巷平日里压根没人来，更别提那天都已经那么晚了。

原来这就是他不记得自己写的日记的原因，他还天真的以为是他害羞，不想说呢。

“医生，他的失忆能治吗？什么时候能想起来。”

“这个不好说，主要看个人体质，可能一个月后，也许一年后，也许一辈子也想不起来。”

医生补充说，“目前，我国已经研发出信息素治疗的方法，并且取得了较好的成绩，病人送来之前被临时标记过。”

医生扶了扶眼睛，正眼打量着他，“是你标记的吧？”

裴言淡淡点头，气氛有些沉重。

“是。”

医生轻啧了一声，“这样，你先去做个信息素检测，先看看你们俩的信息素匹配度再进一步制定治疗计划。”

裴言透过病房门口的玻璃望向里面，即便是在睡梦中，他的眉头也没有放松过。

“他现在……”

“通过药物治疗暂且好转，建议再住院两天观察观察。”

得到肯定答复的裴言这才放心跟着医生去检测信息素。

检测结果大概要三四个小时才能出来，裴言坐在宋清桉的病床前，伸手想要替他舒展眉头。

摸摸他的手，察觉到有些凉后，将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再仔仔细细地给他掖好被子。

感冒，饮食不洁，脑部受损。

他不过才离开一两天，就这么照顾不好自己。

他静静地注视着宋清桉，仿佛要将他的容貌刻进心里。

不知过了多久，宋清桉的睫毛微微扇动，幽幽转醒。

“裴言？”他语气无力地叫唤一声。

“嗯。”裴言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这儿是哪儿？”他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

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

“医院。”裴言连姿势都没有变过，“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宋清桉将头转回来，望着天花板，他意识回笼想起来晕倒前的事儿了。

想起前一天在外面玩雪导致感冒，又点了羊肉粉吃肚子疼。

他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力气责备，“都怪你乌鸦嘴，我真感冒了。”

裴言没有反驳他这一句，反问道，“今天吃什么了？”

他脱口而出，“羊肉粉。”

裴言心感不妙，“哪家的？”

“就……烧烤店的旁边那家。”宋清桉有种会挨骂的预兆，慢慢将被子往上拉，盖住下半张脸。

裴言深吸口气，那家老板就是个黑心老板，用的食材不干净，后厨卫生也做不好，他曾亲眼看见，那家老板在臭水沟里捞油。

也怪他，没有跟他说清楚。

他早该在他第一次吃那家闹肚子的时候就跟他说清楚的。

“那家卫生不好，下次不要去了，你要想吃跟我说，我带你去吃干净的。”裴言尽量保持语气柔和。

宋清桉瘪了瘪嘴，都怪那家羊肉粉店，搞砸了他的直播，他还想趁裴言不在好好赚一笔。

结果不是被卢墨打断，就是被生病阻拦。

“好。”他乖巧地点头。

良久，没听到对方的声音。

宋清桉偏过头看向他，他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

两人视线交汇。

裴言说，“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是在什么时候？”

“你问得好奇怪。”宋清桉脑子发昏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两个保安追的那天，你正好路过。”

他的记忆停留在这里，有极大的可能性他是当天失去记忆并且被围追堵截的。

见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裴言揉揉他的眼睛，“好，不问了。”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

“你先在这里休息好不好，我待会就回来。”裴言轻声凑到他耳边说话。

“好。”宋清桉眼睛已经闭上了，整个人处于一种无论说什么都会说好的状态。

宋清桉几乎闭上眼的瞬间便感觉周围的场景千变万化，眼前如同播放电影般一个个画面出现在他眼前。

头好疼，疼得要裂开了。

而这一切裴言都毫不知情，他揉揉他的头发，再检查保暖情况没问题，才安心地去拿检查结果。

“啊！”医生看着检查结果惊讶地啊了一声。

裴言的心都快提起来了，他双手紧紧扣在一起，“是检查结果不好吗？”

医生扶了下眼镜，换了一副笑脸，是医者在发现绝症患者还有救时的笑容。

“小伙子，你们算幸运的，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高达百分之百，信息素治疗完全可行，痊愈率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

裴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接过检测报告单，最下方显示的100％被加粗加黑。

两人第一次见面时他控制不住的想要标记他十二，他就知道两人的信息素匹配不会低，却没想过竟是百分之百。

看来连信息素也觉得两人很合适，连信息素也在帮他们。

“不过，信息素匹配高也有不好的影响，若是日后两人分开了，被标记的omega将不能再接受其他alpha的标记，而alpha不止可以标记一个omega，也就是说他和你绑死了，而你不一定。再者，信息素匹配高的两人被标记后，抑制剂对于你们来说是无效的，只能通过伴侣的信息素缓解。”

“所以信息素治疗需要征求双方的同意才能进行。”

裴言闻言低下头，他确定自己日后除了宋清桉不会再有其他omega。

虽然他也发现了宋清桉写的暗恋日记，但是现在的他不是以前的他，他不能保证失忆后的宋清桉还会喜欢这样的他。

他说，“好，我们会商量。”

医生犹豫了一瞬，还是开口，“小伙子，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他，作为医生从人道主义的角度，我也希望你们能够接受信息素治疗。但人都是会变的，人要为每一个选择负责。所以，想清楚再决定。”

裴言深吸口气，“好，谢谢医生。”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病房，他站在门口，也不敢进去打扰他。

他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可是现在的宋清桉到底喜不喜欢他。

若是不告诉他真相，日后他知道一切，他无法承担后悔的代价。

若是告诉他真相，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不知道该如何跟他解释失忆的事，毕竟他对他失忆的事也是一知半解。

他坐在病房门口光滑的椅子上，靠着椅子整个人无助地往下滑。

他的手肘撑着大腿，整个埋下去，一向在学习上总是保持着理性思考，总想做出最优解的他，此刻真希望有人能告诉他该怎么办。

他一直守在病房前，等下午巡查的护士来抽血时，他听见里面传来宋清桉害怕的声音。

“裴言……裴言……”

他在听见自己名字的瞬间，立刻推门而入。

他伸手捂住宋清桉的眼睛，一只手按在他脑袋后面顺毛，“没事的啊，没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抽完血他一直帮忙按着他手臂上的棉球。

宋清桉抬头与他对视，“裴言，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去拿检查报告了。”裴言最终还是没有瞒他。

“我是不是有什么病？”

“别乱想，没事的。”

宋清桉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突然走心道，“其实你不用瞒着我。”

“裴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两人一个脑袋在上，一颗脑袋在下的姿势。

裴言坐在病床上，努力和他平视，让他的脖子不那么酸。

“什么秘密？”

“我叫宋清桉，但是我不是宋清桉。”

裴言眉头一挑，他是知道了吗？

“我不是原来的宋清桉，或者说我一直觉得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在另一个世界，我有疼爱我的父王，母后，府上的人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会让着我，只要我皱一下眉头，父王就会围着我转，哪怕是我要天上的星星，他们也会为我摘下来。”

宋清桉突然笑了一声，“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

随后又自顾自地说，“原本我以为只要时间够久，我就能找到回家的方法，但是最近我发现，事情好像不是我想象的那样简单。”

“最近，我老是做一些梦，我梦见你，还有你的猫，你问我，为什么要害你的猫，我梦见自己在宋家有多么不受待见，我梦见我被我爸推出去当家族的牺牲品，梦见自己被送给老男人，梦见自己浑身是血，好疼好疼。”

“这些梦那么真实，真实到让我怀疑我是不是以前经历过。”

“裴言，你能懂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