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蔺松原本绷紧的神经，忽然松了一寸。

他想到系统那句“六十天期限”，像沉石一样砸进心口。

或许，自己一个人硬撑着去找真相，实在太慢、也太笨了。

如果有人能帮忙，如果那个人又恰好是理解他作品的人……

沈蔺松下意识看向裴誉竹。

裴誉竹......既然是我的读者，也许……可以信一信。

更何况，他隐隐觉得，裴誉竹口中那件“关乎予松名声”的事，和他刚才发现的那篇小说……或许有关联。

沈蔺松终于开口，但他不打算一次□□代所有，只先透露一点线索。

“裴先生，其实予松他——”

沈蔺松似是下定了决心。

“是我哥哥。”

说完，沈蔺松与裴誉竹对视，薄唇轻启，又补了一句：“我隐隐觉得您似乎知道些什么。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先交换一些信息？”

裴誉竹看到沈蔺松愿意开口，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九章，说长不长，说短也足够看出些什么。

说真的——很惊艳。

甚至惊艳得过分。

他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画面：镜头语言、场景调度，连配乐该从什么节拍切入都跃然眼前。

这篇文在叙事节奏、镜头感和氛围铺设上，具备一种罕见的成熟。

可与此同时，另一个念头也清晰得令人不安——

太像了。

那种文字下藏着的情绪弧线、节奏、构图式的描写方式，都与予松极为相似。

然而，作为一名艺术创作者，裴誉竹清楚，自己不能完全凭感性判断。无证据的揣测，是对原创者的不公与不尊重。

他必须调查清楚。

于是，他找来了沈蔺松。

裴誉竹开口：“当然。不知沈先生是否注意到最近热度颇高的一部作品？”

沈蔺松心里一紧，果然，面上点了点头：“今早才刚听说。”

裴誉竹继续：“我觉得，非常像予松的笔力。”

话到这里，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沈蔺松这一刻脑袋转得飞快，微微抿唇，接道：“那不是我哥哥的马甲号。”

话音落下，裴誉竹愣了片刻：“所以……”

沈蔺松低声确认：“虽然不是他的号，但作品……是的。”

裴誉竹有些紧张地问：“有什么可以证明吗？”

沈蔺松点了点头，但语气似乎有些低落：“卧室里那台电脑……”

说完，他又轻轻摇头：“不过我现在不方便回去。”

裴誉竹盯着沈蔺松，只见他眼眸低垂，神色带着一丝伤感。

片刻后，裴誉竹轻声道：“没关系，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我会帮予松的。”

不知为何，沈蔺松心里又一阵酸涩，低声回应了一句：“谢谢。”

见天色不早，裴誉竹开口提出送沈蔺松回家。

起初沈蔺松婉拒，但裴誉竹觉得他一个人不安全，并以：“是我叫你来的，理应我送你回去。”，为理由。

沈蔺松这才点头同意。

路上，沈蔺松开口问：“你不惊讶予松是我哥哥吗？”

裴誉竹不急不缓地按下转向灯，双手握着方向盘，淡淡一笑：“哇，我可能比较迟钝，现在终于感觉到震惊。”

沈蔺松看他故作演戏，也忍不住笑了：“那你怎么不追问？”

裴誉竹笑意温和：“你和我是同一个目标就够了，其他的，是你的**。”

沈蔺松愣了一下，不一会儿听到裴誉竹说：“到了。”

他这才回过神，打开车门，轻声道：“谢谢。”

随后又半开玩笑地嘱咐：“路上开慢点，合作伙伴。”

说完，他才上楼。

裴誉竹看着他上楼的背影，轻轻笑了笑后，启动了车子。

———

沈蔺松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海里慢慢地把今天的事情重新复盘。

57天——

沈蔺松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在脑海里喊道：“系统，系统！”

系统小文：【何事？】

沈蔺松沉默两秒，满脸嫌弃：“……谁家的古风小系。”

系统：【宿主，尊重系统是每位宿主的基本素养。】

沈蔺松：“好好好，说正事。你除了帮我查资料，还有什么功能？”

系统认真列举：【可执行线上词典、查文章重复率、翻译、敏感词筛查、以及必要时对文学生态进行干涉。】

沈蔺松听完，忍不住感叹：“哇，你还是有点用的嘛。”

系统：【宿主，请文明用语。】

沈蔺松无奈：“准了准了。那你能不能——查询我‘前世’的电脑，找出我写文的原始文稿？最好是能作为证据的那种。”

提到正事，他语气也严肃起来：“我好像发现了一些线索，也许……和那篇小说有关。”

系统沉默片刻，才回复：【理论可行上可行。但要向主系统申请。】

沈蔺松吸了口气：“申。”

系统冷静道：【行。申请权限中——】

几秒后，机械音再次响起：【权限申请已提交后台审核。预计24小时内反馈。】

紧接着，系统语气一变，带着点不知哪来的困倦：【还有别的事吗，宿主？本统乏了。】

沈蔺松思索片刻后，低声道：“小文……我今天处理工作的时候，发现我的小说，以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笔名发布了。发布时间是我出车祸的那一天。”

空气静了一拍。

系统没有立刻回复，沉默良久，它才开口：【宿主，请您一定要坚持寻找真相。以恢复文学生态能量。】

【我目前不能透露太多，但您说的事——确实与整体异常有关。】

系统停顿了一瞬，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我会尽全力帮您的。】

沈蔺松指尖紧抓床单，闷声道：“……好。谢谢你，小文。”

系统却冷酷回道：【哼。】

顿了顿，又小声补了一句：【晚安，宿主。】

——

【青松编辑您好，以下是我的小说大纲。】

沈蔺松盯着屏幕，逐字逐句看下来。刚开始一切还算正常，直到看到后半部分，他的眉头慢慢皱起。

——不对。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人，似乎并不知道结局。

沈蔺松死前写到的剧情其实已经接近尾声，而新神提供的大纲中，结尾部分不仅与他的原定走向完全背离，甚至逻辑生硬、情绪断裂——要真这么写，八成会烂尾。

沈蔺松向来写文随性，灵感来了就能落笔成章，所以他的故事里总带着股灵气和自然的推进感。但新神的大纲结尾，却像是硬生生拼凑出来的，缺乏灵魂。

沈蔺松盯着屏幕，缓缓敲下回复：【或许，您能与我聊聊，这部作品的创作灵感来源吗？】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迟迟未按下，最终沈蔺松还是忍不住先去问了系统。

沈蔺松：“小文，申请通过了吗？”

系统：【主系统还没有回复。】

沈蔺松叹了口气，端起杯中的热水，喉间一片发烫，却压不住心里的烦躁。

系统像是察觉了他的情绪，犹豫片刻，终于出声：【宿主……我觉得，您可以试试登陆您以前的作者账号，看看草稿箱。】

沈蔺松怔住。

——对噢。

他被焦虑搅得脑子打结，彻底忽略了这一点。

那部小说怎么可能只存在电脑里？沈蔺松写文一向习惯同步备份，投稿后台、草稿箱里也一定保存着最原始的文件。

“我怎么没早点想到……”他低声喃喃，唇边苦笑一闪而过，像是自嘲，又像是松了一口气。

可当他输入账号和密码时，屏幕却冷冰冰地弹出一行红字——密码错误。

沈蔺松愣了一下，重新深呼吸，指尖一下一下敲下密码，每个键都按得极慢、极稳。

密码错误。

他盯着屏幕，心跳不自觉开始加速。

沈蔺松：“系统……”

系统立刻开始运算。几秒后，它的声音里带了点罕见的迟疑：【诶？宿主，我查到了账号状态……但完全没有密码修改记录。】

沈蔺松靠向椅背，眉头紧锁，沉默片刻后道：

沈蔺松：“那你能查到，是否有人动过我的账号吗？比如异地登录。”

他话还没说完，电脑突然“滴”一声，弹出一条站内系统通知。

【作者予松申请注销作者号】

原因：现生繁忙，无法继续创作。

空气瞬间安静得只剩下电脑风扇转动的声音。

沈蔺松盯着那行字，手心一片冰凉。

过了几秒，他呆呆地喃喃：

“小文，你看到了吗……他说谁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