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仲低眉敛目,久经风霜后的白发在此刻昏暗的黄烛前显得更为落寞,他思索了片刻,沉声道:“帝君,现在有一件事让我更为担心。”
昊朔看向卫仲:“但说无妨。”
卫仲吸了一口气,有些艰难的开口:“十大古神兽,如今已有半数复活,腾龙、斑虎、蹄羊自抓捕后已交由冥界星天监,但时至今日依旧无法从基因学和生物学的角度分析出他们复活的原因,我怕再找不到方法抑制事态的发展,终有一日天狗和九尾,也会重新降临人间。”
宣沅的思绪被打断,好像已经担心晚了?
昊朔的目光渐渐冰冷下去,他几乎是极轻极轻的吐出了两个字,轻到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够听到,像是一声穿越时空的喟叹:“沧吾……”,那冰封的目光下似乎又有雀跃的蓝色火苗在窜动,带着不形于色的兴奋。
那时一幅战帖被声势浩大的送到了他的面前,这是来自天狗沧吾的宣战,那一日,他身穿胄甲率众冥兵在燕陆山应战,可来的竟只有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玄衣银发,清俊如朗月,眉心一路红色火焰纹。他双手拄着一柄金色龙纹重剑,一人站在千军万马前,瘦削却坚韧的背脊却显示出一种别样的威风。那是昊朔第一次见到沧吾,如果单从外表看绝对不会觉得他竟是传说中那个浑身缠绕血与债,满身尘缘恶煞,走过的地方都是无尽杀戮和灾难的上古凶兽
那一战的结果如何他已经记不太清了,只记得那一战过后,他甚至短暂的忘记了他与他天差地壤的身份立场差别,只觉得酣畅淋漓,竟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并约定了百年后再战。
至于那九尾,那年在极北雪境,冥界与天机门联合降下了一场盛大又残酷的神罚,以天地为牢笼,以万千生灵为锁链,那时九道青黑色的光柱自九天之上降临,笼罩整个极北雪境,将她的九条狐尾全部钉住,一柄长剑打散妖心,彻底镇压。
如果复活了……昊朔正色道:“卫仲,吾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这两天,吾会派人前往九尾的封印之地,若九条狐尾有一条起钉,封印将松动,以九尾的能力必能断另外八尾逃出封印。”
嘶……什么玩意儿,宣沅感觉屁股后面凉嗖嗖的一阵疼痛。昊朔小儿当真祸害遗千年,在背后污蔑别人还不想点好的。
卫仲大惊失色:“断八尾?那她……”
“如果当真是断了八尾,那她现在妖力必退化的相当厉害,最差的结果如若真是这样,必须趁此机会抓紧时间抓住她。”
宣沅:“……”当着别人的面听别人议论自己的感觉好奇怪。一个个都居心叵测。她刚想说:要是九尾当真复活了,又被诛杀了,万坟冢又一块石碑崩裂了怎么办?
忽然,卫仲和昊朔几乎是同时之间察觉到了什么,昊朔目光冰冷的看向门扉,他眼中一抹蓝色的光划过,两扇门瞬间打开,有妖气。
从一开始进入庄家,就感觉到了一股时隐时现的妖气,那人像是已经极力克制了自己的妖气,但这里的捉妖师实在是太多了,克制妖力的法宝也太多了,总能再万分之一的松懈之中捕捉到一丝契机。
陡然打开的门,把一直贴门的时天和卫萧吓了一跳。先前祁闻与祁青布置的阵已生效,虚空中,九层金塔散发着夺目的金光缓缓转动。
人群里有不少人认出了这个阵法:“这,这是祁先生的探妖阵!”
“怎么回事,是这里有妖吗!?”
“不可能啊,今天这场盛宴,全局的捉妖师几乎都集中在了这里,哪个妖会这么大胆敢出现在这里!?”
看着虚空腾起的照妖塔,宣沅眯起了眼睛,她近乎漠然的看着这座塔:她已经在尽力隐藏自己的妖气了,但还是被隐晦的察觉了吗?而就算暴/露妖气的不是她,她现在无法动用任何妖力,气机和寻常人无不同,很难不被照妖塔照出真身。
她心中默默计较,要是当真东窗事发,她就把今天在场的人全部杀了。
庄云和齐新知几乎要站不住了,时天脸色也很差,他看着高悬的照妖塔,仿佛宣誓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判,难道他还是太过天真了,就算撒了一个又一个谎去维持表面的平静,自以为可以瞒天过海,但最终真相的揭露是逃不掉的,他们终究要为他们犯下的大错付出代价。
可是……如果是这样,宣沅怎么办?
时天心里一痛,那一刻,有一种不知道是担心还是恐惧亦或是同情怜悯的不舍之情爬上心头,他内心五味成杂,他抬起头目光穿过众人,遥遥的落在了那个锦衣华服的女子身上。她是因为帮助他们假装捉妖老祖的请求才深陷今日之局,她一个人面对的了这么多捉妖师吗?她的妖力都恢复了吗?时天发现,他好像并不想看到宣沅出事。
宣沅的目光猝不及防的和时天撞上了,她没能看懂此刻时天目光中复杂的情愫,只觉得心头烦乱不堪。要是不管做什么今日都会被发现妖身,那她前段时间花功夫学习《成为捉妖祖宗的必修十课》做什么!?这些细枝末节的无趣东西背的她脑袋上的绒毛都掉了不少,结果居然是无用功!?她在这装腔作势了这么久,果然早该一踏进这破地方的第一时间,就把异闻局这群无用的后背一锅端了的!
“诸位,列阵!”祁闻率先在镇妖塔上注入灵力。
在场的所有人只要是学过术法的此刻都融会贯通的将自身的灵力注入镇妖塔。
镇妖塔旋转速度越来越快,从四面八方散出的金光也越来越夺目,金光也离她越来越近。
宣沅的目光越来越冰冷,她心中已然产生杀意,决定在镇妖塔照到她的一瞬,强行破阵。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镇妖塔的万丈金光像炸火花似的在空中一瞬炸开,居然调转了方向,朝时天照去!
第一次,宣沅的目光中露出了极为震惊的异色。
昊朔的衣袂无风自动,他束发的青丝带忽然滑下,墨般的长发披散开来,他一抬手,一簇蔚蓝色的火焰从地底伸出像毒蛇出洞直直像时天所在之地冲去。
“不可!”几乎是下意识的,宣沅的身形瞬间腾挪,出现在了时天身边,双手结印替时天挡住了这一次的攻击,“你做什么!他这小身板禁得住你这么打吗?他甚至不是异能人。”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时天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恍恍惚惚想不通镇妖塔的光为什么照在了自己身上,更想不通宣沅居
然在第一时间过来救他了,但是……这小身板?你说谁小身板呢!
但昊朔却并没有把宣沅的话听进去,很快第二次攻击如蛟龙出世,转瞬之间时天和宣沅的周围长满了曼珠沙华。每一朵曼珠沙华所在之处都跃起了蓝色的火焰,火焰铸就了牢笼,将宣沅和时天团团围住。
感觉到了危机的来临,时天耳朵背后的黑翼纹身不自觉地亮了起来,“什么情况?”
“你问我我去问谁?”
正在宣沅想要反击之时,时天的心口忽然一阵剧烈疼痛,他闷哼一声跪倒下去。
“你怎么了?”宣沅扶住他,“这么不禁打?”
“老祖,我很难受啊,你能不能在这种时候不要说我弱鸡。”五脏六腑的疼痛感让时天瞬间沁出冷汗,他的身体像是在烧灼一般,灵魂在他体内疯狂撕扯。
“等等,这种味道。”宣沅再一次在时天身上感受到了那一丝将有未有她曾经察觉到过的奇怪气息,她双手成爪,向他胸口打去。
“靠,连你也要打我。”时天眼前一黑,几乎要痛晕过去,一团浓稠的黑雾自他胸口脱出,在昊朔围成的火网之中横冲直撞。
“操!这是什么玩意儿!救命,这团恶心的东西为什么在我身体里啊!”
“我就说你是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宣沅抬起爪,她的双目中渐渐出现了那团黑雾的轮廓,那是一双苍绿色的双眸。
——“宣沅,我就帮你到这里了。”黑雾中神煞之阵的阵灵狞笑。
宣沅抬起的手一滞,随后一爪拍碎了黑雾。黑雾散去只留微微一缕极细的黑烟,在肉眼几乎看不到的情况下,悠悠然然的穿过了冰蓝色火焰铸成的牢笼。
——“不知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但你最好不要再接近时天,滚出他的身体,我也就帮你到这里了。”
“老祖,时师弟你们没事吧!”祈青赶紧过来慰问。
宣沅看着昊朔的目光充满怒气,质问道:“你知道他只是个半阴吗?你那一招但凡擦到他身上。”
“但是没有不是吗?”昊朔转了转食指上的玉扳指,平静的看向宣沅,“玥,关心则乱。时天身上有妖气,你一点都没有看出来吗?半阴之身,最易被妖邪趁虚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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