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傅看着面色铁青的宋玉,不知谁又把他惹着了。
思来想去,有生之年能气到宋三公子的人,貌似除了上一回提到的司法大人梧清,便再无他人。
想起那日听闻的传闻,常傅恍然大悟。
是啊,若梧清大人若真贪恋男色,又岂会守寡多年,至今未再续弦?
所以,纵然宋玉易容成梧清故夫的模样,也未必能叫梧清动心。
他又看了看宋玉,想到这些日子,他应该是同梧清在一起的罢,于是常傅猜测道:“你这是,美人计没使......”
话未说完,宋玉已如暴风骤雨般,带着狠劲十足的力道,一掌劈来,直奔常傅面门。
“哎哟!”常傅惊呼一声,堪堪躲过,顷刻间,冷汗浸透衣衫。
若非他多年习武,反应敏捷,这一掌下去,少说也得重伤卧床不起,甚至性命堪忧。
常傅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一劫。他抬头望向宋玉,只见他双眼赤红,浑身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如今只要提起梧清二字,宋玉便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瞬间爆炸。
往日里什么温润如玉、处事不惊的翩翩宋三公子形象瞬间崩塌。
常傅看了他一眼,这梧清大人,到底对宋玉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竟让他如此失态?
单是武功不敌,尚不足以令他如此失控,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定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深仇大恨,才会令宋玉如此气急败坏,丢尽了往日风度。
良久,宋玉的怒气稍稍平息了一些,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冷声说道:“吩咐下去,十月北行,十大首领齐聚墨河,围剿梧清!”
“什......什么?”常傅惊得手中的茶盏都险些落地,茶水溅了他一身。
他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十大首领全部出动?就为了杀一个司法大人?”
如此兴师动众,简直闻所未闻!
要知道,就连宋玉亲手报仇雪恨时,也未曾有过如此大的阵仗。
看来,这梧清与宋三公子之间,必有深仇大恨。罢了,宋玉既已决定,常傅也不打算多问,免得惹祸上身。
更何况,他实在不敢想象,如果自己质疑宋玉的决定,将会面临怎样的后果。
想起一事,常傅小心翼翼地说道:“对了,三公子,您一直追查的那件事,已有眉目。”
听到此处,宋玉微微一颤,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迫切的期待:“在哪?”
常傅皱着眉头,从怀中掏出一张泛黄破旧的图纸,轻轻叹了口气:“具体位置不明,地图上也没有标注,只能......”
他犹豫了一下:“只能我们慢慢探寻,以免错过线索。”
“好,现下动身。”
“三公子......”常傅欲哭无泪,他揉了揉疲惫不堪的眼睛:“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就算您现在过去,那人也未必醒着。您让我睡一觉吧,明日再动身,可好?”
他已经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然而,宋玉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地拿起一件水蓝色长衫,又放下,拿起一件素白长衫,反复比较,眉宇间尽是纠结。
他轻声自语道:“常傅,你说,师姐喜欢艳丽一些的,还是淡雅一些的?”
他美眸流转,扫过无数衣衫,如同在挑选一件珍贵的宝物。
看得出来,宋玉十分重视这次的见面。
常傅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宋三公子的师姐喜欢什么,这......他上哪知道去?!
不过,他庆幸自己不知道,否则,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他实在无法理解,自家一向精明强干的宋三公子,为何在面对感情问题时,会如此优柔寡断,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宋三公子俊美如玉,穿什么都好看。”常傅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打算小憩片刻。
宋玉却丝毫没有困意,他对着铜镜,精心打扮着自己,时而皱眉,时而展颜,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发簪,喃喃自语:“你说我这个造型如何?要不要换个更精致的发簪?”
镜中映照出他俊美的容颜,眉宇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又开始演练待会与师姐见面的场景,一遍遍地练习着该如何开口:“如果见到了她,我要说什么才好呢?”
他轻咳一声,试探着说道:“师......师姐,好久不见......”
镜中的他摇摇头,略显不满:“不行......太生硬了。”
随后,他又扯出一抹略带羞涩的微笑,再次练习:“师姐,我是宋玉!好久不见,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他再次摇摇头:“不行......太奇怪了......”
他反复练习,希望能找到一个既能表达思念,又不至于显得突兀的开场白。
不知不觉间,常傅睡了个美美的安稳觉,醒来时,只觉神清气爽。
他睁开眼睛,便看见宋玉正襟危坐,嘴角含着一抹胸有成竹的微笑,显然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二人骑着马,沿着山路缓缓前行。
宋玉小心翼翼地展开那张破旧的地图,二人对着地图,仔仔细细地比对路线,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呼,终于到了!”常傅擦了擦额头的汗珠,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抬头一看,却在看到匾额上的字后,浑身僵硬,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已经感受到身后一凉,浓浓杀意渐起。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细想,便惊恐地结巴道:“你......你听我解释......我......我是无辜的!”
常傅慌乱地躲闪着,他知道,他如今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因为,那匾额上赫然写着——
“徐清府”三个大字。
徐清府......
那是司法大人梧清的宅邸。
而梧清的故夫,正是名唤徐清......
“常傅。”宋玉的声音如同千年寒霜。
他手执长剑,剑身寒光映照着他此刻阴鸷的面容。
方才的期待、兴奋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疲惫与难以言喻的痛苦,此刻看上去亦有些憔悴。
“拿师姐来戏弄我,很好玩,对吗?”
常傅欲哭无泪,眼见着长剑就要劈落,他猛地闭上眼睛,举起手中的地图,声嘶力竭地喊道:“我常傅是疯了吗?!谁不知道你宋玉有病啊!我骗你一个有病的做甚?!”
他语气中带着绝望和些许无奈:“我是觉得自己活得太短了吗?去骗一个疯子?!”
随后,他又急切地解释道:“这地图上就这么写的,我能怎么办?!我也不知道啊!”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一次无心之举,竟会将宋玉推入如此痛苦的境地。
许久,感觉到头顶并没有传来想象中的剧痛,见自己还活着,常傅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睛。
他看到宋玉依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长剑垂落,他整个人如同被凝固了一般,眼眸紧紧地盯着地图,双手微微紧握,指节泛白。
他并非真的要杀了常傅,而是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与痛苦之中。
宋玉再次仔细地查看地图,他反复确认,地图上的地址确实没有丝毫差错。
地图上的地址,确确实实,是徐清府。
而这“徐清府”的诡异之处在于——
府中几乎只有梧清一人居住。
她素来清冷孤傲,独来独往,极少有侍从陪伴左右,就算有护卫,也仅仅是在例行检查时才会短暂出现。
宋玉凤眸微闪,一个名字在他心中轻轻回荡——
梧清......
她......会是师姐吗?
这个念头忽然出现在脑海,令他呼吸一窒,他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有些紧张地大口喘息起来。
如果是的话,那他先前对师姐出手,极其大为不敬,简直就是粗鲁无礼。
而且他下手没轻没重,差点伤了她!
虽然没有打过......
没有打过就算了,可他竟然还出言辱骂了她......
他从未骂过人,一直将自己伪装成温润如玉、常人公子般的模样,目的就是为了不吓到师姐。
而他第一个出言辱骂的人,却是梧清......
因为他心里已经认定,总有一天,他会杀了她。对一个将死之人,自然无需再伪装。
可是,如果她真的是师姐......
宋玉眼中难得闪过一抹恐惧。
如果师姐因此而讨厌他,憎恨他......
这个念头令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胸口仿佛压着一块巨石,让他喘不过气。
看到宋玉脸色骤变,呼吸急促,常傅吓了一跳。
他顿时慌了神,连忙上前为宋玉把脉,一边紧张地呼喊着:“不是,三公子,你别死在这儿啊!”
几日后,梧清回到徐清府,入目之处,皆是熟悉的景致,然而,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
她一眼便注意到玉奴的反常。
往日里,玉奴总是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边,那双桃花眼含情脉脉,时不时地凑上前来,嘘寒问暖,说着诸如“大人辛苦了”之类的讨好话语,甚至还会在她面前搔首弄姿,卖弄风情。
他那轻佻放肆的举动,虽然让她略感不适,却也习以为常。
然而,今日的玉奴却判若两人。
他远远地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打量着她,眼神中充满了戒备,好似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让他避之不及。
他那双往日里总是带着勾引之意的桃花眼,此刻却难得地清澈,甚至带着一丝慌乱。
他原本轻佻放荡的神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小心翼翼的拘谨。
当他不得不与梧清说话时,他的声音也变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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