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一切似乎变得缓慢起来，又陷入空寂的黑，几根丝线在这片黑暗中发出细微的荧光。

林斯在怪物出现的瞬间，用了一点不入流的手段切断灯光电源，同时将那面庞大的、蛊惑人心的镜子击碎，散落一地碎片。

差不多了之后，艾德尔适时开口道：“朋友们，如果不想被发现的话，请保持安静。”

他的嗓音低沉，穿透了整个黑暗。

他不急不慢地穿过观众席，轻盈地跨到舞台上。

林斯早已牵制住了“镜中的幽灵”。确切来说，是他操纵的傀儡，一手提丝线一脚踩怪物，而他在旁边气定神闲地观察着，似乎在考虑要把它用线绞碎还是用傀儡打碎。这怪物长得确实挺不忍直视的，林斯看上去很嫌弃。

艾德尔的警告起到效果，观众席渐渐安稳下来，除了个别几个微末颤抖的呜咽声，可能是因为太害怕了而抑制不住。

“听着——”

某人仿佛听懂了什么指示，一束灯光突然亮起，照亮了舞台正中的艾德尔。

他的声音洪亮，扩散至整个剧场，就像是剧目中的主角，在场的观众全都不由自主地朝他看过来。

灰蓝色的眸子熠熠发亮，他接着沉稳肃穆地开口：“回家去吧，你们只是做了一场噩梦。”

“一场……噩梦……”观众自言自语地重复着，众双眼睛闪过一瞬蓝色的暗芒，很快就消失了。

剧院一下子敞亮起来，变得有些刺眼。

帷幕渐渐拉上，观众们不自觉地看向舞台，令他们震惊的是，里面什么都没有，连他们当时听到的碎裂的镜子都不见了……就像是真的做了一场梦。

实际上，这只是艾德尔的障眼法。怪物和镜子仍然切切实实地存在，只不过现场的观众短暂性地看不见罢了。

但所有的观众都不知情，他们只会以为这是演出效果，而不是一场事故。

当然，这并不是艾德尔选择了包庇歌剧院，相反，他眼神冰冷，朝斜上方看去。透过监视器，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警告。

等他们都离场后，后台的工作人员识时务地将整个剧院的门关了起来，封得死死的，不让任何人重返现场。

导演从后台出来，直奔着林斯。他目睹了整个过程，觉得这两个人非同一般，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秘密处事的公职人员。他没忘记艾德尔最后在监视器中犀利的眼神，心里没底，而林斯看上去没艾德尔那么不近人情，比较好说话，是他倾向于讨好的对象。

然而林斯忽略掉上来搭话的导演，笑眯眯地靠近艾德尔说：“你刚才真是帅呆了，简直像救世主在发光！”

“……”导演走到一半，讨好的笑容挂不住，碰了一鼻子灰。

艾德尔被这毫不掩饰的夸赞弄得有些别扭，不过还是失笑一声，不示弱地调侃道：“谢谢，迷倒你了吗？”

“迷死我了。”林斯几乎是马上回答，一点也不夸张地说，像是把其他人当成了空气一样。

好吧，终究还是艾德尔泄气般败下阵来。他随即跳过这个话题，说：“你刚刚动作太快，我还没看清楚它的成分。”

林斯对于他的反应，看起来十分愉快，像什么得逞了似的。

正在这时，林斯似乎看到那面镜子逐渐复原，使了使眼色，对艾德尔说：“没关系，还有机会。”

艾德尔也发现了，瞬间会意。越过林斯，像之前给林斯看一般，对众人亮出侦探证，还没两秒就收了回去，也不管他们看没看见。

“你们已经造成了两场重大事故，知道吗？”艾德尔慢条斯理地说，语气像是在质询。

导演认清现实，垂头丧气道：“长官，我有罪，但我保证下次绝不再犯，所以能不能……”

“不能——”艾德尔毫不留情地否决，停顿了两秒，导演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随即他话锋一转道：“不过可以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看你想不想了。”

“想的想的！长官需要我做什么？”导演双眼放光起来，一个劲儿点着头，卯足了干劲。

“再完成一次演出。”他平静说道。

“啊？那、那……这……”

导演的眼珠胡乱眨着，瞟着身旁的同事，不敢确认自己听到了什么。

林斯环着手臂，下巴一抬，挑着眉示意道：“待会儿，把《镜中的幽灵》尾声部分重新演绎一遍。”

艾德尔点了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当然可以！”导演松了口气，第一时间就答应下来。他心中盘算这两位可能要查案，反正要面对怪物的不是他，可能有危险的也不是他，他是导演也是主办方，员工当然得听他的。

恐怕这个要求只有主演可能不答应吧。

果然，主演回想起不久前可怕的一幕，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道：“里恩导演，我不行的！”

导演眯了眯眼，有些不满：“米达兰，这事由不得你。长官已经发话了，你难道要阻碍他们调查吗？歌剧院还等着我们重启呢！”倒是很懂以势逼人、道德绑架这一套。

“你们主演看上去不太愿意。我们很民主的，”林斯耸耸肩，有些无所谓的语气道，“里恩导演，对吧？其实谁演都一样，你要是没问题就你来吧，我们只是需要一个操作幕布的人。”

“啊？我我我……”

导演变得语无伦次，十分抗拒地疯狂摆手拒绝。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的员工们见势纷纷起哄推搡着他，甚至还给他适当性的鼓励和支持。

“上吧里恩导演，我们看好你！”

“对！这件事非你莫属！”

“里恩导演，歌剧院就靠你了！”

“……”

“行了行了！”里恩有些不耐烦，迫于形势，以及艾德尔和林斯直勾勾的视线，终于妥协，无奈道，“那就我来吧。”

这下没有笑容的恐怕只有里恩了。导演成了主角，真是十分戏剧性的一幕。

随后里恩佯装镇定地瞥了眼一旁肉糊糊的东西，那是怪物被林斯的傀儡打碎的样子，已经看不出它的本貌，他连忙收回不敢再看，有些局促地问向他们：“……长官，你们会确保我的安全对吧？”

艾德尔沉稳地点了点头，还没等高兴太早，则看见林斯先是失笑一声，紧接着上前按着他的肩膀，推到那团肉糊糊面前，慢悠悠地开口：“你不相信我的技术吗？里恩导演。”

“相信相信相信！”里恩被迫靠近怪物的惨状，头一直后怼不肯直视，双下巴都被挤出来了。

在旁的傀儡似乎收到了林斯的秘密指令，朝他们走过来，有种想吓唬人的趋势。

“咳——林斯。”艾德尔适当阻止了一下林斯的恶劣行径，他知道对方完全是看导演这么胆小的情况下故意这么逗的。不过他也有些想笑，到底还是忍住了。这让他不得不怀疑是跟傀儡师待久了的缘故。

林斯转头看他，从他眼神中明白了什么，笑意更深，好心地放开了导演。

“那就交给你了，里恩阁下。”艾德尔言归正传道，“最后，你们需要对这件事全程保密，防止舆论影响普通人。”

导演一听，立马站直了身体，形成了一个不甚标准的军姿，有点滑稽。他眼神暗淡，不过信誓旦旦地向艾德尔承诺道：“我保证，今天这件事除了在场的人，绝不会被第三方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