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好见面的那天，楚茉特意拉直头发，穿上新买的白色长裙，化了清淡的妆容，配上她无辜又水润的眼睛，和养好过敏的白嫩脸蛋，妥妥清冷又温婉的白月光。考虑到这位很有性缩力的少爷可能连一米七都没有，她还特地穿了只有3厘米跟的鞋。

包厢近在咫尺，日式料理屏风上隐约透出燕华和一名男子的身影，那人坐姿挺拔，看起来家教不俗，想必就是此次的目标对象。

楚茉推开包厢门，还没说出开场白，浮起的灰尘争先恐后涌入她的鼻腔，就像是被蜜蜂叮蛰，发痒发麻，她张开嘴，准备好的问候语化为一句惊天动地的“阿秋”！

楚茉连忙低头，视线紧锁鞋尖，瞪大眼睛，试图将沁出的泪珠憋回眼眶，不至于弄花她的妆容。奈何没好透的过敏又给了她当头一棒。打出第二个喷嚏后，她借着头发的遮挡，说出今天的第一句台词：“不好意思能给我张纸吗？”

西装裤包裹的腿闯入视线，比想象中的更长更直，楚茉凭经验就知道这位站在她面前的目标对象一定一米八以上。夹着纸巾的手递到眼皮下，骨节分明，粗细恰到好处，修剪圆滑的手指尖令人联想到上佳的棋手。

“给。”

这声音？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楚茉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抽过纸巾，背过身整理仪容。

出师未捷，下一步的第一眼对视一定要赢回来。

楚茉将纸巾藏在手心，勾出矜持端庄的笑容，抬起无辜又清纯的眼神：“谢——”

看清面孔的刹那，剩下的谢字硬生吞回喉咙，就像是上膛后打出哑炮的枪。

面前的人生得清隽，嘴角上扬，与大学时相比，眉眼添上几分社会磨砺后的成熟，就像是一坛陈年的佳酿，平心而言绝对担得起惊艳二字，可惜的是与她记忆中人生唯一的滑铁卢长得一模一样。

扬起的笑僵在脸上，清纯的眼底汪出一团火，楚茉一用力，差点把手心里的纸巾球捏爆。

白裙子，灰西装，微笑但略带嘲讽的眼神。

似曾相识到有点过分了！

燕华，或者也可以称为齐太太，插入对峙的两人中间，投入板上钉钉的惊雷：“小楚，这是我儿子，齐司禹，辛苦你过来一趟。”

齐，司，禹。

时隔五年，这张曾被抛在脑后的脸，就这样以意想不到的方式又伸到她面前。

楚茉咽了口口水，差点就阴阳怪气地说一句，哟，齐先生，没想到你不行啊？

可惜被专注走戏的燕华打断：“小楚，文件你带了吗？”

燕华在齐司禹身后疯狂眨眼，楚茉这才想起她们约定的剧本：帮忙给燕华送文件，“正巧”碰上吃饭的齐司禹，“正巧”这文件还需要修改，她就可以顺理成章添加齐司禹的联系方式，约定下次见面递交。

联系方式这步可以免了，算上躺在黑名单里的日子，齐司禹和她已经认识6年了。

楚茉重新挤出笑容，扔掉手里的纸巾团，从包里翻出她一个字都没看的文件递出：“文件在这里，齐先生。”

忽略楚茉快嚼碎的“齐先生”，齐司禹没有伸手接，反而意味深长地笑道：“这就是妈刚才说的急事吗？”

齐司禹的视线一寸寸下落，悠悠荡荡，明明眼角含笑，附到身上却像是被一条暗中窥伺的蛇缠上，阴冷潮湿。

尽管合同很薄，手臂伸久了，还是开始发酸。楚茉双手捧着文件，按下心头的火，掐出柔和的嗓音：“齐先生，可以看一眼文件吗？”

她飞速抬起眼皮，又像不敢直视似得火速下垂，尾音飘到上天，拐出十八个弯：“我手好酸......”

给她甩脸是吧？看她恶心不死他！

攀附蜿蜒的蛇尾停摆，齐司禹瞳孔中的嘲讽涌上几分玩味。他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夹住文件的另一边，和楚茉的手指隔着楚河汉界。

楚茉微微眯眼，手腕发力，文件夹在当中绷紧，像是两道索道拉起的桥梁。

这可不行，她的读心术必须要在触碰对方的时候才能使用，齐司禹手离得那么远，她怎么读？

楚茉抽动手指，柔柔一笑，往前迈出小半步，脚踝一扭，做作得哎呀一声，连人带文件摔进齐司禹怀里。

木质沉香好似枯木交织而成的笼子，笼住迷途闯入的狡兔。楚茉顾不得其他，伸手抓住齐司禹裸露出的手腕，屏气凝神——

【警报！检测到不明能量波动！系统能源即将耗尽！】

滴滴滴的报警声在脑海中催命一般地响，像是站在十字路口，同时有四百辆消防车鸣笛撞过来。楚茉被吵得头昏脑涨，没忍住扬起手中的文件甩在齐司禹胸口。

刚接住楚茉就被飞过来的纸甩了一巴掌的齐司禹：？

尖锐的瓮鸣扫荡一圈，警报声像散开的硝烟，自称系统的玩意也彻底熄火。

楚茉呼出一口气，再次抓住齐司禹的大拇指。

一次，两次，三次。

脑海里空空荡荡，什么声音也没有。

原本冰凉的大拇指渐渐染上楚茉的温度，楚茉盯着自己的手，眼睛快要瞪出眼眶。

在？我读心术呢？从5岁开始就陪我走到今天的读心术呢？

惊慌失措的眼珠还没归位，头顶传来齐司禹凉凉的问询：“楚小姐，站稳了吗？”

楚茉抬头，正磕上齐司禹多了道红痕的下巴。

楚茉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纸，又抬头看看那道颇为刺眼的红痕，在道歉和撒娇中选择了倒打一耙。

“齐先生，”楚茉靠在他的胸前，活像个娇羞的小姑娘，“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呀？”

原本虚虚揽住腰间的手猝然收紧，正好戳到楚茉的痒痒肉，她偏身躲开，看上去倒像往齐司禹怀里钻。

楚茉心头一凉，抬眼对上齐司禹似笑非笑的视线。

“我想，”腰间的手指隔着布料缓缓摩挲，冰凉的体温激起一片小鸡皮疙瘩，齐司禹柔和笑着，支起楚茉发软的身体，“等楚小姐站稳了再松手，比较好。”

脑袋里空荡荡，心底里凉嗖嗖，腰间的那只手更是冷得像冰，楚茉撑着齐司禹的胳膊站稳，脚跟装作不经意间挪到齐司禹的皮鞋面上，趁他闷哼松手的那一刻，她火速收回脚：“齐先生，你手好凉，是不是气血不足？”

齐司禹暗吸一口凉气，眉毛紧皱又抚平，在额头跳起踢踏舞。

他还没呛声，身后看了半天戏的燕华插话：“你身体那么虚吗？这可不是小事，得好好调理。”

齐司禹缓缓转头，燕华担忧的目光直指——他的后腰。

齐司禹：“......”

站在一旁的楚姓罪魁祸首向左侧迈开一小步，朝燕华的方向伸出手。

她的读心术在齐司禹那头失效，那在其他人身上呢？

楚茉猛地一扑，举起燕华的手腕：“哎呀，燕女士，这个镯子真衬您的肤色。”

“是吗？”燕华配合地抬起手。

楚茉再次凝神静气，尝试读心。

脑子安静得就像死了一样。

她浑身发冷，捏着燕华的手无力下垂，终于想起警报声之前的那句预警：系统能源即将耗尽。

所以她的读心术一直是个住在她心里的系统？那怎么之前从来没说过能源这回事？

【检测到关键词能源，检测到系统故障，正在解除自由模式，唤醒智能助手】

楚茉啪得激灵起来，差点为这无情的AI音效感激涕零。

“小楚吃饭了吗？过来坐啊？”

在她愣神之际，两人已经分坐在桌子两侧，楚茉的手刚放上燕华身侧的椅背，燕华就开口赶人：“你们年轻人有话聊，你去坐小禹旁边吧？”

哦，差点忘了她今天是带着攻略任务来的。

楚茉脚尖一转，拉开齐司禹身旁的椅子坐下。

“这家餐厅是小禹喜欢的，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楚茉推开燕华递过来的菜单，翘起兰花指捋捋头发，重新捡起温柔白月光人设：“阿姨，我不饿，你们吃就好。”

“先吃吧，不够再加。”齐司禹招手，进来上菜的侍应生叮嘱，“加一碗蛤蜊汤。”

楚茉忍住上翻的白眼，你妈还给我六百万呢，你就给我加一碗汤？

鲜鱼刺身垫在冰块上，袅袅云雾好似翻腾的活水，楚茉夹了礼节性的一块，小口下咽，期间侧头去看齐司禹进食，温润的眉眼，优雅的姿态，细微吞动的喉结。

不得不说，多年没见，他倒是一如既往地爱端着。

一顿饭，热衷搭戏台的燕华，等系统智能调校的楚茉，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齐司禹，三个人各揣各的心思，竟也和谐地吃完了一顿饭。燕华按照提前约定好的寻故退场，氛围尚可的包厢骤然结冰。

楚茉丢掉手里的筷子，放过盘子里那块快被她刺烂的蓝鳍金枪鱼。

齐司禹将那道蛤蜊汤端到楚茉面前：“喝口汤吧？”

仇人相见，楚茉也顾不得什么温柔体面，凉凉刺了齐司禹一眼：“齐先生可真大方，还特意给我点一碗汤。”

齐司禹捞出她碗里的蛤蜊，提筷挑出壳内的蛤蜊肉：“你现在吃冷的不会胃疼了？”

楚茉一怔，剃壳的蛤蜊肉又回到碗里，齐司禹的筷子尖按下蛤蜊肉，让热汤淹没：“公筷，干净的。”

又是这样，温柔体贴得像是二十四孝好男人，但她已经不是19岁的楚茉了。

勺子搅动起微白的汤面，楚茉舀起碗里的蛤蜊：“你不问我怎么来的？”

“没什么好问的。你不是她试图给我撮合的第一个对象了。”齐司禹翻动起那份不太紧要的文件，“不过找到你，倒是让我很意外，她给了你什么好处？”

暖汤和着清咸的蛤蜊下肚，楚茉撑着脑袋笑：“就不能是我对你余情未了？”

齐司禹勾起嘴角，很淡，却又像根一针见血的针：“你扪心自问，你喜欢的是我，还是喜欢征服我的感觉？”

征服这两个字，套用在齐司禹身上，一下就戳起她当年见他时，惊艳、不服、骄傲的19岁的热血。

楚茉挑眉：“有冲突吗？”

“很贪心啊，学妹。”齐司禹合上手里的文件，不置可否。

“你还说我，28岁了，你妈说你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拜托我带你体验一把恋爱的感觉，刺激刺激你失去的荷尔蒙。”楚茉的视线明目张胆地朝他腰部以下扫，“真不需要我介绍中医吗？”

“......”齐司禹头上冒出的青筋又被奋力压下，微笑的弧度像把要杀人的利刃：“谢谢，不用。”

“哦。”楚茉故意叹了口气，“那还真是遗憾啊。”

“说正事，我有事要请你帮忙。”齐司禹忽然握住楚茉的手腕，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楚茉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冷死了，有事说事，别动手动脚。”

沉沉的目光锁在被打落的手上，齐司禹搓搓指尖，再抬眼，眸光中虚假的柔和已沉至眼底：“如你所见，她不逼我恋爱结婚是不会罢休的，既然你也受人所托，不如我们互惠共利？”

楚茉：瘟神，你先把读心术还给我再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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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我读心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