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被偷走的舞蹈梦

玄关狭小的空间里,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胶体。

昏黄的灯光下,母亲叶文那双瞪大的眼睛里,翻涌着惊涛骏浪般的恐慌、被刺穿秘密的愤怒,以及深不见底的痛苦。

她撞在鞋柜上的闷响,如同敲碎了母女间最后一丝维持着平静的薄冰。

那枚在苏禾意识中疯狂搏动的暗红碎片,散发着令人室息的绝望气息,伴随着那些一闪而过的、充满消毒水气味和婴儿微弱啼哭的医院画面碎片,将巨大的谜团和冰冷的恐惧狠狠砸在苏禾心头

“你...你刚才...感觉到什么了?!”母亲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尖锐的质问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苏禾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滚烫的砂砥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能说什么?说她看到了医院?听到了婴儿的哭声?感受到了母亲那如同血核般的绝

这一切都太过荒诞,太过骇人!

更让她心惊的是自己意识星海中,那枚紧贴着母亲巨大暗红碎片的、微弱得如同萤火般的淡黄色碎片——那属于她自己的困惑与渴望。

这诡异的共鸣,让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卷入巨大漩涡中心的、无力挣扎的溺水者。

“...没...什么...”苏不最终只能干涩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厉害。

她避开母亲那几乎要将她刺穿的目光,挣扎着扶着门框站起身,右手的麻木和口腔里绝对的味觉真空让她动作显得笨拙而僵硬。“就是...头有点晕...摔了一下…”

这个拙劣的谎言在凝固的空气中显得如此巷白无力。

叶文死死地盯着她,胸口剧烈起伏着,眼神里的恐慌并未褪去,反而多了一丝更加复杂的、审视般的锐利。

她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剧烈地哆嗦了几下,最终却只是猛地转过身,抓起沙发上的毛衣,脚步有些跟跑地快步走回了卧室,“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那声沉重的关门声,像一道无形的闸门,将母女二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客厅里只剩下苏禾一个人,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大口喘息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母亲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着洗涤剂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气息。

那枚暗红碎片的沉重搏动感,如同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操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室息般的压抑。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这个念头无比强烈地占据了苏禾的脑海。

母亲的反应,那巨大的秘密带来的恐惧,还有自身那枚微小却真实存在的碎片带来的困惑,都让她迫切地需要逃离这个令人室息的空间。

她需要回到那个相对“安全”的、只属于学习和同龄人的环境——学校。

至少在那里,表面的忙碌和喧器能暂时掩盖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明天中学的校园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喧闹而充满活力。

篮球场上传来球鞋摩擦地板的刺耳声响和男生们亢奋的叫喊,教学楼里飘荡着老师讲课的声音和偶尔爆发的哄笑。

苏禾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像一尾想要融入大海却格格不入的鱼。

母亲那惊恐的眼神和沉重的关声,如同附骨之蛆,反复在她脑海中闪现。

右手的麻木感提醒着她支付过的代价,腔的味觉真空更是剥夺了世界的一层色彩,连呼吸都带着一种空洞的凉意。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悦耳、如同山涧清泉流消般的笑声从不远处的艺术楼传来。

笑声中充满了少女的明媚和一种独特的、带着韵律感的活力。

苏禾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艺术楼三楼那间巨大的落地窗舞蹈排练室外,一个高挑的身影正倚着栏杆,和几个同样穿着练功服的女生说笑着。

午后的阳光洒在她身上,勾勒出流畅而充满力量感的肩颈线条。

她扎着高高的丸子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的天鹅颈,侧脸线条优美,鼻梁挺直,即使穿着宽松的练功服,也难掩那经过长期训练塑造出的挺拔身姿。

是方晴学姐。

明日中学舞蹈社的台柱子,公认的舞蹈精灵。

去年就是她,凭借一支融合了现代舞和民族风的原创独舞《溯光》在全市高中生艺术节选拔赛中惊艳全场,毫无悬念地拿下了唯一一个代表本市参加省赛的资格。

她的笑容明亮自信,眼神灵动,整个人仿佛自带光芒,是无数低年级女生素拜和模仿的对象。

然而,就在苏禾的目光落在方晴身上,感受到她身上那股蓬勃的生命力和对舞蹈纯粹热爱的瞬间——

嗡!

左手口袋里的铜铃,毫无征兆地轻轻一震!一般微弱却清晰的热流间传递到掌心!

紧接着,一股强烈而熟悉的情绪波动,如同无形的涟漪,猛地撞进了苏禾的意识深处。

那是一种被强行指断梦想的尖锐痛苦!

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穿了心脏。

紧随其后的,是深不见底的不甘与愤怒...如同被囚禁的火焰,在胸腔里疯狂燃烧、冲撞。

在这片痛苦与愤怒的烈焰深处,更翻涌着一种刻骨的怀疑与自我否定——怀疑自己的能力,怀疑自己的价值,怀疑那曾经无比坚定的梦想是否只是一场虚幻的泡影。

这股情绪的洪流是如此强烈、如此纯粹,瞬间淹没了苏禾的感知。

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不甘的火焰灼烧灵魂的痛楚。

她猛地抬头,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倚着栏杆、笑容明媚的方请学姐身上——是她!

这股被强行压抑在明媚笑容之下的、如同活火山般汹涌的痛苦与不甘,源头就是她。

几乎在同一时间,苏禾的意识星海虚影中,在那片浩瀚流转的碎片之海里,一枚散发着冰冷、锐利银灰色光芒的碎片正剧烈地闪烁着。

那银灰光芒如同冬日寒冰的反光,又像是被强行折断的刀刃,充满了被压抑的愤怒和尖锐的遗憾。

它的体积不小,光芒虽不如温老师那般宏大,也不如母亲那枚暗红碎片般沉重绝望,却带着一种极其锋利的、能刺穿灵魂的质感。

这枚银灰色的碎片,正是方晴心中那道关于“被偷走的舞蹈梦”的、至今未能愈合的伤口。

“是她...”苏禾喃喃自语,掌心铜铃的温热和嘴鸣如同低语。

零的话语在耳边回响:“那些与你存在‘共鸣’的遗感会更容易向你敞开...”

方晴那被强行掐断梦想的痛苦与不甘,与她此刻面对母亲巨大秘密和自身困感时的无力感,竟诡异地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共鸣——都是对“被剥夺”的愤怒,对“无法掌控”的恐惧。

一种强烈的冲动再次援住了她。

经历了母亲那巨大的、充满禁忌的遗憾冲击后,方晴学姐这种相对“清晰”的、关于梦想被剥夺的遗憾,反而像一道可以抓住的绳索。

她需要一次“成功”的修补,来证明自己并非完全被动,证明在零那残酷的规则下依然可以为他人带来一丝慰藉,哪怕代价沉重。

这或许...也能给她自己带来一丝继续前行的微光......

苏禾不再犹豫。

她集中意念,目光紧紧锁定意识星海中那校剧烈闪烁的银灰色碎片。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一次的“触碰”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熟悉的吸力再次传来,眼前的校园景象瞬间扭曲、旋转。眩晕感袭来,带着一种奔向已知痛苦的沉重感。

眩晕感退去,一股浓重的、混合着橡胶、灰尘和汗味的熟悉气息涌入鼻腔。

苏禾发现自己正站在学校体育馆那宽敞却略显昏暗的器材室门口。

时间是傍晚,夕阳的余晖透过高高的气窗,在地上投下几道狭长的、昏黄的光柱。器材室里堆满了各种垫子、跳箱、球类,显得有些杂乱。

一个穿着紧身练功服、外面套着校服外套的身影,正背对着门口,蹲在一个打开的体操垫储藏柜前,小心翼翼地整理着里面叠放整齐的演出服和道具。

那高挑的身形、扎着丸子头的后脑勺——正是方晴!

她正为明天至关重要的省赛做最后的准备。

苏禾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悲剧就在今晚!

那个陷害方晴、将她锁在器材室的人,很可能正在暗中窥伺。

就在这时,器材室角落的阴影里,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老鼠啃噬般的“咔哒”声音很轻,但在相对安静的器材室里却异常清晰。

方晴似乎也听到了,她疑惑地直起身,转头向声音来源望去:“谁?”

没有人回答。

只有角落里堆积的旧垫子投下更深的阴影。

“奇怪...”方晴嘟喃了一句,以为是错觉,又低下头维续整理演出服。

她拿起那件为《溯光》特制的、缀着细碎亮片的白色纱裙,眼神里充满了期待和一丝紧张,手指珍惜地抚摸着柔软的布料。

苏禾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记得...就是方晴蹲下整理的这个瞬间……

就在方晴低头专注的刹那……

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角落堆积的旧垫子后面猛地窜出!

动作快得惊人!

那人全身包裹在宽大的黑色连帽卫衣里,帽子压得极低,脸上似乎还戴着口罩,完全看不清面容。

黑影的目标极其明确——器材室厚重的大门。

“砰!!!”

声沉重得令人心悸的巨响。

厚重的金属门被那道黑影用尽全力猛地关上,巨大的撞击声在空旷的体育馆里回荡。

“谁?!开门!”方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得猛地跳起来,手中的纱裙掉落在地。

她冲向大门,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金属门板“开门!谁在外面!放我出去!”

回答她的,只有金属门锁被粗暴扭动、锁死的“咔哒!咔哒!”声,那声音冰冷、决绝,带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恶意。

“不!不要!开门啊!我的比赛!明天的比赛!”方晴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她疯狂地拍打着门板,指甲在冰冷的金属上刮擦出刺耳的声音。

“求求你!开门!放我出去!”她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绝望而变得尖利。

门外只有一片死寂。

那个锁门的身影,早已如同融入黑暗的毒蛇,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禾站在器材室内,像一个被隔绝在玻璃罩外的幽灵,心脏被巨大的无力感操紧。

她看到了!

她清楚地看到了那个黑影!

看到了他/她关门锁门时那干脆利落、充满恶意的动作。

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

冰冷的规则加锁将她死死钉在原地,她无法冲上去阻止,无法提前提醒方晴,甚至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你无法改变已经发生的核心事实!”零的警告如同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她的意识深处。

核心事实——方晴被锁在了器材室,错过了第二天的选拔赛,梦想被无情扼杀。

这一切,都是无法更改的铁律!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看着方晴从最初的惊骇、愤怒、到疯狂的拍哭喊、再到最后精疲力竭地滑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哭泣。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点点吞噬着那个曾经光芒四射的舞蹈精灵。

器材室里越来越暗,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也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压抑的、令人室息的寂静。

方睛蜷缩在冰冷的金属门边,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

黑暗中,只有她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那份被强行剥夺梦想的尖锐痛苦和不甘,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也狠狠刺痛着苏禾的灵魂。

零说过:“你能做的...或许只是在绝望的深渊边缘,递上一根并非虚幻的稻草。”

什么稻草?现在能帮方睛什么?让她提前被发现?让她不用在这里绝望地度过一整夜。

苏禾的脑子疯狂运转......消防警报……器材室里有烟雾报警器!

如果触发警...巨大的声响必然会引起值班老师或保安的注意,方晴就能提前被发现。

可是...如何触发?她没有火源...器材室也没有易燃物……她只是一个无法触碰实体的旁观者。

等等...意念引导!她可以尝试用意念去“干扰”那个烟雾报警器,让它误判,这比引导照片信息或聊天记录更加困难,更加抽象……但这是唯一的希望!

苏禾立刻集中全部意念。

她的精神高度紧绷,目标精准地锁定在器材室天花板上那个不起眼的、圆盘状的烟雾报警器。

她想象着有烟雾升腾、想象着报警器内部感应元件的触发、想象着那刺耳的、足以穿透整个体育馆的警报声响起……

巨大的精神力瞬间被抽离,比引导老王照片时更加恐怖的消耗。

苏禾感觉自己的大脑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

眼前金星乱冒,视野边缘开始发黑,剧烈的耳鸣声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身体因为极致的意念输出而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湿透了并不存在的衣衫。

“响!给我响起来!”苏禾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嘶吼,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化作了一根无形的、坚韧的丝线,强行连接向那个冰冷的报警器。

每一次意念的冲击,都像在头撞向堵形的铁壁。

终于!

在她精神力即将彻底崩溃、意识即将涣散的临界点。

一道极其微弱、近乎透明的意念波动,如同穿越了重重阻隔的幽灵,艰难地、却无比精准地撞入了那个烟雾报警器的核心感应元件。

嗡——!

报警器内部,一个极其微小的电子元件,在苏禾意念的强行干扰下,发出了一声只有仪器本身才能捕捉到的、微不可闻的异常震颤。

紧接着——

“呜—!!!呜—!!!呜—!!!”

尖锐刺耳、足以撕裂耳膜的消防警报声,如同平地惊雷,毫无征兆地在寂静的器材室内疯狂炸响。

那声音是如此巨大,如此急促,瞬间穿透了厚重的墙壁,回荡在傍晚空旷的校园上。

“啊!”蜷缩在地上的方晴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吓得惊叫一声,猛地捂住耳朵。

警报声持续不断地疯狂嘶鸣,如同末日降临的号角。

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

“哐当!哐当!”器材室厚重的大门被从外面用力拍响!一个男人粗犷焦急的声音穿透警报声传来:“里面有人吗?!怎么回事?!快开门!”是值班保安的声音。

紧接着是钥匙串急促晃动的声响和锁芯被快速扭动的声音。

咔哒!

厚重的金属门被猛地从外面拉开。

刺眼的手电筒光束瞬间射入黑暗的器材室,照亮了蜷缩在门边、满脸泪痕、惊魂未定的方晴,以及地上散落的演出服。

“同学?!你怎么被锁在里面了?!没事吧?!”保安大叔脸震惊和关切。

引导完成的瞬间,巨大的抽离感伴随着精神力彻底枯竭的剧痛,如同山崩海啸般将苏禾彻底吞没!

她眼前一黑,身体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粗暴地拽离了这个时空节点。

苏禾像一摊烂泥般瘫软在时间档案馆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和精神透支而剧烈地痉挛着。

每一次呼吸都如同拉动着破损的风箱,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大脑深处传来的剧痛让她恨不得用头去撞地,视野一片模糊,只有尖锐的耳鸣声持续不断地嘶鸣。这一次的引导,几乎榨干了她灵魂的每一丝能量。

她艰难地抬起仿佛灌了铅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望向方睛那枚散发着银灰色光芒的碎片奇妙的变化正在发生。

那原本冰冷、锐利、如同折断刀刃般的银灰色光芒,此刻正被一种温暖、坚韧的淡金色光晕所包裹、渗透。

这淡金色并非覆盖,而是如同熔炉中重新淬炼的金属,将那份冰冷的锐利和尖锐的痛苦缓缓融化、重塑。

碎片本身的光芒变得明亮而稳定,虽然依旧带着遗憾的质感,但那份被强行压抑的愤怒和不甘,明显被大幅中和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凤凰涅槃般的释然与一种重新燃起的微光。

仿佛被厚重乌云遮蔽了许久的星辰,终于挣脱束缚,重新透出了属于自己的光芒。

“修补行为完成。”零那冰冷的声音如同设定好的丧钟,准时敲响。

“判定:有效引导。你为她打破了绝望的囚笼,争取了时间。心灵的枷锁,虽未完全解除但裂痕已生。”

成功了...苏禾的意识在剧痛和虚脱中艰难地转动着。

虽然无法改变方晴被陷害锁住的事实,也无法让她参加第二天的选拔赛(时间已经太晚,状态也完全被破坏)但她至少提前了几个小时将方晴从那个绝望的黑暗牢笼中解救了出来。

这份提前获得的自由和来自外界的关切(保安的出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方晴彻底被绝望吞噬前,激起了希望的涟漪,让她知道并非孤立无援,让她保留了抗争的勇气和一丝对未来的希翼。

这,就是零所说的“打破囚笼”。

然而,零冰冷的声音没有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现在,支付代价。”

冰冷的规则之力第四次降临……

这一次,它没有作用于肢体、感官,也没有剥离记忆。那般无形的力量,如同最阴险的毒蛇,悄然缠绕上了苏禾的神经。

一股极其阴冷、粘稠、充满了负面情绪的意念流,如同污秽的泥浆,瞬间强行灌注入苏禾的意识深处。

绝望、恐惧、愤怒、猜疑、背叛感...无数种黑暗的情绪如同沸腾的毒液,在她的精神世界里疯狂翻、冲撞。

“不……!”苏禾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双手猛地抱住了剧痛欲裂的头颅。

她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强行拖入了一个充满尖叫、哭泣和恐意低语的噩梦深渊。

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画面碎片在她眼前疯狂闪现—母亲那惊恐的脸、被锁在黑暗中的方晴绝望的眼神、陈浩失误后砸在广告牌上鲜血淋漓的拳头、老王摩肇旧照片时浑浊的泪水……

所有这些她目睹过的痛苦和绝望,此刻被放大、扭曲,化作最尖锐的毒刺,反复扎刺着她的神经。

“代价:精神印记污染。连续三日‘噩梦’缠身。”零的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宣判,“梦境将映射你所经历和感知的遗憾与痛苦,加以扭曲、放大。这是...精神层面的反噬。”

苏禾的身体鳞缩成一团,在冰冷的档案馆地面上痛苦地翻滚、抽搐。

她的意识在黑暗情绪的泥沼中艰难挣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灵魂被撕裂的痛楚。

梦...连续三夜...这代价,远比失去味觉、手指麻木要恐怖得多……

这是对灵魂的直接鞭答。

而就在苏禾因精神污染而痛苦挣扎、零宣告代价的同时——

嗡!!!

整个时间档案馆的空间,再次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这一次的震动,远比上次修补老王时更加狂暴、更加混乱。

星海疯狂摇曳,无数空间裂缝如同蛛网般蔓延、扩大,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光线疯狂明灭,仿佛整个空间随时会彻底崩溃。

星海深处,那片被灰黑气息缠绕、光芒已极其黯淡的橙色碎片,在这狂暴的震动中如同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的骆驼,其光芒猛地剧烈闪烁了几下,然后——彻底熄灭了!

就在它光芒熄灭的瞬间,缠绕着它的、浓郁如同实质的灰黑色噬忆者气息,仿佛失去了来缚的凶兽,猛地膨胀、沸腾。

一股冰冷、贪婪、充满毁灭欲的恶意气息,如同爆炸的冲击波,瞬间席卷了整个星海。

那灰黑色的气息疯狂地翻滚、凝聚,最终形成了一个模糊不清、却散发着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气息的阴影轮廓。

这轮廓比陈浩碎片旁那点阴影大了何止百倍。

它悬浮在那片彻底熄灭的橙色碎片原址,如同一个刚刚诞生的、由纯粹绝望和黑暗凝聚而成的...幼生体噬忆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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