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代价升级

而陈浩碎片旁那点原本针尖大小的灰黑色阴影,如同受到了这恐怖诞生的刺激和滋养,瞬间膨胀了数倍。

颜色变得如同浓墨,散发出的恶意气息也陡然增强了十倍不止。

它贪婪地围绕着陈浩的碎片盘旋,如同一条觊觎猎物的毒蛇。

“警告!高危噬忆者幼体诞生!”零那一直平静的声音,此刻竟然带上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如同金属被撕裂般的惊怒和急促。

它那模糊的光影在狂暴的空间震动中剧烈扭曲、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

“能量场严重过载!空间结构临界点!苏禾!立刻离开!立刻!!!”

整个档案馆如同即将被黑洞吞噬的恒星,发出震耳欲聋的、濒临解体的哀鸣。

狂暴的能量乱流撕扯着一切。

那新生的喧忆者幼体阴影轮廊发出无声的、充满贪婪的咆哮,开始缓缓移动,目标赫然指向了星海中那些光芒闪烁的碎片。

陈浩碎片旁的阴影毒蛇也蠢蠢欲动!

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机感拒住了苏禾的咽喉,她甚至来不及为那即将降临的、连续三夜的恐怖梦魔感到恐惧。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精神污染带来的剧痛。

嗡——!!!

她爆发出最后一丝残存的精神力,在意识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呐喊。

铜铃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撕裂灵魂般的尖锐嗡鸣,一道刺目的金光瞬间将她吞没。

苏禾的身影消失在了时间档案馆中。

而她的意识深处,那枚属于温老师的、散发着纯净柔和白光的巨大碎片,在星海狂暴的乱流中,如同定海神针般,再次剧烈地、充满急迫感地闪烁了一下。

意识像是从粘稠的沥青深渊里被强行拽出,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和令人作呕的坠落感。

苏禾猛地睁开眼,胸口剧烈起伏,如同离水的鱼,贪婪地吞咽着房间里冰冷而稀薄的空气。

心脏在肋骨后面疯□□动,几乎要撞破胸腔。冷汗浸透了睡衣,贴在皮肤上的感觉粘腻而沉重。

浓稠的、令人窒息的黑暗。

只有窗外模糊的路灯光晕,透过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惨白、扭曲

刚才...是什么?

那不是普通的噩梦。那是被活生生拖进炼狱的酷刑。

破碎的画面依旧在眼前疯狂闪回、扭曲、重叠:

周小雅那张委屈的脸在眼前无限放大,扭曲成一张哭泣的鬼面,她的声音尖利如刀,反复嘶吼:“你嫉妒我!你就是故意的!”每一次指控都伴随着苏禾自己当时那刻薄狰狞的回放,像无数根烧红的针扎进她的耳膜和灵魂。

陈浩砸在广告牌上的拳头,鲜血不再是暗红,而是变成了粘稠、蜻动的黑色沥青,顺着铁皮广告牌蜿蜓流下,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片深不见底的绝望泥潭。

泥潭中伸出无数只由灰黑色噬忆者气息凝聚的、冰冷滑腻的手,死死抓住陈浩的脚课,将他拖向深渊,他无声地嘶吼着,眼神空洞地望向苏禾。

老王摩肇旧照片的手指,变成了森森白骨。泛黄的相片上,那个光芒万丈的年轻歌手笑容裂开,露出黑洞洞的口腔,发出无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

白骨手指指向苏禾,老王浑浊的眼泪变成了燃烧的黑色火焰,滴落在苏禾身上,带来灵魂灼烧的剧痛。

方晴蟾缩在器材室的黑暗中,锁死的金属门突然变成了布满療牙的巨口,冰冷的涎水滴落在她身上

她抬起头,那张泪痕交错的脸瞬间变成了母亲叶文惊恐绝望的面容。

叶文对着苏禾无声地尖叫,身后是刺目的无影灯和婴儿微弱的、断断续续的啼哭……

“呃……!”苏禾发出一声压抑的、如同受伤小兽般的呜咽,猛地蜡缩起身子,双手死死捂住耳朵,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在脑海中疯狂尖啸的幻音。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而布满尖刺的手紧紧操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绞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零的话语如同诅咒在耳边回响:“梦境将映射你所经历和感知的遗憾与痛苦,加以扭曲、放大...”

扭曲...放大...这何止是放大!

这是将她目睹的所有痛苦和绝望,混合着噬忆者的冰冷恶意,熬制成最浓烈的毒药,在她最脆弱的精神防线上反复倾泻。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着按亮了床头灯。

昏黄的光线瞬间驱散了浓稠的黑暗,却驱不散她眼底残留的惊悸和灵魂深处的寒意。

她看向自己的右手——小指和手掌边缘的麻木感依旧顽固地存在着,像一块嵌入血肉的冰冷异物,无声地嘲笑着她支付过的代价。

她下意识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什么味道都没有。

一片绝对的、令人心慌的味觉真空,连唾液都失去了它应有的、微弱的咸腥感。

口腔里只有布料摩擦的触感,像一个功能失灵的空洞器官。

右手的麻木,味觉的丧失,再加上这如同附骨之蛆、足以摧毁意志的恐怖梦...

苏禾将脸深深埋进掌心,身体因为后怕和虚脱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着。

昨天档案馆那濒临崩溃的恐怖景象再次浮现——狂暴的能量乱流、蛛网般蔓延的空间裂缝、那新生噬忆者幼体无声的贪婪咆哮、陈浩碎片旁膨胀的阴影毒蛇...还有零那如同金属撕裂般的、前所未有的惊怒警告:“立刻离开!立刻!!!”

每一次修补,每一次代价的支付,都在加速那个神秘空间的崩塌,都在喂养那些名为噬忆者的恐怖存在。

而她自己的灵魂也在这条路上被切割得支离破碎,伤痕累累。

值得吗?

为了周小雅冰释前嫌后那抹释然的笑容?

为了陈浩重返球场时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光?

为了老王眼中那冰雪消融般的微弱希翼?

为了方睛提前几小时脱离黑暗囚笼后保留的那一丝抗争勇气?

这些微小的慰藉,真的值得她支付记忆、感官、肢体的功能甚至...灵魂的安宁吗?值得她冒着加速释放噬忆者、导致那个空间彻底崩溃的风险吗?

巨大的迷茫和深切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彻底淹没了苏禾。

退缩的念头从未如此强烈。

停下吧...把铜铃锁进抽屉最深处...假装这一切从未发生...回到那个虽然灰暗、充满消毒水气味、但至少“正常”的现实中去。

墙上的挂钟指向凌晨五点。

窗外的天空透出一点灰蒙蒙的鱼肚白。

距离天亮还有一个多小时,苏禾却再无半点睡意。

她蜡缩在床头,抱着膝盖,像一只惊弓之鸟,警惕地注视着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恐惧着下一次闭眼,那扭曲的重梦深渊便会再次将她吞噬。

精神污染带来的疲意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她的眼皮和每一根神经上,而梦魇的威胁又让她不敢合眼。

这种极致的矛盾撕扯着她,让她在清醒的边缘痛苦地煎熬。

晨光熹微,也无法驱散苏禾脸上的灰败。镜子里的人影,眼窝深陷,下方是浓重得如同淤青的黑眼圈,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干裂无血色。

眼神空洞,失去了所有神采,只剩下深深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惊惶。

她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拖着沉重的步伐洗漱。

冰冷的自来水拍在脸上,带来一丝短暂的刺激,却无法唤醒麻木的神经。

刷牙时,薄荷牙膏在口腔里只有冰凉的泡沫感和摩擦感,那本该醒神的清凉刺激,消失得无影无踪。

早餐是母亲叶文准备的清粥小菜。苏禾机械地咀嚼着。

米粒在齿间滚动,只有软糯的触感,没有米的清香。咸菜入口,只有粗髓的纤维感,尝不出任何咸鲜。

吞咽的动作变得异常艰难,食物仿佛失去了意义,仅仅是为了维持生命而进行的、毫无愉悦感的必要程序。

叶文坐在餐桌对面,沉默地吃着。

她的目光几次掠过苏禾异常憔悴的脸和明显魂不守舍的状态,眼神复杂。

那里面有担忧,有欲言又止,但更深处的,是一种被苏禾昨夜的异常触及后、更加厚重的壁垒和疏离。

她没有问,只是默默地将一碟看起来更开胃的小菜往苏禾那边推了推。

苏禾看到了母亲的动作,心头泛起一丝酸涩,却连扯动嘴角回以一个苍白笑容的力气都没有。

母女之间,隔着一道由巨大秘密和无形恐惧构筑的、冰冷的沉默之墙。

麻木的右手握着笔,在数学练习册上歪歪扭扭地写下解题步骤。

平日里流畅的公式,此刻像一堆毫无意义的符号,在眼前扭曲跳动。

老师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忽远忽近,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

黑板上复杂的受力分析图,变成了一团纠缠不清的乱麻。

“苏禾同学,请你来解一下这道题的第一问。”物理师的声音清晰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禾浑身一僵,茫然地抬起头。全班同学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地身上。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脑一片空白,昨夜梦魇中扭抽的画面碎片和物理公式揽在一起,让她完全无法思考。

她甚至想不起老师问的是哪道题。

“我...我...”她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掩饰的慌乱。

“苏禾同学最近身体可能不太舒服。”一个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声音及时响起,打破了尴尬的沉默。

是班主任温岚。

她不知何时站在了教室后门,此刻正走进来,目光温和地落在苏禾身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关切。

“让她先休息一下吧,这道题我来补充。"温老师自然地接过话头,走向讲台,拿起粉笔,流畅地开始讲解。

苏禾如蒙大赦,颓然坐下,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温老师高挑而温暖的背影。

就在这一瞬间——

口袋里的铜铃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一般微弱却清晰的热流涌向掌心!

与此同时,一股庞大、温暖、如同冬日暖阳般包容而坚定的意念洪流,毫无预兆地、强有力地撞入了苏禾混乱而冰冷的意识深处。

“坚持住,苏禾!别被它压垮!”

那意念并非清晰的话语,却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它像一道温暖而坚固的堤坝,瞬间挡住了正在她精神世界里肆意翻腾的黑暗情绪泥石流。

那令人窒息的绝望感、恐惧感和自我怀疑,如同遇到了克星,被这股温暖而坚定的意念洪流强行压制、驱散。

苏禾猛地吸了一口气,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

那股几乎要将她彻底压垮的精神污染带来的剧痛和混乱,在这股突如其来的温暖力量冲刷下,竟然奇迹般地减轻了大半。

虽然疲意和惊悸依旧存在,但那种灵魂被撕扯、被毒液浸泡的极致痛苦,被暂时抚平了!

是温老师!又是她!

苏禾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带着劫后余生的悸动和难以置信的感激。

她看着讲台上那个从容书写、声音清晰温婉的身影,一股暖流涌上冰冷的心头。

温老师...到底是谁?为什么她的意念能一次又一次地穿透时空的阻隔,在她最危难的时刻给予她如此强大的支撑?

午休的校园喧闹依旧,苏禾却只想找一个最僻静的角落。

她避开了人群,鬼使神差地走向了那栋早已废弃、爬满枯藤的旧图书馆。

红砖墙在午后的阳光下沉默矗立,爬山虎的枯藤在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如同低语。

这里曾是她踏入时间档案馆的入口,此刻却像一个充满禁忌的废墟,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沉寂。

苏禾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坐下,蜷缩在阳光勉强能照到的角落。

身体的疲惫和精神上残留的惊悸让她昏昏欲睡,但昨夜眶梦的阴影又让她恐惧合眼,就在这半梦半醒、意识模糊的临界点上——

铜铃再次震动!比前两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

一股无法抗拒的牵引力,并非来自物理的铜铃,而是来自她意识深处那片暂时沉寂的星海投影。

仿佛有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无尽光芒的灯塔,正在那片星海的彼岸,向她发出无法忽视的召唤。

苏禾几乎是下意识地顺从着这股强烈的牵引,集中了残存的一丝意念。

没有剧烈的眩晕和拉扯感。这一次的“连接”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种...温和的引导。

她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温暖而强大的量托举着,轻柔地“浸入”了那片浩瀚的星海虚影之中。

亿万光之碎片依旧在无声流转,构成永恒的悲欢长河。

空间似乎比上次离开时稳定了一些,那些狂暴的裂缝大部分已愈合,但依旧能感觉到一种细微的、如同大病初愈般的脆弱震颤。

远处,那片被新生噬忆者幼体盘踞的区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冰冷恶意,如同星海中的一个黑暗脓疮

陈浩碎片旁那条膨胀的阴影毒蛇,也依旧贪婪地盘旋着。

然而,这一切的阴影和危险,此刻都被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纯粹的光芒所压制、所驱散。

就在苏禾意识“进入”星海的瞬间,她的“目光”就被强行、不可抗拒地吸引向星海的中心区域。

是温老师的碎片!

它如同星海中的太阳散发着纯净、柔和、却蕴含着不可思议力量的乳白色光芒。

这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充满了包容一切的温暖与宽厚,如同母亲的手,如同最坚固的港湾。

母亲那枚散发着暗红绝望的血核碎片,在其光芒映照下,也显得渺小而黯淡。

这枚如同小型恒星般存在的碎片,光芒稳定、磅礴、如同呼吸般缓缓脉动着。每一次光芒的微微荡漾,都仿佛蕴含着抚慰灵魂的韵律,将周围那些碎片传递出的或忧郁、或痛苦、或遗憾的情绪波动,无声地包容、化解。

那些被其光芒笼罩的碎片,无论原本的光芒如何,都似乎变得更加稳定、更加内敛。

苏禾的意识在这枚巨大碎片的辉光下,如同沐浴在温隙的圣光之中。

昨夜梦魔残留的最后一丝冰冷和惊悸,精神污染带来的粘稠负面情绪,甚至右手麻木和味觉丧失带来的不适感,都在这一刻被极大地抚慰、压制下去。

一种久违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平静和安全感,缓缓流淌过她疲意不堪的身心。

这枚如同定海神针般、散发着无尽温暖与包容力量的巨大碎片,正是属于温岚老师。

苏禾的意识在这浩瀚的温暖光芒中近乎呆滞。

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温老师的意念能一次次穿透时空在她激临商溃时给予她力。

这枚碎片蕴含的情感浓度和精神强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地!

它所代表的遗憾和执念,该是何等深刻、何等沉重?!

而拥有如此巨大遗憾的温老师,平日里却将那份温暖与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注在学生们身上守护着他们……

就在苏禾沉浸在震撼与感动中时,那枚巨大的白色碎片,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注视”其表面柔和的光芒微微荡漾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清晰无比、带着温和关切却又隐含沉重责任的意念,直接烙印在了苏禾的意识之中:

“苏禾,我感知到你的挣扎。前路凶险,噬忆环伺,代价沉重...但你的力量,亦是维系平衡、守护他人的关键。选择...在你手中。无论前路如何,记住,你并非孤身一人。”

这意念如同洪钟,在苏禾心间震荡回响。

光芒流转,星海无声。

苏禾的意识停留在那巨大的温暖光源之下,之前的迷茫和退缩被这浩瀚的温暖和沉重的托付暂时驱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沉甸甸的情绪。

“选择权...在你手中...”零那冰冷淡漠的声音,仿佛也在此刻回响起来,与温老师温暖而沉重的嘿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停下脚步,锁起铜铃,任由噬忆者吞噬更多遗憾,也让自己免于梦魔和代价的折磨?

还是背负起这沉重而危险的责任,继续前行,哪怕前路是更深的黑暗和更惨痛的代价?

苏禾仰望着意识星海中那轮温暖而巨大的“太阳”,感受着它磅礴而包容的力量,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她站在了一个命运的岔路口。

温老师那枚极亮的碎片,不仅照亮了星海,也照亮了她面前那条布满荆棘、却似乎又承载着某种使命的道路。

只是这条路的尽头,究竟是救赎,还是彻底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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