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不属于咒术界相关人士，清柳没有考虑过高专，索性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宿舍。

好在辅助监督住的全部是足够宽敞的单间宿舍，或许也可以说是单人公寓，多住一个人会显得狭窄，但招待一个人仍是不成问题。

眼见着沙发上端坐的人身形逐渐凝实、眼神缓缓清明，这些时日以来积攒的疲惫一股脑地涌上清柳心头，到了紧要关头，他反而有几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钟离先生……”

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困境与棘手的危机。

“清柳。”钟离微微颔首。

听过无数次的声音终于在这一刻落到了实处，清柳有些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麻烦您亲自过来一趟了。”

“这本来就是带回你的必要条件之一，不必有负疚感，我先前也曾说过，是为了一个历时良久的契约。”钟离说到这里，又问，“你打算现在听吗？”

“……我，我是人吧？”清柳憋了半天，只能在第一时间想出这一个问题。

“是。”钟离没有想到他的思路偏转到了这种程度。

“那就听一听，不过对于那种两三千年前的……历史，我不太了解？”清柳这话还真不是谦辞。

对普通人而言，当时璃月的魔神战争，历经数场大大小小的战斗，留给土地上的除了各式各样的古代遗迹，个个流转于说书人口中的传奇故事，似乎没有其他什么的了。

水烧开了，清柳取出茶叶，给自己和钟离各自泡了杯茶。

清柳的先祖生活在璃月较为偏僻的区域，属于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地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魔神战争时期波及甚大，如果全然不顾退路的话，似乎有难以生存下去的风险。

成为某一位魔神附属的子民，接受庇佑，或许是个可行的选择，但在那里的人们心中，全无这样的概念，一心只觉得是遇上了什么千百年难得一遇的天灾，只思索着该如何逃过去。

“那些力量太过强大了，完全不是人类可以与之对抗的……”有人提出。

“可我们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就这样引颈就戮！”另外的人反驳道。

反复数次商讨均不得结果，最后，他们决定去询问村内最为德高望重的一位老者——据说，老者年轻时曾经离开村庄去外面闯荡过。

清晰地见过外面的世界的他，说不定会给出不一样的回答。

而老者没有让他们失望。

“缺少力量，就成为手握力量的人，咳咳……我们不是魔神，妄图以人类之躯获得得以在神明夹缝中求生的力量，也许会被视作是僭越的行为，活下去，可以，但必须要付出代价。”

老者取出一本书，让他们按照上头的方法做。

被推举出来第一个尝试的是一名白发紫瞳的年轻人，知道自己不会身死，而是会通过献祭某样东西的方法获取力量，他的心中既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提心吊胆。

会不会最后付出的，是比死还要令他更加难以承受的事？

“事实证明，不是，相对其他村民而言，他是付出代价最小的一个。”钟离端起茶盏，轻轻喝了口，“因为他的代价，将由后人一并支付。”

有的人失去了健全的躯体，变成了一团异形；也有的人失去了极好的目力，再也看不见光明。

祭坛夺走的大部分是他们最好的一部分，换来的力量强大归强大，但人类的躯体到底难以承受，排异性较强的人，又会出现短寿的特征。

整个交易分明透着一种沉重且可怖的氛围，但他们没有第二个选择，不得不做。

年轻人是唯一一个没有发生任何明显变化的人，谁也看不出他究竟付出了什么，有人揣测会不会是第一个上去的“勇者”有特殊的馈赠，也有人暗暗说，说不定他付出的是人们难以想象到的沉重代价。

毕竟，他获得的力量前所未有强大。

成为异类的压力让年轻人难受至极，他没有想到，当时主动站出来、并且获得推举的行为反而让他现在需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长久压抑之下，他又去找了那名老人，向他询问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我也不好说，因为现在呀，外面的世界一下一个样子，可能今天是这个魔神的地盘，明天就到了另外一个魔神手里。”老者没有说出任何有效信息，但却又说，“你是这里最年轻聪明的孩子，你该出去看看的，就像我当年一样。”

年轻人选择听从这番劝告，独自一人离开了村庄，去到外面闯荡。

头脑与武力是应对战争最好的两项武器，年轻人很快闯出了名声，并且顺利见到了一位魔神。

“那就是……”钟离在清柳好奇心拉满的注视下缓声说道。

“那就是岩王爷对吧！”清柳机灵地抢答道。

在摩拉克斯麾下做事，和一帮什么神神仙仙鬼鬼打交道是个新奇的体验，尤其是年轻人发现，他可以更好地提供辅助能力，从而以此学会不同的新技能，不断囤积自身实力储备。

外面的世界，的确更适合他。

这分明是一条可以持续发展下去的路，奈何人类的寿命终究还是太短了，有许许多多的事来不及做，选择摆在面前时，就必须要面临谨慎的权衡。

年轻人出身的那一片村庄陷入了战火，以老者垂垂老矣的模样，俨然无法成为村庄的支柱，而村庄内的其他人……

他出来已有三年，不太清楚村内的状况了。

年轻人选择了向摩拉克斯辞行。

“三年，感觉即使是以人类的标准衡量，也不是一个十分漫长的数字，对大家来说就更是如此了吧。”年轻人眨了眨浅紫色的眼睛，“说不定过个几年，大家就会忘记我姓甚名谁了。”

年轻人对着碎碎念的人难得是拉下兜帽的状态，闻言瞥了他一眼，是知道他后头还有话等着的意思。

“我换来的这一能力，越是开发便越觉得恐怖，之后也许还能有其他的发展。代价如今也明确了，继承我发色、眸色与能力的后代，将会在每年面临一次致命的危机，没有血缘关系、即使是收养的也算，真是恶心的设定。”年轻人持续絮叨着。

要是连收养的人也没有，这能力则是会随机转移到他最近触碰过的路人身上。

落到品性端正的人手中也就罢了，要是被居心叵测的人刻意利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这一心理被拿捏得死死的，毫无办法。

“所以！”年轻人七弯八绕，终于杀出重围拐回了正题，“我想签订一份契约。”

“如果我活着，那我会再来找大家玩的，如果我死了，那记得帮我看看继承了能力的孩子过得怎么样。”年轻人列了个模糊不清的条款，“作为报酬——我替以后的倒霉蛋们谢谢你啦，他们、或者说我的能力，在之后或许有机会派上大用场呢。”

这实在是一笔签与不签完全无所谓的帐，无论是哪一方都有从中作梗的能力。

年轻人少时离乡，总有一种动不动喜欢怀念家乡的劲儿，后来这毛病治好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活动——时不时“伤感”一下。

伤感自己的时间和身边的人们一比实在是不够，伤感眼前凋亡的生命，伤感自己的曾经。

摩拉克斯这边，有的时候甚至会收到其他下属寄来的“投诉信”，说年轻人跟个小孩似的，想一出是一出。

现在看来，的确还能窥见一星半点的痕迹。

“好，这份契约我签下了。”摩拉克斯沉吟片刻后，还是答应道。

“居然答应了，其实以‘交换’的观念来看，年轻人提出的要求不是特别合理，如果是我的话，应该……应该说出来只是为了丢一下这个人，根本不会指望对方能够答应。”毕竟面对的是“契约之神” ，严谨些也不是什么问题吧？

“他要去的地方在当时是前线，即使是魔神，也无法保证自己全身而退。”钟离回答道，“而他的能力，那时对他身躯的强度毫无增幅。”

言下之意，年轻人说的“回来看看”完全是瞎话，更大的概率是，他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清柳微微一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这是人家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他不好置喙什么，甚至，清柳隐隐能够理解。

一切的开头起源于那个地方，在很多事情还没有结束前，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它就这样毁于一旦。

尤其是在自己还手握力量的情况下，任是谁，也不可能会就这样甘心。

凌晨写睡着了……好在今天有个亲戚办结婚酒，所以大早上就被拎起来了。

我真的好精神啊.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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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