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前院
萧韶正给道长说明《江山社稷图》和《衰荷残阳图》的事。
《江山社稷图》的后半部分确实是由他主笔的,如院长所说,他的画风和他叔叔萧梦御的较为接近,他把画拿回家本想琢磨些时候再动笔,毕竟他叔叔萧梦御是真正的大家,爱画如痴,独出众人,他得慎重斟酌一下,说到底他和他叔的画风到底不完全一样,萧梦御的画风更内敛一些,而萧韶的更洒脱,谁想到……
道长问他家里有什么奇怪的事发生没有,萧韶仔细想了一遍回答没有。
萧韶又说起《衰荷残阳图》,他把昨天和谢陵的事叙述了一遍,说道,他并没有画过这幅画,而且看画风字迹确实是他叔的。
但这幅画上的日期,六月十八日……,可是他叔叔在今年三月的时候就去世了,又怎么会有六月里画的一副画呢?
萧韶不禁觉得这或许是他叔叔死后的亡魂画的,毕竟俗话说万物有灵,山川不朽。
执念大概也可以,而他叔爱画如痴,临终前也依旧念念不忘他的画。
他这么想了,也就这么问了。
然而道长也不敢下断言,询问能否去他府上看看,萧韶自然答应,并且和他约定了明天上午的时间。
谈完画卷的事,时候也到中午了,立秋已经做好饭了,让道长去吃饭。道长也就顺其自然的留萧韶吃饭了。
不过,萧韶还是拒绝了,虽然他也很想和谢陵一块吃饭,但,他既然说过他自己有分寸,那他现在就不会让谢陵为难不自在。
既然如此道长也不强留,笑了笑就和青去花瑾堂去吃饭了,由立秋送客离开。
花瑾堂
片刻之后,谢陵见青和道长两人过来了,讶异的看了下,然后低头吃饭。
又过了会儿,立秋也回来了,谢陵又仔细瞅了两眼。
立秋奇怪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青见状敲了敲桌子打趣他说:“别瞅了,你家萧画师没来。”
谢陵“啪”的一筷子敲对方手上了,刚要开口怼回去,道长出声了。
“食不言寝不语,都安静点儿。”
好吧,道长发话了,谢陵只得闭嘴安静吃饭。
说实话,如果萧韶留下来的话谢陵会觉得他死缠烂打,触及他底线,但萧韶没来,谢陵又觉得之前的事,不过他们间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当不得真,虽然他知道这是错觉。
无情总被多情恼,惆怅人间万事违。
吃完饭谢陵也没心情出去浪荡了,只得找个角落思考人生。
道长捡起被青扔在池塘边上的诗集翻了翻,发现这好像是他最近正在看的那本,叹气,这败家的混账东西,拿着书乱丢。
道长拍了拍上面的尘土把诗集收起来,转而问起关于谢陵的事来:“谢陵怎么了?”
青眼睛一转,计上心头,说:“人生大事拿总是要纠结那么几天的。”
“萧韶?”
可惜,道长的心思没在他的“玩笑”上,注意力全在谢陵和萧韶身上了。
青不说话了
道长见他半天不说话,无奈笑了下。
“下午去找陆官,你陪我一起?”
“好啊!”
道长笑:“那现在可以跟我好好说了?”
青自然是无所不应,而且他发现回太玄观后,道长脾气变好了很多,不会动不动就让他闭嘴了。
青日常就放肆了许多。
他就把上午谢陵的事仔细讲了一遍。
并不是他非要偷听对方的谈话,而是前院池塘边有棵成了精的柳树,嘴碎的不行,整个太玄观都被它嘴碎过,不仅如此,观外路过的东家娘子、西街秀才都没放过,众人只得经常避着他。
估计谢陵是没想起来忘了这回事,青想不知道都难。
“你当初为谢陵算的那一卦是萧韶吗?”青其实也大确定的。
道长沉思片刻:“依如今的情形来看大概率是的。”接着他又道:“不过占卜卦象之事不可尽信,自然万物何其繁杂,人情世故变化万千,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和之前不同,不能过分纠结于此。”
说完道长还有些不放心特地嘱咐他一下:“没事别和谢陵说这些事去玩笑,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别人万不可指手画脚。”
“放心!”青保证说:“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非要找茬。”
“……”道长斜了他一眼,你也好意思说这话?
青却被他这一眼给撩到了,斜看时眼尾微微下压,有着平日里没有的一种冷艳,看的他心中猛然一跳。
于是他就问了:“道长,你现在有急事吗?”
“嗯?”道长听得一愣不过还是回道:“除了下午要去找陆官帮个忙就没其他事了,怎么了?”
“那就好。”
他说完这句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按着他肩膀一推,道长猝不及防,后背就撞到了树上。
道长闷哼一声:“青你……”
青抓着他的肩膀就压了上去,道长那句未说完的话就被淹没不见了。
青日常总会做一些小事弄懵你,道长可谓是深有体会。
不过没关系,活的时间长了总需要点激情调节一下的,心如止水未免太单调了些,道长总是不会怪罪他。
他也不示弱扣住青的肩膀去迎合他,难得风月正好,心情也不错,道长也不扫他兴,随他是了。
不过,在青的手搁他腰上的时候,他还是制止了。
他和青稍稍分开,靠在身后的树上声音不太稳:“现在不行,一会儿我还有事。”
青抵着他的额头温存:“你让谢陵去找他,反正他闲着也是闲着,嗯?”
“想什么呢!”道长被他压的站不直身:“谢陵和他不和,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想让他俩打起来吗?”
青小声嘀咕:“也不是不行”,他又说:“还有立秋呢。”
青摩挲着他颈侧的皮肤暗示。
道长不为所动:“立秋刚有事出去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
……
“道长……”青叹道,他轻轻舔了他微红的耳朵尖,一口咬了上去。
轰!!!
道长拽着他的衣领反手就摁树上了!
凑近他声音低哑危险:“又来闲撩我!”
真当他一点感觉都没有?这几天总来撩他,他再没反应就不是男人了!
青无辜的眨了下眼睛:“所以?”
他沉默了一下,沉声道:“回屋!”
青终于笑了:“我抱你?”
道长没吭声,顺从的勾住他脖子,只在最后青抓着他的手,把他压到床上时,凑到对方耳边几不可闻的轻喃:“这次我在上边……”
……
穿过弄巷七拐八转的,在一个角旮旯里找到一个深闭的小门,道长上前敲了敲。
“陆鬼这么多年还是喜欢这小破地方,也不怕哪天被拆了,哭都没地方哭去”,开口的是谢陵。
不知道从哪听说道长要来找陆官,也要跟着来,道长奇怪但也不能阻止。而且谢陵保证不会动手打对方,道长也就同意了。
青在旁边应和:“还不如太玄观好。”
“咳。”
两人一抬头——门内赫然站着五六十岁气质阴沉的老头,正是陆官!
谢陵抱臂而立,不屑一顾轻哼一声:“老吊鬼!”
青也不吭声,他是天生灵火,天道眷顾,跳脱轮回,向来不喜欢阴暗沉秽之物,和陆官也谈不上什么交情,单纯就是跟着道长来的。
“打扰了。”道长颔首道。
陆官脸色依旧阴沉沉地看了一眼,转身进去了。
道长抬脚跟上,谢陵和青对视一眼也跟在后面。
进了门景色和门外见到的截然不同,也和谢陵上次见到的不同。
上次他被囚困于此,挣脱不得,还是道长带他出去的,一路阻挡,所遇幻境皆被一剑破开。
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但这次不同,虽然这次幻境对他并没有实质性的伤害,但幻境之物是人心的映照,所喜、所愿、所怒、所惧,全都被剖开展现在你面前,大喜大怒心神并不好受。
从踏进这里的第一步幻境就开始了。
天空不知什么时候染成了红色,就像被他屠杀的那些人的鲜血一样,殷红刺目,宛如地狱。韩家门前血流满地,一个少年提着刀木然地站在门前,宛若傀儡,旁边一个老者倒在血泊里,流出的血渐渐浸红了身体,却早已没了生息。
不止是老者,这条巷子的人都远远避开了,这座百年大宅都没了生息,死气和血气混杂恍若人间炼狱一般。
少年动了下,漠然地提着手中的刀渐渐顺着街巷走远了,萧瑟无声,残阳如血。
半晌声音入耳,少年停下脚步,抬头看见了一个道观,道观古朴无华,只有门匾上用隶书写着“太玄观”三个字。
犹豫了一下,少年推了门进去。
廊下坐着一个青年,是一个很熟悉的人,但他叫不出来名字,潇洒随意地朝他一举杯,笑的肆意。朝他好像说了什么,但他没听清。
他想走近一些,想听一听他在说什么,但动不了,走不近,只能徒然的看着眼前的物、眼前的人如同镜中月水中花砰然破碎,心神巨震……
“谢陵!”
谢陵眼神渐渐恢复清明,看见道长拽着他的胳膊有些焦急的模样,这才意识到刚刚被幻境困住了。
谢陵朝他摇摇头:“我没事。”
陆官在前面冷笑一声不说话。
道长不放心的又问了一遍,得到肯定回答,这才撒开手。
但青看了眼谢陵,心中另有思考,要是平常这种的幻境虽然厉害,但对谢陵来说应该没问题,看来,今早的事对谢陵心神的影响不小啊……
接下来一路世间千百景、人生千百念一一于幻境中呈现,但这回却没出现意外了,谢陵也心情低落的没说什么。
有了足足有两刻钟,才算走到了路的尽头,幻境消失,回首一看,才发现他们才到厅堂,离大门几丈远而已。
“坐吧,想来我地府的茶水你们喝不惯,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吧”,陆官只看着道长说。
道长也没计较这些细节,看来他也知道陆官不好相处的烂脾气。道长:“我想知道御画院画师萧梦御的情况。”
他掏出一个珍珠状的东西递给陆官。
陆官接了东西就离开了。
青却是认出了那东西:“东王珠?”
“嗯。”这可不就是前些日子去东海寻找的鲛人族的东王珠么!
青:“陆官竟然稀罕这东西?”
这东王珠珠在青看来也没什么大用,也就在上次道长炼丹的时候见到了,十分鸡肋,也不知好在哪里?
“东王珠是鲛人眼泪所化,至纯至净,对常年和魂魄阴灵打交道的人有很大帮助,陆官自然也不例外。”
“至纯至净?”青翻手召出青冥幽火:“难道不是我的火更有用?”
道长无甚表情的说:“你想把自己给他不成?”
“那不行的”,青笑嘻嘻的把火收回去说:“我的火只许给你一个人。”
道长隐晦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闭嘴!
青从令如流的闭了口,不再胡闹。
虽然道长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落他面子,但万一一会儿真生气了……惨的可是他。
……
“萧梦御,大昭三年生人,熙和九年去世,享年五十三岁,生平无大恶,嗜书画,无妻无子无女,已于两月前入轮回。”
半个时辰后陆官回来给了道长这个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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