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完了!”
人群鼎沸中,一个巨大的血窟窿几乎挂满了半边天。
源源不断的黑雾从中飞驰而来,洒满了人间,同时,也将黑暗与鲜血笼罩到了每个人的身上。
人们眼神中,无一不充满了绝望……
“这该如何是好……”
连一些上了年纪的长老都忍不住挥洒泪水。
“还能如何,等死就是,你难道还要奢求鬼界的人对我们大发慈悲吗?”
这次的局势已经完全没了扭转之势,修真界所有门派,费劲心思组成的苍穹这支队伍,最终也补不过这天。
咆哮声,叫骂声,还有远处人们发出的悲鸣,在人间响彻。
鬼界不仁,至人间于危难,奈何众人有心无力,有法力的也只能自保,哪怕身边之人死于恶鬼爪牙之下,也只能袖手旁边。
而这一切的失误,也是就由那人引起。
一人坏事,万人遭殃。
“我呸,真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这也是这些即将丧命之人最后的无能狂怒。
另一边,鬼界。
“哒,哒。”
这是一处黑暗的长廊,仔细一看,四面八方全是冰冷的铁栅栏。
这是一处关押犯人的场所。
而就是这样阴冷的地方,却有着一个衣着相貌不凡的人,只看此人黑袍着身,大踏步地往前走去。
这人眉眼间全透露着阴鸷,当他走到一处牢笼,停下来步子。
往里看去,铁链散落了一地,甚至有些地方还从中间断掉了。
两处看守的人头马面,早已经不省人事。
“人呢?”此人几乎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顷刻又突然大笑,“罢了,我就知道留不住你。”
他声音低沉的,手中拿起一处断链反复摩挲:“但是,你最好给我活着,否则……”
否则……
否则什么,嘴里嘟囔了半天都没有说出来,他拿那个人,一向没办法。
而时间又回到现在,人们命数不定,大家又开始求神佑护。
“那是什么!”
突然有个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声,把周围人的目光全部引向同一方向。
只看在那血窟窿面前,突然出现一个身装银色重甲的人,此人渺小到随时都有可能被这个巨大的窟窿给吞噬掉。
“这不是那谁吗……”下面一个人眯着眼睛往上看。
“老鼠屎!”一些人愤愤不平的情绪正愁没处发泄,“他娘的,这就是那颗老鼠屎,他怎么还没死?”
也许下面的人看不到,这“老鼠屎”目光坚定,由于佩剑被自己踩在脚下,他背手而立,任由这些鬼魂在自己身边飘荡。
“这人干啥,找死啊!”
“找死也他娘的排队啊!这傻逼干什么,难不成是来挑衅老子的?”
“不知道啊,不会是个傻子吧。”
真吵……这人脑中想着。
“不。”此人微微开口,“要完蛋的,是你们!”
这些鬼魂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此人嘴中不知道念着什么咒语,随之,还不等血窟窿吞噬,他就御剑飞近血洞之中。
下面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这人像是一块磁铁,虽然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但是接下来,更是令人惊讶。
只看那些刚飞出来的鬼魂,身子还没出来,就又被吸进去了。
随之,整个天空上,全是黑雾,这是那些从地狱来的恶鬼,统统重回那扇通往人间的大门。
本来还是岌岌可危,如今,那个血窟窿竟然奇迹般得变小!
那些不属于人间的污秽,随着刚才那人一并消失,不知何时,一切归于宁静。
“怎么回事,发生什么了?”还有很多不知情的人。
“神仙下凡了,元玉真君显灵了!”
这些人全都在为这突如其来的奇迹而感慨,只有一人,在人群不显眼的地方,拳头握着青筋暴起,脸上压抑着随时要爆发的怒气,但是说来奇,这样一个戾气冲天的人,往上一看,竟然红了眼。
……
这是一场逆转之战,在之后的二十年中,还在人们口中沸沸扬扬地说道。
宁静的环境中,可以清晰地听见泉水流动,枝叶沙沙作响,就这样与世隔绝地美景之下,竟然躺着一个陷入昏迷的人。
这句话并没有传达出来,而是在他的脑中源源不断响起,世界似乎陷入到混沌当中。
此人还身着一副骑服,如果不是他的头发如墨般洒下来,可能真会让别人觉得这是一个刚征战沙场而因此九死一生的战士。
冰凉的流水缓缓在他手间流动,犹如一条冷冽的毒蛇在游走,突然一阵刺骨的疼痛,才把这个人从昏迷中拉出来。
这人睫毛微颤,艰难地睁开眼睛。
湛蓝的天空展现在他的视线中,因为还不适应外界的环境,他猛地蹙起眉头,渴望用手掌遮挡一下突如其来的光亮。
此人名叫江玦,字明煜,三大门派中扶风涯之下弟子。
至于这样一个人缘何披头散发躺在这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唯一记得的只有自己的身份。
江玦的右手被泉水冲刷过后,在撑地而起,白皙的手掌全是泥渍。
这是哪?
他第一时间往周边看去,陌生的环境,他扭头看向流动的河水,水面映照的这个人,眉目间都透露着冷漠,鼻梁高挺,薄唇下还有一道血迹,更加不易近人,这样冰冷的美感,却令江玦自己都感到陌生。
他连自己的样子都不记得了吗?
不仅如此,除了自己那些无用的身份,他的父母是谁?友人是谁?师承何人?自己一概都想不起来。
他无力敲敲自己的脑袋,虽然声响不小,但也无济于事。
他真的几乎什么都不记得……
江玦茫然的看向远方茂密的深林,一时间真有些手足无措。
但是修行之人的习惯却永远铭记于身,衣正冠,修正容,不敢忘怀。
江玦很干脆从裙角处撕下一条衣带,将披散的头发干练地束起来。
虽不知身处何处,总之先往前走吧,他暗自想着。
林子中的树无一不高耸入云,枝繁叶茂,光线一下子就暗沉下来。
他心中谨慎,小小翼翼地往前走,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片林子有种怪异的气息。
忽的,一阵不属于这里的狂风从后面刮起,江玦立马扭过身去,他目光犀利,直愣愣看着一个方向。
很久,什么都没有。
也许只是虚惊一场?但他没有放下戒心。
江玦暂时舒出一口气,目光刚放到前方,结果,目光所及,竟然是一双布满红血丝还在流血的眼睛!
“谁!”江玦飞速退后一步。
拉开距离后,才能看清,这是一个头部缠满绷带的人,不,也许已经不能称作是人。
只看眼前这东西虽然还有人的身躯,但是却瘦得皮包肉骨,身上大大小小全是溃烂的痕迹,血肉外翻在扭曲着的躯干上面。
江玦看着头皮发麻,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最起码在现在记忆中已经消失了。
危险的警铃在脑中响起,突然,身体感受到灵力流动,江玦抬起手,就看到一把蓝色的光速变成了一把银白色的佩剑。
虽然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但是当这把剑出现之后,他心里一阵心安,似乎无师自通,江玦很自然脱去剑鞘,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剑刃。
此剑闪烁着冰冷的寒光,跟它的主人一样,在剑柄上方,还写着两个字——化枯。
是它的名字。
江玦正发愣功夫,绷带头缓缓向他这边走来,由于嘴巴被绷带缠绕着,一时间他也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只是发出了正常走尸的嘶吼声。
江玦也没有要跟对方“交流”一下的想法,他顺手拎起化枯,一个箭步,如同飞燕般轻快,直接冲向走尸面前,胳膊一抬,很轻松地将那颗绷带脑袋削了下来。
“哐当”一声,好像一个竹筐子落了地。
江玦虽然失忆但不是傻子,这很明显并不是一颗正常头颅掉落的声音。
那颗“头颅”在地上滚了半天,终于撞到一棵树之后停了下来,但是走尸并没有停下。
只看现在这具无头走尸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似乎只是给他剃了个头发一样。
江玦目光暗沉:“还不死?”
可是这具走尸的士气不降反升,即使没有头,也能感受到对方愤恨的情绪。
“啊!”
这东西怪叫一声,他的步子加快,好像要把眼前这个人给撕碎。
江玦并未慌张,他等着走尸朝自己跑过来,猝不及防间,他的身体巧妙地往周边侧去,反手就将剑刃划破了走尸的肚皮,直到将他腰斩。
随着一个闷重的声音响起,这东西折成两段,虽然活力依旧,奈何力不从心喽。
江玦没有收剑,他刚才的精力一直放在这具走尸身上,一直没注意周边的环境。
明明刚才还是明媚的蓝天,眼下乌云密闭,似乎一阵狂风暴雨即刻到来,甚至连空气,温度骤降,比刚才冷下来好几分。
本来还是枝繁叶茂的,透露的灵气的树木,现下新叶垂头,一切都变得死气沉沉的。
这个位置还能看见最开始的那条河流,如果说方才有多么清澈见底,沁人心脾,那么现在就有多么浑浊不堪。
人间仙境突然如同人间炼狱。
“刚才一直是幻术吗?”江玦自言自语着。
空气中似乎多了血腥的气息,江玦突然醍醐灌顶。
走尸一般都是集群物种,既然有一只,想必就会有两只,三只……
接下来也许是一场恶战,可能是这具身体原来就身经百战,江玦现在竟然一点都不紧张,甚至希望这些狂风暴雨能够早到早走。
他拉起架势,幻想中周围已经成千上百只走尸围攻他,堵着这里水泄不通。
但这些并没有到来。
“这位道长好大架势,需要帮忙吗?”一个另类的声音突然出现。
江玦一个激灵,顺着声音的方向抬头一看,要死不活的枝干上竟然躺着一个人?
他怎么一直都没有发现吗?
来人如春日湖水,青黑色的外袍加身,在加有荷花点缀,只是到了这衣服上,荷花倒是散成了黑色荷瓣。
他把玩着一把玉扇,往上看去,一副乌木质地的玄色发冠,雕刻着细小的云纹图案。
虽看起来低调简朴,但是细看,这人身上无处不透露着华丽。
扇子遮住脸颊,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正玩世不恭地看向自己。
“如你所见。”江玦不相信这人什么都没看到,“刚才的走尸我想不只一具,只怕之后会有一场苦战。”
话音刚落,树上这人轻轻笑出声,好似春风那般缱绻温柔,在这样荒草丛生的环境中显得格格不入,就像是沙漠中的绿洲那样令人眼前一亮。
只看这人纵身一跃,到了江玦的面前。
“这个可不是走尸。”他眼中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点,语气倒是十分轻快,“虽然他们和走尸一样并非活人,但是却要比走尸还要低贱,他们是躯壳,身体全是空的,所以叫做……蝉尸。”
江玦平静地往后退了一步,质疑道:“他们?”
“对啊。”此人眉眼带笑,“蝉尸都是成堆出现的,和你想的一样,不过此刻你放心就是,他们不会来了。”
“这东西难杀的很,你怎么确保。”江玦道。
这人挥挥扇子:“确实刀枪不怕,不过他们却怕火,就在刚才,我已经将他们全烧掉了。”
江玦突然眼睛瞪大,疾步走向前方,完全忽视了眼前这个人,当他穿过最茂密的树林之后,猛地一片开朗,只看地上,躺着全是烧焦的蝉尸。
甚至有些因为过度,完全成了灰烬,根本看不出来这原来还是人的摸样。
但是转念一想,江玦用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
既然这是用火烧的,但为什么没有特别大的烟雾,周边的树木丝毫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若是旁人看去,可能会以为地上这些东西是从别处搬运过来的。
很快,后面这个人也跟了过来。
江玦警惕地问:“你是怎么做到的,难不能这林子里的东西全被你烧了不成?”
此人无奈叹口气:“别这么戒备我呀,这很简单。”
说着,他又走近江玦,缓慢抬起右手食指,轻轻在江玦肩膀下方点了一下,眼神中充满了戏谑。
“不是外火,而是内火,将火苗从他们身体中引燃,就省得造成大火,不然引火上身可就不好了。”
江玦闻此一愣,竟然还可以如此,这招数可是利弊皆有,对付蝉尸还行,若是对付活人,那可真是蚀骨焚心的感觉。
“你是什么人?”江玦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身上挥走。
只看此人眼睛的弧度愈发加弯:“鄙名谢重安,随道长怎么叫。”
既然这人没有恶意,反而还帮了自己一把,虽然招式古怪,人也怪,但是的确值得感谢一番:“那就是谢兄了,我误入这里,劳烦谢兄相助,此次恩情,没齿难忘。”
谢重安的苦笑道:“道长不用跟我这么客套的,不过是……举手之劳。”
不知道是不是江玦的错觉,谢重安的情绪与刚才相比一下子就低落下来。
但是眼下疑虑的并不是这样,而是他自己。
既然他的扶风涯的弟子,那么还是回扶风涯比较稳妥,思来想去,实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跑到这里,还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当然,其中还包括回门派的路线。
江玦抬头又看到谢重安的脸,心中疑惑,此人也疑问重重,但是又不好开口询问,毕竟人情事大,再说也有可能露水相逢,以后就碰不到了。
江玦开口问:“我本是扶风涯之徒,不知谢兄可有听说过这个门派。”
谢重安眼眸微低:“贵门派威名显著,人世间恐怕无人不知。”
江玦一看有戏,他扣拳询问:“说来惭愧,路上我遭盗贼偷袭,只感到一阵头昏目眩,醒来就在这了,我自知实力不足,但是能否清谢兄为我指一条回去的路。”
“哦?你怎么知道我就能带你出去呢。”谢重安似乎很有兴趣。
江玦抿抿嘴,道:“谢兄看起来造诣极高,总感觉见多识广,无所不知。”
话音刚落,就听谢重安忍不住笑了出来:“道长原来也会拍马屁,真难得。不过既然是道长提出来的请求,我定会帮忙。”
“多谢。”江玦道。
江玦就等着谢重安带自己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只是谢重安笑声骤止,他话锋一转:“只是……我有一个要求。”
果然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虽然内心有些尴尬,但是江玦还是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毕竟人情问题变成交易问题也是一个不错的处事之道。
江玦道:“谢兄请讲。”
这个时候谢重安却闭口不言,只是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江玦。
片刻后,他道:“还没想好,日后再说吧。”
江玦皱着眉头:“既然如此,那我们走吧。”
谢重安嘴角扬起:“不行啊道长,你要给我做保证,不然回来你不认账怎么办。”
真是一个麻烦的人……
江玦叹了口气:“那好,你要我如何保证才能让你满意。”
只看谢重安眼睛死死看着对方,紧接着跟游龙似的往下方游去,看着江玦心中不自在。
“我想要你……腰间的玉佩。”只听他淡淡道来。
江玦低头一看,果真腰间系着一条竹纹玉佩,浑身上下,也就这一个东西值钱了,他抬头看向对方,心中不由感慨,怎么自己今天真的遇上“盗贼”了。
“日后我有事求道长,再把玉佩还给你怎么样?”谢重安又道。
江玦不再多说:“都依你。”
谢重安一脸微笑地接过玉佩,随之带着江玦离开了这里。
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出了林子,这期间,真的一只蝉尸都没有碰到。
直到天色暗去,路上的行人渐多起来,灯火通明,烟火气越来越浓重,江玦的记忆却是越来越模糊。
哪怕是这里,也没有什么印象。
走着走着,路人开始散去,似乎到了一个山脚下。
这个山没有阴雾凝重之感,反倒能感受到灵力充沛,生机勃勃。
顺着山里走去,很快,一片庞大的影子映在江玦的眼中。
这里的灯光不不输下面,一看就是极为富有的地方。
走进一看,一块光滑的石碑上醒目地刻着三个大字——
“扶风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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