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太阳还没出来,天极山炸开锅了。
今日起得最早来练剑的弟子刚入内庭,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眼花了,怎么这院子墙上和楼壁上都是些写得七扭八歪的大字啊?细细一看,每面墙上虽只有一个字,但互相之间好像又有点联系。
那弟子环顾了一圈,将每处墙上所写的字拼接起来,连成了一句话。
“连阙绝世大抠比...”
他越念越小声,心虚的看了眼周围。能如此高调写下这么胆大妄为的话,那弟子登时心里有数是何人所为,马上去禀告了平日教习弟子们练剑的侍卫山月。
天极山众弟子还算勤勉,每天起床练剑的时间很早,侍卫山月也算尽职尽责,对下面这些弟子的日常修习很是严格,他要求弟子们每日日出时分必须集中到内庭习剑,由他亲自盯着,一一矫正每个人练剑时的失误。
得知内庭墙上被人涂花了,山月第一时间赶去了案发现场。
天蒙蒙亮,弟子们差不多都到齐了,正围在一块瞧着墙上的作品。
山月默默看了一眼各处的墙壁,几个醒目的大字张狂潦草,但极易辨认,此处一共八面墙,为了不让最后一面墙空着,肇事者还贴心的在最后一面墙上化了个掌门正在抠鼻屎的鬼脸。
山月平时不苟言笑,但做事认真,他对下面弟子们的修习要求很是严格,如今习剑场地被搞成这样,这些弟子们定会三心二意,哪有心情再好好练剑?
他气得直接拿起了剑,朝舒万云的卧房飞去。
舒万云的住处房门紧闭着,山月一开始还颇有耐心地敲了敲门,里面久久无人应声,他怀疑舒万云是故意的,越想越气,管他钟灵山主还是绝世大能,直接挥剑朝门上砍去。
他虽仅是个结丹剑修,不及舒万云修行的千分之一,但他乃掌门亲卫,对她羞辱门楣之事岂能坐视不理?山月纵身朝后退出了些许。
长剑出鞘,冷光一闪,山月口中念念有词,指尖比了串复杂手势后直指面前那道紧闭的木门。
你既目中无人,那我便把你这门劈开再与你对峙!
长剑顺着他指尖所指方向瞬间飞出,山月嘴角一扬,正准备看着那道门被劈成木屑,吓她个舒万云好歹。没成想,长剑飞出去一半,突然受到了什么蛊惑一般,顷刻间将剑头调转到他面前!
山月脸色陡然一变,瞬间闪身,飞驰而来的剑“唰”的一声划破了他的左臂。
“嘶——”山月痛的捂住左壁,跌倒在院中草丛。
刚刚袭击了自己的剑撞到了后面的假山,弹出一声脆响,剑身应声折断掉落在地。
这动静闹得够大,然而面前那道门依旧没开,反而是旁边的那道门开了,走出了一个面容俊美有些病弱之态的少年。
少年见跌倒在院中的山月,故作很是意外惊慌失措的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语气是慌张的,但看少年的脸上却平静无波,山月甚至从他眼中看出了些许得意之色。听闻钟灵山主新收了个内门弟子,看来就是这个小畜生。
山月捂着不住流血的手臂,脸上汗如瀑布,没多少和那少年争辩的力气。刚刚中了这剑实属意料之外,他根本没来得及作出防御,这一剑刺得很深,将将碰到骨头。
少年这么一喊,不出几秒,院中马上跑来了人。
第一个冲过来的是池无心,他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扎,披头散发的就跑过来了,拿着剑如临大敌的问那少年,“有刺客?在哪呢!”
山月看着池无心那身先士卒的样,估计掌门被刺了他都没这么紧张。
池无心提着剑看了一圈,终于发现倒在院子里的山月,他见山月捂着胳膊,好像受了伤,脸色微变跑了过来。
“山月,刺客呢?难不成...你是刺客?”池无心看着他流着血的胳膊,大眼睛提溜转一圈,对他发出了灵魂拷问。
山月瞪了他一眼,“我刺你m...”
最后那个字他没力气说了,眼里的怒气表达了他的意思。
池无心回头看了眼正在后面冷眼看戏的肖歧,语气不悦:“肖歧,山月对门派忠心耿耿,你在这里瞎喊什么?我还真以为有刺客袭击蝶渊法师呢,害我白担心。”
肖歧心里冷笑,哪个刺客敢刺杀她?傻子。就算有,他池无心来够顶什么用?显得他一副殷勤劲儿。
“此院只有我与师傅二人,师傅昨日睡前在我们房外设了个反伤法阵,就是为了防贼,我本以为门派守卫森严,师傅定是多心了,没成想这法阵竟真有用。”肖歧森然看向倒地的山月,“你一大早在此处,意图对我师傅行刺,你身上这上和后方的断剑正是证据!”
院中人越来越多,大家看着眼前这情形,一时不敢相信。
肖歧心里发笑,舒万云这栽赃陷害真有一套,故意挑中这最冲动最老实的山月欺负,大家看了他的下场,就算以后二人在门派内多张扬无状,剩下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池无心知道山月是怎样的人,他虽性子硬但却不是无事生非之人,见他手臂流血不止,池无心私下衣袍一角,简单为他做了个包扎。
“山月,到底怎么回事,你这伤口我看了,就是你自己这把剑划伤的,你不会真的想伤害蝶渊法师吧?”池无心不相信,好端端的他为啥这样。
“你们去内庭看吧!”山月懒得解释,是他自己笨,现在才明白过来是被下套了。
众人呼呼啦啦的去了内庭,众弟子们还在庭中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有几位现眼的甚至还对最后一面墙上的掌门鬼脸提着绘画上的建议。
“师傅这鼻子画小了,不够像。”
“还有师傅眼睛旁边这褶子画的不够细致,若是多来几道会更加传神!”
池无心听不下去了,大声清了清嗓子,众弟子们见是大师兄来了,纷纷停止议论,规矩的依次站好。
看了一圈墙上的大作,池无心心里多少有了点数。这事定是蝶渊法师挑的头,她一向和师傅不对付,这一出不知是何用意,池无心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不多插手。
“今日不练剑,你们散了吧。”他负手对众人道。
弟子们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能休息一天也算意外之喜,各自兴高采烈回去了。
太阳已经升起,天亮了。
浅色墙面的黑粗字迹大白天的看着更为醒目,等连阙亲临现场之时,山上所有人差不多都已将这幅大作欣赏完了。
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山风见连阙看到那字画后身子颤抖了许久,好似火山即将喷发之前的大地战栗。
“谁先发现的?怎么不派人去清洗?”不知第几次深呼吸后,连阙咬牙问道。
山风迟疑了下,“山花已派人冲洗过了,不知是何用料,洗不掉。”
连阙:“...”
转身回了堂中,连阙一个照灵通到了月照眠那里。
“怎么了掌门师兄?”月照眠不知正身在何处,周围闹哄哄的,时不时有众人斗酒浪笑的声音,听得连阙眉头一皱。
连阙懒得管她的私生活,直接开门见山,“你跟小七两个沆瀣一气搞我是吧?”
月照眠作惊讶状捂住了嘴:“师兄这是何意?”
“少装蒜!”连阙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小七在我这院子里一通乱写乱画,若不是你的那支金柝狼毫笔,怎会擦洗不掉那些墨迹?小老四,你是不是也知道小七要那秘法碎片的事,偷偷帮着她呢?”
“你说的是这个?”月照眠从身边拿起了那支金色长杆的狼毫笔,吊儿郎当道:“掌门师兄搞错了吧,笔在我这没有借人,你说的碎片又是什么东西?”
见月照眠依旧在演,连阙也反应过来了二人肯定是串通好了,昨夜在他这院子里破坏完,小七定是马上将笔还了回去。
“惯会撒谎,我打不过小七还收拾不了你不成?”连阙恨不得伸出手直接照里面的人来一下子。
月照眠装作被吓到的“哎呦”一声,颇为委屈的嘟着嘴。
照灵一闪,连阙眼前的景象变了。镜中是一处雅致的院落,院中有一处凉亭,亭内的风光就有些不太雅观了,只见几个妖娆多姿的男伶正嬉闹着着,风止息生无可恋的坐在这些人中央,一边被那些伶人一口一个“小哥哥”的叫着,一边被他们不断喂着酒。
风止息像个木偶一般,眼神空洞的把递过来的杯中酒尽数喝下,院中笑声不绝。
连阙颇为叹惜的看着镜中麻木的风止息,想这少年初入山门时还是个英姿勃发的少年郎,如今竟被她这个不成器的四师妹祸害得如此颓废。
“二师兄,我和止息在这京城中的南风馆已经待了两日了,师妹我欲作新图,此处颇有风韵,灵气十足,身在此地,我这灵感简直源源不断,一连两日都沉浸在画作之中,怎么可能腾出空挡来把我的爱笔借给小师妹呢?不信,不信给你看看我的新画...”
月照眠刚欲把画面转到画上,连阙马上阻止。
“休要给我看!”连阙嫌弃的不行。他对男人光秃秃的身体没兴趣。
月照眠轻笑一声,镜中画面重现了她的脸。“非得这样你才信啊。”
“该干嘛干嘛去吧。”连阙收回了照灵,头疼不已。
墙上写字这事不可能这么算了,连阙带着山风,兴冲冲的赶去了舒万云所在的卧房。
已是日上三竿,舒万云居然还没睡醒。连阙“咣咣”敲了半天的门,终于把里面的人叫了出来。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露出了一张素面朝天却清丽出尘的面容。
“?”舒万云看起来睡得不错,看见门口来人并未说话,眼神询问着他的来意。
旁边的门也被打开,肖歧和池无心走了过来。
“你这败家玩意,把我的院墙搞成这个样子,就为了那块碎片,是不是太过了!”连阙指着她的鼻子,气得声音颤抖不止。
“你有证据吗?”舒万云也没解释,抱着肩膀笑眯眯看着他。
全世界都知道是她干的,但她就不承认,能把她怎么着?
连阙一时语塞,他自然是没证据,不过傻子都知道这事是舒万云干的,她居然还好意思理直气壮地反问他?
“没证据的话,二师兄就莫要冤枉好人了,我看是二师兄素日过于精打细算,苛待了下人,被记恨了也说不定,不如做个表率,麻溜把那秘法碎片给我,也能向大家证明你并不是个铁公鸡,不是更好?”
舒万云拐了个弯,又把话题扯到了碎片上。连阙看得出她这次是要来真的,铁了心要那碎片了。
“做梦!”连阙怒哼一声,拂袖而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