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栖山四季如春，遥遥望下去，隐约看得见一群漂亮的灵鹿悠闲地四处转悠。
“稍后见了四师姑，莫要大惊小怪。”
入山前，舒万云没来由的和肖歧说了句这样的话。
肖歧起初还有些不解，只听桦榕说过他这位四师姑修为甚高，容色貌美又平易近人，为何师傅会如此提醒他？
片刻后，所有的疑问在进门后那一刻烟消云散。
大门敞开着，师徒二人直接走了进来，并未让他人通传。只见层层透明帘幕后方的软榻之上，竟躺着个身姿颇为妖娆的裸身壮汉？！
肖歧揉了揉眼睛，他并未看错。壮汉前方，一貌美青衣女子正携着画笔，一边含情脉脉地望着那壮汉的身体擦着嘴，一边在面前纸张上描着什么。
这天极派果真人才辈出，饶是肖歧习惯了处变不惊，在刚进门那一刻也差点没绷住，脸上精心维持的笑容僵硬了些许。
软榻上的壮汉见门口来了人，马上娇羞的拽起身下薄毯遮身。青衣女子朝门口看去，见到了那已经登堂入室神色平静的师徒二人。
“这个止息，你们来了也不知道同我讲一声。”青衣女子脸上未见半分害臊，挥手让榻上娇汉退了下去。
大汉裹着毯子娇滴滴地起身，走到肖歧身边时不忘朝他抛了个媚眼。
肖歧没想到他这辈子竟然还能有被男人骚扰的那天，真的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见得到。
舒万云叹了口气，“徒儿，拜见你四师姑。”
肖歧恭顺的应声，走到四师姑月照眠身前行了个礼，“四师姑好。”
月照眠打量着面前这乖顺的少年，不自觉地撂下了手中的画笔，绕着他上下瞧了一圈。
肖歧对月照眠打探的目光并未有什么反应，直到感觉到一只柔软的手从后方抚上了他的背。
刹那间，他整个人汗毛竖起。
月照眠的手在他背上游走了一番，慢悠悠的摸上了他的肩头。肖歧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眼神欲向一旁舒万云求助。哪知他那师傅并没想管的意思，慢悠悠坐到一旁喝茶去了。
“小师侄模样生的不错，就是这身子骨似乎不算太好，以后要多练练，硬朗些才更好看。”月照眠摸了半天总算停了，走到肖歧面前笑吟吟看着他。
肖歧静静看着眼前这色胆包天的女人，默默道了声：“谨遵四师姑教诲。”
月照眠浅浅“嗯”了一声，挥了下长长的衣袖，人在空中优雅的转了个圈落座到舒万云旁边的位置。肖歧斟了杯茶敬她，月照眠没客气，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小师妹是在哪里寻得这小徒弟？”月照眠放下茶杯，没继续关注肖歧，一双深蓝如水般的眸子幽幽望向舒万云。
“山下捡的。”舒万云淡然道。
“哦？是吗。”朱唇轻启，月照眠的目光微微闪过探寻意味，“这小师侄身上无半点修为，也就是脸蛋标致一些。小师妹又不是我，什么时候也这般肤浅了？不过哪怕是我家止息，也不是光靠着一张俊脸入的内门...”
肖歧默不作声守在舒万云旁边，目光未动，耳朵却竖起来准备听她如何作答。
“肖歧，去外面等候，我和你四师姑有话说。”舒万云对他道。
月照眠眼中的笑意微微敛去，肖歧注意到了她的变化。从刚刚她在自己身上胡乱摸了一圈以后，心中似乎就有很多话想说了。
不过这些话，肯定不是肖歧现下能听的。
行了个礼，他退了出去。
“你真是山下捡的他？”肖歧人刚出去，月照眠马上沉不住气了，她听说小师妹收了个徒弟，本来还挺高兴，没想到人来了她一验货，竟是这般结果。“这不可能。毫无修为就算了，居然还是顶级灵体？不过就算他有副顶级灵体，也是碎裂不堪，处处残缺，正儿八经的功法是练不了了。这等奇人你说是你捡的，我怎么不信？”
肖歧的特殊之处太多了。首先具备顶级灵体之人世间少之又少，整个大疆百年间不出五人，舒万云算一个，天极派已故的大师兄宋微算一个。但具备了顶级灵体又毫无修为之人，估计整个大疆就出了肖歧这么一个。顶级灵体者是仙门百家抢破头都要纳入门派的绝顶天才，一旦入道，修行之路比普通人要快上许多倍，哪怕是不曾入仙门，也该是具备一些修为底子的，因其天生具备修行天赋，会从广袤自然之中汲取灵力。
肖歧有着顶级灵体，却毫无修为，更糟糕的是，他的灵体破碎不堪。正常来说他这身子是无法习得任何功法的，一旦强行练习，脆弱的灵体会承受不住过盛的灵力，随时有爆体而亡的可能。
这小子身上有太多谜团，月照眠不得不谨慎。
他为何毫无修为？他的灵体又因何破裂至此？原因肯定不简单。她能看出来的事，小师妹不可能不知道，不过小师妹为何收这孩子入门？难道真的是觉得好看留在山上做个吉祥物不成？
舒万云眼神依旧平淡，给一旁的四师姐急得够呛。
“二师兄应该还不知道你收了个这么脆弱的花瓶做弟子吧？知道了保准被你气死。”
顶级灵体须用灵力触摸身体才可感知，连阙当时一心让她收徒，肯定也没想到这一层。
“谁说他不能修习任何功法？”舒万云笑了笑，“虽是破碎灵体，但破碎程度尚未可知，不必太悲观，该练的功还是要练的，有我这个师傅在，他死不了。”
一般用破碎灵体强行修炼是会爆体而亡，但她舒万云是合道中期大能，有她为肖歧运功作保，他不会出事，只不过会辛苦些。不过运功这事，常人定是无法为之的，毕竟此番行为耗费的灵力太多，也就是肖歧拜了第一剑修为师，但凡换个人，哪怕是比合道期低一级的洞虚期修士，也不敢趟这浑水。运功者不光要有深不见底的修为基础，也需要极强的把控灵力之能，不然搞不好修为没了，人也给霍霍废了。
月照眠没想到她小师妹居然这么大胆子敢做这种事，不过放眼大疆，确实只有她一个人敢。
“你修为高你了不起。”她白了眼舒万云。
要么一个内门弟子不收，一旦收了就必须得是个地狱难度，别的都看不上。小师妹果然任性。
月照眠刚刚只探寻到了肖歧体内灵体的破碎纹路，不过确实如小师妹所说，他这灵体破碎程度是未知的，说不定情况没那么糟糕。灵体附着于自身骨肉之上，一般灵体有损之人，身体也都不大好，所以想知道肖歧真正的底子如何，需得找个方法试他一试。
“要想知道小师侄到底碎成什么样，看来得用点手段了。”
拿出照灵，月照眠对镜中的风止息道，“你们进来。”
门外走进来两位少年，一位潇洒中透着慵懒，一位俊俏又不失聪明沉稳。正是刚在门外的风止息和肖歧。
肖歧刚出门，便见一身浅灰暗纹袍，腔调颇高的少年迎面走来。少年乌黑长发被一根白玉簪高高束起，锋利的眉眼和高挑的鼻梁将整张棱角分明的脸衬得更为俊朗。
二人初次见面，浅谈一番得知了互相身份，没等说几句话，便被照灵里的月照眠叫了进去。
“听闻小师侄前几天受了重伤，如今恢复的可好？”月照眠换上了刚见面时的笑意盈盈，上前挽住了肖歧的胳膊。
一旁的风止息瞟上了她那双挽着肖歧的手。
“已经痊愈了，谢过四师姑挂心。”肖歧礼貌回道。
“那便好。”月照眠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四师姑看你身体不算硬朗，这可不行，对咱们修行之人来说好的身体最重要，走，四师姑带你锻炼锻炼身体，嗯哼~我们下山去做些好玩的事去！”
正好听闻今日都城内开了几家新坊馆，月照眠也好久没体会这人间喜乐了，到时说不定在她身临其境如梦似幻之时，又悟出了什么新的灵感，再创作出一幅新版侍神图。哈哈，想想真是妙极。
手上用力一拉，肖歧被月照眠硬拽着往外走去。他面色微惊，并不打算任其拖拽，奈何力气上却拗不过月照眠。
风止息面无表情的在一旁道：“师傅，是你自己想下山去看那南风馆的新头牌吧。”
屋子里所有人都知道你的德性，可别拿师弟打掩护了。
月照眠停下脚步，跳起脚直接对着风止息脑袋来了一下。
“瞎说什么？逆徒！你小师弟在这呢，休要造为师的谣言！”月照眠心虚的瞪了他一眼。她这徒儿三天不打，真的是愈发不把她这师傅放在眼里了，什么实话都敢往外说。
风止息沉默地摸了下头顶肿起来的包，识相的暂时闭了嘴。
肖歧平静的眼中闪过感激，见风止息看着他面无表情地撩了下自己额前的碎发，似是在说“举手之劳，大恩不言谢”。
他这师兄什么都好，可惜是个面瘫。肖歧朝他低了下头以示谢意。
舒万云茶喝得差不多了，走上前将肖歧从月照眠的魔爪中拉了过来。
月照眠抱着肩膀看她，“怎么，不想让我帮忙试试你这小徒弟的深浅？”
肖歧感觉自己有点危险，他不知道这位不着调的师姑究竟是口误还是要来真的。
“不必。”舒万云声音平静地不掺一丝情感，“你这方法不失为一种尝试，只不过太过麻烦，结论也不一定精准。我这里，有更好的途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