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夜房间，主人一直沉默，低头思索着什么。

方信盯着祈夜手中的酒红色明信片，四方形薄片，还没有身份证大。

反面是白兰地小姐半小时前写的，当着所有人的面。

『下午4点，白潵倪走廊556号房见。』

方信问：“要我去吗？”虽然大家都是公会成员。但这是大美女邀请的，他去会不会扫兴？

祈夜十指交叉，很认真道：“去吧。我一个人不安全。”

方信：“你在忧虑这个？”不是他不想理解，是真的很难理解。

旋即，他又想通，手肘撞了撞他肩膀，语气十分暧昧，“第一次？”

“不是……是……跟你想的没关系！”祈夜思想难得被带偏，语气中也难得见一点气急败坏。

方信不拿兄弟的清白开玩笑，说：“你有办法能说服她？”

祈夜也不确定，“姑且试一试。”

纵使都是公会的兄弟姐妹，但人性摆在那，萍水相逢，又怎么能说得上信任呢？

这样下来，公会的七个成员已经出场了六个。

根据方信提供的信息，打入保守派阵营的公会成员警察已经叛变了，而且还是投靠美帝甲虫。

其他人是正是邪，暂且不定。

红玫瑰小姐疑心很重，但除了交出机密以外，看样子还是愿意帮忙的。如果真到了与其他两派交锋的境地，她也会不吝相助。

白兰地小姐的话，还得私下去一探究竟。

彼得先不去理会，因为他会主动找上门的。

“既然大家送信的任务相同，且不用相互联系。要保证安全落地就行，为什么他还要费尽心思去找美帝？”

一张纸，画了七个小人，六个小人在圈内，一个小人在圈外。六人中月人画了红叉，一人画问号。

而那个有问号的人，正是代表彼得。

方信的脑袋又回想起几小时前的画面，彼得眼中的狂热和窃喜还历历在目。

他说：“也许他还另有任务。”虽然是私自给自己添的。

“好吧。”祈夜放下钢笔，将这张画满小人的纸对折叠好，“这也应该就是贝尔小姐提醒我们的危险吧。”

方信至今还能感觉得到那逆天的白光，这已经不是这个时代的武器了，“还是别招惹好。”

祈夜语气中带了一丝无奈，“恐怕这不是招不招惹的问题。”

他就翻到明信片的另一边。

上面只写了一段话。

『虽也饮酒，但不沉湎；虽也满足**，但适可而止。』

一句很清醒的鸡汤。

方信问道：“这句话，有什么出处吗？”

祈夜：“没听说过。”

这都是不爱看书的结果。

万能小天才系统357大发慈悲地告诉他们，“出自薄伽丘的《十日谈》。这里是引用，她应该是想用名句表达自己的心境。”

方信目光澄澈：“……原来是怎样。”

系统357一招点破他的虚假，“你不会连都薄伽丘不知道是谁吧？”

方信：“有印象。所以，是谁？”

如果是面对面，系统恐怕在按着太阳穴，无力地呻吟。

他一个新手村系统，为什么还要带高中生学历史。

话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尽心尽力。面对两个无知的史盲，以文艺复兴为中心，从唯物主义的角度，向前追溯到古希腊古罗马，向后追溯到两次世界大战，覆盖政经思，搬出五大史观，彻彻底底给他们上了一课。

一顿□□舌燥，系统357念他们态度还行、一直听着没插嘴，暂且让他们停下休息。

系统357：“怎么样？这回清楚了吧？”他果然是个当历史老师的料，天妒英雄，没能让他施其所长。

方信弱弱地举手，“村老师，其实，我们不考历史的。”

方信物地政组合，祈夜全理科生。

系统声音冰冷，只怕脸已经黑了，非常老师的教育，“不考就不学了吗，以后人类文明谁来传承！前事不忘，后事之师……”

此处系统省略很多很多。

祈夜的怀表在白兰地小姐手上，能看时间的只有房间里的小闹钟。

方信：“为什么不再来一局要回来？”当时他记得祈夜不是很想给。

祈夜：“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

方信：“也是。”

他想不周到了，刚想补一高雅不通俗的话，拉回一点情商局。

祈夜又道：“偷回来。”

“……”

“好主意。”

方信觉得吧，情商这东西，不要也可以。

★

“早上有放了烟花，我怎么不知道？”

“是啊，船长说是惊喜！结果呢，几个人看到了。”

……

餐厅，午餐时间。

众人分享着自己的故事和听说的故事。聊天的内容各不相同，但大抵相处融洽。

有个老兵说自己亲历过美帝南北解放战争，并且战功赫赫，军升校尉；也有先生说，自己又发现地理新大陆，要开创人类新纪元；更有胆大者批判当今众议会无道，政客势大于天；还有喝大了的学者说，自己是蒸汽大王的迭代者，无人可以媲美他的新机器。

目光高远者多，目光短浅者也不少。譬如方信，眼里只有现在桌上的午餐。

面包、牛排、葡萄酒。还有蔬菜沙拉，不过这个方信不喜欢吃。

方信中餐吃的很无聊，最大的收获就是听隔壁桌吹牛皮。

一边往酒里掺白水，一边关注服务员上点心的时间。

灵光乍闪，他想到进入游戏的一道最大未解之谜。

他问：“你有没有用系统的语言翻译？”

这是以西方世界为背景，主语言是英语。

反正他是花的钱开学霸 （畅通）模式，就是不知道祈夜有没有。

祈夜：“没有。”

方信：“系统没告诉你吗？”

357是个好奶妈，不会忘了这个的。

祈夜想也没想：“不太需要。”

方信把无语吞进肚子里，“少爷，我打扰了。”

饭都吃了一半了，看点心半天上不来。

方信玩心大气，暂时关了翻译学霸模式。

中国式好宝宝耳朵听周围人吹泡泡，果真听不懂，像是身处于地狱级英语听力考场，而他陷入呆若木鸡的状态。

方信戳了戳身边人，讲中文：“少爷，我们交流一下。”

祈夜也讲中文：“交流什么？”

“嗯——”方信努力憋了很久，也没找出个话题，于是切成方信版英文模式，“How are you？”

“I‘m fine.Thanks.”祈夜反应很快，非常自然的衔接上了。

方信批评道：“太教科书式了，差评。”

祈夜：“陪聊十先令一分钟。”

“你太贵了，我不要了！”方信震惊，火速退货。

等了半天的点心终于上来了，他又换回了翻译模式。

期待了这么久，方信生出来那么一丝丝仪式感，背挺直，仪态端正如镜子刻出来的。

芒果布丁。还好，是他能接受的。

结果叉子还没插下去，一阵风嗖的一下掠过，布丁只剩布丁渣了。

方信嘴巴张大。

不是！为什么，凭什么？！

始作俑者不吝啬地点评道：“味道一般，没有佛罗伦萨的好吃。”

“你一个诗人作诗就作诗，谁请你当美食评论家？”方信站起来，如果不是祈夜拦得及时，他现在已经暴走出拳。

诗人很会抓重点，“年轻的先生，您想听我吟诗？没问题！”

“黎明抖开金红色的织袍，遍洒在大地上①……”

方信趁他没念完，拿出纸巾塞他口。强势的将他按坐在椅子上，嘴上很客气，“诗人先生，劳驾不要再说了。”

祈夜全程看着，他的目光就是停在诗人的手臂上，听他说完那句诗，陷入了一阵沉思。

诗人看二位客客气气，也不再追究吟诗被打断，伸手就去吃，光瞧气势就像是在吃霸王餐。

别说，这干饭的架势和一个人还蛮像。

周围人的聊天声渐渐稀疏，但没有几个人离座。听说是船长和投资老板准备了一场讲说会，请来了美帝大金山的顶尖教授。

大金山可是如今全世界科技水平最高的城市之一，科研团体更是世界顶级，是影响时代进步的中坚力量。所有人多少有点期待，这位教授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精彩演讲。

只是既然来自美帝，很大概率会和之前飞艇上遇到的甲虫队扯上联系。虽然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但看上去不像是好事。

方信正在琢磨着，没准这回教授就在他们之中，狡黠地看着期待不已的人们。

这时，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仰头一看，不是彼得还能是谁。

他看起来彼得手上举着盘子，因为举的太高，没看清里面装的什么。

方信大胆猜测道：“莫非是多出来的点心。”

彼得的笑容非常绅士，他说：“我像是会帮你留点心的人吗？”

方信：“不太像。”

他弯腰往桌前放了三杯杜松子酒，然后说了一声，“先生们，请慢用。”

便站在那一动不动。

方信还以为这位秘密同事又有什么要交代，耐心等了半会儿，也整不到他下半句。

仔细一看才发现，人家呆那是不情愿的。彬彬有礼的面孔上居然泛起一层淡淡的红色。

再往他脚下看，原来是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裤脚让他移动不得。

那只手白皙干净，一看就知道主人是一位养尊处优的小姐。

掀开米色桌布的一角，果不其然，是爱丽丝。

原本还在用劲的爱丽丝看见周围投射过来的白光，手顿时缩回去。彼得一个不注意，后退好几步，差点撞上了另一桌的几位公子哥。

几位先生喝多了，摇头晃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彼得就往他那桌多放了几杯酒，这事就算过去了。

彼得转头回来，对小姑娘说：“大小姐，我真的得走了。还有这么多酒没送完。”

爱丽丝睁大眼睛，义正言辞道：“拿了我的钱就得替我办事。说好的陪我找人呢。”

这个人应该就是只藏袍老人。

先前，方信与祈夜对过口供。

是祈夜通知了船长，在蒸汽暗道最里层的密室里找到的他们。

祈夜曾确认过，老人穿的确实是藏袍，腰襟肥大，氆氇镶边。

所以他是怎么下高原、漂洋过海，来到雾都，又是怎么搭上飞艇的？

一切又归属于另一个未解之谜。

而现在更有意思的未解之谜是，爱丽丝怎么和彼得扯上了交易关系。

“他都被您父亲带走了，我想找也找不到啊。”彼得不欲纠缠，精准甩锅。

爱丽丝哪里吃这一套，脸捂着面纱，正想和他慢慢对峙。

但她父亲没能给她这个机会。

“演讲开始了，各位朋友！”

①出自《荷马史诗：伊利亚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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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鸢尾号事件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