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夜晚的祷告

“请开始论述你的罪证。”

窗外又开始下雨了,一阵白光闪过,天降雷鼓,连声作响。

耳畔还在嗡嗡作响,意识逐渐清醒时,这是我听到的第一句完整的话,当我正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声音比理智先一步到达——

“在那天夜里,我又一次看见了哥哥,他和我说话,像以前无数次那样,仿佛他从未离开,就像小时候一样——”

如果他还在,我真想亲口告诉他,我真的…很想他。

过往仿佛在眼前定格,第一次有人帮我赶跑那些人,第一次像我无数次所期望的那样在温柔的故事中入睡,第一次有人把他的所有毫无保留的暴露在我面前,第一次……

可错就错在,他不该骗我。

温情的火苗被扑了冷水,一沉到底。

下一刻我站起身来,盯着面前的两人,身体变得紧绷起来,再次开口语调有些颤抖,甚至还有些难以察觉的回味:

“可是——

不对啊,明明在之前,他死了,是我杀了他!他在看着我,他就在这……他是来带我走的——”

我能感受到我的四肢在陈述时微不可察的有力蜷缩着,此起彼伏的喘息着,嘴里还不断的重复着最后一句话。

如果没有身上禁锢,在这个房间里其他两人恐怕就要遭罪了,可他们似乎对这镣铐枷锁充满信心,只是那样看着我,就像是在观赏着什么。

我双手抱着头重新坐了下去,我不想这样的,是他……

跳脱的情绪在说之后如同卸了气般,虚假的月光随着我慢慢抬头,逐渐侵蚀面庞,只留所剩无几的理智还在维持。

我控制不住的笑了起来。

那人就应该无声地死去,当他出现的时候就应该下地狱了。

面前一个穿着制服的人不耐烦的看着,这个从开始平静的陈述,原以为这最后一个看着老实会比前几个早完事,好早点去喝酒,没想到说着越来越不对劲,这与他们得到的盗窃信息一点关系也没有。

另一个审讯者敲了敲桌子,在这个空荡的空间内带着一丝威严,开口道:“喂,谁问你这个了?”

“不过倒也多了条罪证,你可以更快的去见上帝了。”

说着审讯的两人相视笑了笑,眼神轻蔑,像是在嘲笑眼前人的愚蠢。

镁光灯集中的打在我的身上,却并不刺眼,目光落在手上的拷链上,内心逐渐平静,像是丝毫不在意这声音源头蕴含的深意。

我再一次开口,语气转而轻松,仿佛面前只是两个好久不见的朋友:

“不好意思,可以再问一遍吗?”

一截水管,高压洗刷一群光着身子的躯体,冰冷刺骨的触感传来,洗涤着外来的尘埃,这无疑加重了众人对初冬的嫌恶。

我跟随着众人各自领着统一的囚服,在这初冬下囚服显得如此的单薄,任由那些穿着制服的人来到一尊神像前。

那神像双手握着宝剑的剑柄让剑身矗立在身前,身型正视前方,神圣不可侵犯的审视着。四周的壁画连贯,仿佛是在叙述一个古老的故事。尽管它们是那样充满着端庄与神秘,不过那些人可不会可让我们停下来喝一盏茶好好欣赏。

囚犯们被带着列队站好,那些穿制服的家伙拿枪就站在一旁监视着我们。

我和其他初来者一样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他们站列有序,而屹立于最高处俯视着众人,神色威严语气,那样不耐烦的语气就像是说过很多次一样:

“我是这里的审狱长,而你们则是外界所唾弃的重刑犯。可以理解为,你们已经死了,不过在这里好好表现,还是有可能‘死而复生’的。

在这座神圣的教堂,以后你们当中有谁被执行了死刑……看到那个十字架了吗?”众人的目光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在石像的正下方的确有一个类似于十字架的东西,听审狱长接着说:“那就是你们的归宿。”

“那么现在,请虔诚的向上帝祈祷,把你们的灵魂交给上帝,把你们的罪孽交给审判。”

我们一齐向上仰望着那尊被誉为上帝的石像,这是我第二次如此凝望祂,刚刚还紧闭的双眼不知何时已然睁开一条缝隙,俯视着众人,在一瞬间一股被凝视的威压传来。我看向周围,他们无动于山,仿佛这是我太多天没合眼出现的幻觉,等我再次望去“上帝”犹如初见,紧闭着双眼,仿佛从未审视世间。

神父的声音在上响起,众人祷告声回荡在殿堂:

“天降神罚,慈悲掩相;

我忏悔我的不可饶恕;

唾弃因此获得的一切;

当因果轮转,晨昏颠倒之时;

我在此祈祷;

奉上我罪恶的灵魂;

以身渡世;

因此赎罪。”

我当时在想什么呢?直到我被问到,才认真思索起来,不过从来到这开始,我的头就犯起了旧疾,隐隐作痛。

一头卷发的年轻小伙见我在思索,正饶有兴致的等我能讲出什么有意思事来。

这座拥挤到每间牢房只能有6个人在各自的地盘上也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好奇心在我这个新来的面前荡起了一丝水花,坐在角落的一人始终捧着一本书一个人卷缩着,囚衣上似乎染了血,蓬乱的长发让人看不清他的样貌,而这样一个人就睡在我床的另一边。

我忍住片刻的分神,看向卷发。

“什么也没想。”我开口回道,暗流涌动的水花又恢复了平静。

卷发少年大约和我一般年纪,不过这位少年在这牢狱之中好像格外活跃,也许是看出了我的不善言辞,把它归于初来乍到的无措,没在就着这个话题继续追问,反倒讲起他自己,许是想来用于对我的安慰。

只是他又问了我一个问题:

“你之前是做什么,怎么进来的?”

我心神一震,随后出起神来,大脑接收到这个问题,我下意识地在混乱的记忆之中寻找答案,这让我的脑子又开始隐隐疼痛起来,一旦不去深究,就又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牢笼将月光分割,片影就这样落到了我脚边,有那么一瞬间这里就像是小时候的‘秘密基地’,一旦现实将我击溃,这里就是我的完美避风港,在这个充满压抑,恐惧的地方,我难得的有了一丝安全感。

我又对着这个热情的少年摇了摇头,他张了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声巨响打断。

“铛——”

10点钟声响起,每个像这样拥挤的牢狱犹如关闭的水闸,静悄悄的,一滴声也没有。

随即是贯穿整座牢狱的哨声。

我感受到对面那人的动静,还没来得及思考他要做什么,令我没想到的是,一声浑圆苍厚的文字从他口中响起,只见那人缓慢的跪在牢狱前,双手虔诚的合十到胸前,望着月光投来的方向。

我只能看到他的背影,月光将他笼罩,赋上了几分神性。我虽不善语言,那一刻却也清晰的听出了那人吟唱的诗歌——

「你是否听见」

「我看着你漫步走来」

「我洗去外来的尘埃」

「我祷与上帝的温床」

「窗外银辉,如此明亮」

「如此明亮,在我梦里」

「镜面颠倒,日月轮换」

「每当夜幕降临之时」

……

我就在那,听得清清楚楚,那声音不大却浑厚有力的回荡在我的脑海中。

不久走廊外传来一阵急躁的脚步声,来到了那扇铁门前,语气不耐烦的说着:

“又开始了,还以为今天能安静点。”

“嘿,你已经欠我两包烟了。”

“知道了,知道了。”

随后而来的另一位穿制服的人,熟练的拿出钥匙开门。

我看着那人被带走,与其说是带不如说是拖着走的,水泥下地板上被拉出一道血痕,倒像是用身躯铺出来的一条血路。

那声音还在继续,或者说从钟声响起的那一刻就一直在了。

「我将赠你一抹清香」

「救你于被困的高墙」

「去飞吧,去飞吧」

「直至玫瑰祷告」

「在消弥之际,日暮复苏」

「醒来你会看到一阵花香」

……

声音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回荡。

-

再入睡之前,卷发少年小声的为我解答,那个人头发蓬乱的中年男人一到钟声响起,总是反复的吟唱刚刚那首诗,直到念完。

那人自称——“诗人”

有人说他是在这被折磨疯了,担心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还有人认出了他,说他只是一个疯狂的文学家;但究竟有多疯呢,他正在这口口相传中不断塑造,打破,再塑造。以此形成了我所听到的模样。

“那他是怎么被关进来的?”我开口问道。

少年摸摸下巴做出思考的模样:“问他都不说,有人说是写了些不该写的东西,还有的说是扰民。”

看着我疑惑的表情,笑着拍着我的脑袋,像一个长辈那样说:“我们不会迎来上帝的审判,只会有我们自己。”

我看着他的样子笑了笑。

从他口中我还得知了在我之前到第7人的存在。听他描述,那人似乎也是个‘疯子’,在监狱里杀了人,看样子杀的还是什么大人物,第二天就处于了死刑。

也就是我来这的第一天早上。按卷发的说发还是个‘短命的’在这个监狱只待了三天。

所以……

我正坐在死人的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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