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期一振睁开眼,已经再次回到了部屋里。
四肢虚软无力,他看到身边一圈跪坐着满脸担心或悲伤的弟弟们,一个、两个、三个……七个,差了一个,差了谁……对,是前田,还有骨喰,骨喰!
“骨喰……”他没有杀死审神者,骨喰他,还能回来吗?
鲶尾快要看不下去了,一期哥心如死灰的眼神,他很怕自己忍不住在一期哥面前哭出来。
虽然平时假装着另一个自己,但不管怎么相处和谐,在某些默契细节上,假的还是假的,他们不是那个和一期哥一起经历那座本丸,一起生死扶持的兄弟。
为了一期哥的病情,就算是让他们假装一辈子,其实也不是不愿意的,毕竟他们还是【鲶尾】,还是【平野】,以后也会有【骨喰】,或者更多兄弟,可是一期哥沉浸在过往的记忆里,还念着过去的审神者,甚至被臆想控制着伤害了现在的主人,这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一期哥,我们,想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药研平静地诉说着,像在讲一个与他无关,只是以第一人称开头的故事——
“我是药研藤四郎,曾经和你,一期一振共同锻出于丁s912本丸……”
一期一振听着药研的声音,恍然得仿佛看见了那些画面,在那座本丸里,他和药研,是第一振药研,还有其他弟弟们相遇在锻刀炉前……
暴躁的,品行低劣的审神者霸王,虽然取了这样的代号却毫无王者心性,在不断被刀剑男士从各方面比下去,又不肯接受劝谏的情况下,不知怎么与几个德行不良的审神者搭上线,然后,就是本丸里刀剑们的噩梦……
不顾警告闯进密室,看见了几个弟弟被开膛破肚,鲜血淋漓地束缚在手术台上,有的哭喘地喊着他的名字,向他求助,有的气息奄奄,已经神志不清。
被吓了一跳的审神者一个手抖,划破药研藤四郎的心脏,让这振短刀碎在手术台上。
审神者会一些针对灵力契约的控制性灵术,等级尚低的一期一振被他控制着跪在地上,他则骂骂咧咧地,半是泄愤半是得意,把几振短刀都虐碎,然后命令一期一振把碎片打扫干净。
至今,那捧着弟弟们的碎片的感受还是那么记忆犹新。
一期一振瞳孔涣散,在自己的臆境里,被药研引导着把最不想看到的一切都重新回顾。
在看到新的药研被锻出来时,他也看到了审神者肥胖油腻的脸上恶意的笑容,他握住本体刀柄,在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保护好现在的药研,保护好所有弟弟们。
可是审神者变本加厉,也变聪明了。
他之前产总是趁着一期一振或其他强大的成年刀剑男子出阵或远征时,偷偷折磨短刀或胁差,威逼利诱他们不准说出去,要不是一期一振太过敏感发觉了弟弟们的不对劲……
……后来,在发现短刀胁差们异常的精神状况,还有审神者恶心畸形的爱好后,对方竟然放弃人皮,像个畜生一样越发行事嚣张,为了更清晰地享受他们的痛苦,还会控制同一刀派的刀剑互相伤害彼此,并录下视频收藏,还会不断不断循环给视频里的人看……这还只是较温和的手法,而其他残酷的手段,更是令人毛骨悚然。
审神者实在是很擅长从心灵上去折磨污染刀剑男士,那时候,本丸的大家已经全都伤痕累累,不只是身体,更是心灵上的血肉模糊。
虽然是刀剑之身,但他们也是有心,有感情和自尊的,被摧毁揉碎为人的底线也会痛苦不堪,绝望哭泣。
所以,当三日月宗近,髭切,江雪开始说服其他刀剑刺杀审神者时,他们都同意了。
一场大火,摧毁了他们的噩梦之地,审神者的罪恶,刀剑男士的,统统被埋葬在其中。
一期一振那时候已经精神崩溃,但被弟弟们带着,他还是乖乖跟着离开了本丸,来到危机四伏的战场上……
“别说了。”嘶哑的声音里,竟带着一丝恳求。
空洞的眼眶里有泪水溢出,他不敢去回想,不愿去回想的一切,都一点一滴翻找出来。一期一振看着身边的弟弟们,突然觉得他们的神情,好陌生。
药研还在讲述着,双手十指掐进掌心,但他竭力维持冷静,把自己的、兄长的、弟弟们的伤疤揭开来。
他要把看上去愈合了的创口撕开,挤出脓血,不能让平和下的危险污染了新的幸福。之前他们都没有做好准备,现在,好不容易求得一个归宿,也是时候了。
镜片后,翡紫的眼眸黯然——大将他,本就不该背负属于他们的黑暗。
他们的弟弟五虎退,是个非常胆小害羞的孩子,在本丸里更是不知道哭了多少场,因为是普通短刀,出阵总是更加危险,但他从来都义无反顾地走上战场,总想要变强一点,原因仅仅是变强了就能多代替其他兄弟受罚,不会那么容易就撑不住。
“别说了……”
温和开朗的信浓,是他们从地下城带回来的弟弟,因为稀有,一开始还没有被审神者盯上,直到后来信浓因为发现并阻止了审神者对爱染国俊的施虐,也开始成为被折磨的一员,审神者仿佛从中品尝到别样的快感,甚至增加了对稀有短刀的出手次数。
但是这么好的小退,这么好的信浓,好不容易逃出审神者的魔爪,却没能躲过命运的玩笑。
“别说了……”
【快走啊一期哥,药研哥!】善良的五虎退拼着重伤举起本体,爆出真剑必杀斩掉两振大太,黑红的血液弄脏了他柔软的白发,除了本体,他还紧紧抱着一只小白虎的尸体,这是他在战斗中,唯一找回的伴生虎。
【带一期哥快跑,我,我会给你们断后的。】五虎退身上衬衫破碎,一道深深的伤口在小腿上,鲜血沾满他的腿袜。
【还有我啊小退,我们,要一起帮一期哥他们离开哦。】信浓擦了一下嘴角的血丝,笑着道。
他们是练度最高的短刀,只有他们能拦住眼前数不胜数的时间溯行军,给兄弟们争取最后的生机。
【要好好活下去啊,一期哥,药研,骨喰,鲶尾。】回头贪恋地扫过所有兄弟,信浓笑得灿烂无邪,【带着我们的份一起,快点。】
【一期哥,呜呜……】五虎退已经在敌短的偷袭下,不得不放弃了最后一只小虎的尸体。他是没有小老虎的五虎退了。纯净如昔的金眸泪流不止,不知道是为了小老虎们,还是为了即将到来的分别。
【走吧,快走啊!】
【呜——快走,药研哥,鲶尾哥,骨喰哥,你们快带一期哥走!】
……
“别说了……求求你,药研,求求你!”一期一振向药研求饶,他的眼里浮现出血丝,挣扎着,又放弃一切似的哀求。
尽管旁边的秋田、乱,厚和包丁,已经啜泣着,甚至抹起眼泪,药研还是没有停下来——
好不容易逃到万屋,但他们身无分文,又个个带伤,最后在一个好心审神者的帮助下在出租屋有了个落脚地,虽然那个审神者的眼神一直停留在昏迷的一期哥身上。
而这种窥视,在看到一期一振醒来疯癫的模样时就消失了,而帮助也终止,他们只能在出租屋里停留一个星期。
他们没有钱,等级不算很高,因为等级高的都留在那个本丸和战场上了,就连找工作,少年乃至孩童模样的短刀胁差也很难找到,更何况他们身上都有伤,破损的衣着,就算送快递也不太愿意要他们。
厚和包丁不算聪明,找不到工作却想到了馊主意去卖身,幸好药研运气好恰好发现他们,但药研没想到,沉稳的骨喰哥也会跟鲶尾哥一起,做出那样的决定。
“求求你药研,我求求你,别说了,都别说了……”一期一振想捂住耳朵,可他没有力气去捂住,尽管他想反驳这些过分残酷的故事,但心底深处的意识又不断提醒他——这才是事实。
骨喰哥和鲶尾哥出去找工作的第三天,他们弹尽粮绝,连出租屋都必须搬走时,有人送来了资源和小判。
骨喰哥和鲶尾哥没了。
他们死在接私人任务开荒的战场上,每开荒一个时空战场都能得到不菲的报酬,开得越多酬劳越多,就算碎刀,也能得到补偿,而且有特别的契约,赖不了帐。
后来,即使他们小心节约地用着鲶尾兄长他们的买命金,但这笔钱也并不多,稍微治疗好大家身上的伤后,又开始捉襟见肘。
药研当时找到了一份工作,却不能预支工钱。眼看着连基本的灵食都要买不起,练度稍高的平野和前田出门了……
现在只剩下药研,乱,秋田,厚跟包丁,他们带着一期哥求生存,靠着平野前田的补偿金度过了最初艰难的日子,他们本该缓过来,越来越好的……
“药研。”一期一振的声音冷静下来,虽然紧紧地,压抑着痛苦。
药研闭了闭眼,把眼眶的温热逼退:“你愿意醒了吗,一期哥?”
“……嗯。”
与樱也无关的一章,被不知情的外人温柔安抚,病灶不一定能愈合,就算看似愈合,也一定有一些东西在伤口里,动一动会磨着血肉显示存在感。
对症下药,只有同样直面了所有不堪绝望的过去,并从中走出来,或想要从中走出来的人,才有底气和信服力,带着其他人一起走出来。
逃避得够久了,一期一振可是度过了漫长岁月的刀剑付丧神啊,就算初次为人,就算只是个分灵,他也比普通人类坚韧很多,只是之前,一直不断被戳开他最柔软最重视的地方,一阵接一阵地疼,让他没有适应恢复的机会,最终他放弃了清醒去接纳源源不断的悲伤,选择逃避。
药研不再选择温柔的隐瞒,他叫醒了装睡的一期一振,伤口还是得挤出坏死肉和脓水,才能真正恢复。【其实前面有伏笔的,一期一振只是在装睡,他放任自己沉浸在可以回到从前,可以挽回自己过错的自我救赎中,药研也由着他,但现在,药研不允许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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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治疗一期【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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