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开心就好,忘记烦恼,宇宙很大,任飞翔——《开心超人》]
谭果看着一身黑的少年,压根不会把他和白衣天使联想到一起,林英一只手插兜,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永远是一副拽拽的模样。
“哭什么?天塌了?”
“没有,就是有点难受,意外太可怕了,能瞬间毁掉一个人。”谭果也不挣扎,任由他拉着,和以前一样。
林英伸出另一只手擦擦她脸上的的泪痕,语气软下来几分,“别难受了。”
他摊开手掌,递来一盒白巧。“今天我休假,刚才好像看你没带伞,过来接你。”
林英的嘴角弯出一个漂亮的幅度,他的眼波如水,倒影着眼前人。
雨水隔绝了周围的声音,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今天天文馆有展览,之前不是想去没去成吗?北京的,肯定更好看。”
“走吧那?地铁直达,这儿离得还挺近。”谭果把巧克力揣进兜里,爽快同意,两人撑着伞往地铁站走。
天文馆外,醒目地竖着一个牌子:天气原因,客流量大,今日只出不进。
两人撑着一把伞傻在原地,谭果咳了咳,“走,请你吃饭,上次的事情还没好好谢谢你。”
可还没走到饭馆,林英被一通电话给叫走,说发生了车祸,医院现在缺人。谭果连忙说没关系,把他送到医院门口,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诶,这个感应门怎么打不开了?”谭果内急,比林英跑得还快,却堵在了医院感应门前,贴在门上扣门缝,有些羞耻。
林英往后站站,又举手感应,笑着看眼前脸上微红的女孩,“这个门本身就有点问题,快去吧。”
*
夜晚,谭果总是睡得不深,容易被杂七杂八的声音吵醒,打开手机一看,才凌晨两点。她把被子捂住耳朵,翻了个身。
电话却忽然响了,她一激灵,却看见来电显示是林英,真是要了命了这大哥。
“喂?”谭果的声音带着几分想死的怒音。
“谭果?今天医院里死了好多人……”
对面的声音有几分哽咽,显然是情绪崩溃了。谭果清醒过来,她的语气也软了下来。
“你已经尽力了,林英,不要难受”,她顿了顿,“如果实在难受,就深呼吸。”
“我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亲眼看着他们的心跳停止,太残忍了。”林英蹲坐在医院的楼梯间,双手抱膝,十分无助。
谭果翻了个身,看见窗外月明如炬,“你不是一直想当医生吗?这就是你需要面对的,无论再难,你都会拼尽全力,这就够了。实在过不去,还可以……可以给我打电话聊聊,你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你吃巧克力了吗?”林英忽然问一句。
谭果感到明明奇妙,但不想驳他面子,“吃了,好吃。”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大半夜,谁吃那个!
对面沉默。
谭果困得不行,说不了两句就睡过去,林英在耳边又絮絮叨叨了半晌,听见对面轻微有序的呼吸声,默默挂掉了电话,“晚安。”
第二天公园门口,他没有看见骑共享单车的谭果,心下凉了一半,原来,是拒绝了。
谭果这边却兴致勃勃骑上低价买的二手单车,在非机动车道上风驰电掣。
能过一天是一天,最重要开心就好。
但是快乐的心情到了律所被浇得劈头盖脸。
小刘母亲死了,律师费半点没拿着,案件被重新刑事立案。嫌疑人是邻居夫妻。
“这个案子影响比较大,公开开庭庭审,实习生带上自己身份证,去旁听一下吧。”难得今天杨主任大发慈悲,开了这个口,不然还不知道今天要怎么挨过。
谭果脑袋里一直是小刘和母亲的相处模式,所有的爱意都在隐忍,孤儿寡母承受了太多。
易儒今天却主动说自己不去,留在所里打下手,获得一波好评。所有实习生里,就谭果显得像是混日子的,谭果埋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米白色卫衣,默默闭上了眼睛。
王安姐顺路去开庭,开车带他们去,副驾驶上堆满了辩护材料,每一页都勾勾画画,看来是下了功夫的。
下车后,陈如意悄悄在谭果耳边说:“我今天才知道王安和我们是同岁的,她应该是上学上的早,比我们提前工作。”
谭果惊讶万分:“你不说,我以为比我们大几岁呢,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啊。”
小罗点头:“别人都已经可以独立开庭了,我们还傻兮兮地去旁听庭审看热闹。”
陈如意在他脑袋上狠狠一个暴栗,“我们这叫积累经验。”
法庭上,公诉方以被告明知被害人有精神疾病和心脏病而故意激怒她,旧疾引发死亡为由,以故意杀人罪提起公诉。
被告却一脸痞相,张口就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原来这年轻的夫妻是中介公司的人,半年前小刘母亲租了这边的房子后,因为神神叨叨的举止,让隔壁一直空着,没人敢租。
中介公司才出此下策,派人来与她闹矛盾,企图逼迫她搬离这里。可是他们不知道这位母亲,为什么非要住这里。
隔壁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和小刘妈妈一个月闹几回派出所,都没有个解决的办法。
轮到这两位夫妻时,他们以噪音污染为由劈头盖脸朝她骂去,后来又悄悄打听了她女儿的事情,施以人身攻击。
她气急攻心,一时没缓过来,在门口晕死过去。
故事的结局令人唏嘘,三人在旁听席迟迟不离去。
陈如意仰头靠在椅背上说:“你们说,要是我们当时,代理她的案子,告赢了中介公司寻衅滋事,我们就对了吗?这样会把她一直困在女儿的阴影里,困一辈子吧。我们,真的代表了光明吗?”
“她们家就是运不好,平白无故遭此横祸,一时接受不来。新闻上骂骂那些修电梯的无良商家,一会儿就过了,群情激愤不过一两月,可她这辈子确实完了。”小罗眼神空洞补充道。
谭果表情麻木,呆呆地看向公诉人一方,如果她当时没有害怕,主动在医院向前搭话,她会更了解她一点吧。
“她是一个伟大的母亲,她的女儿也是一个伟大的女儿,只是她们表现爱的方式太隐晦,太极端了。”
三人告别后,谭果收到余橙发来的信息:【今晚我们班北京分部聚餐,推了这么多次,要毕业了你一定要来!】
她回复:【好。】
压抑了这么些日子,该好好放松一下了。
他们订了一间包间,总共就七八个人,林英也来了,坐在最里面。
“师妹来了,快坐快坐,师妹可不好约啊。”一男生看见谭果调侃道。
余橙示意他闭嘴,“都是一个班的,乱喊什么呢?”
“师妹?”林英眉头微皱,坐起来看着谭果。
“诶,林英你也不常和我们玩,不知道啊。谭果毕业那年生了重病,休学了一年,比我们晚一届。”
林英没有接话,喝了口闷酒,难怪这些年一直找不到她。
后来聊尽兴了,气氛热络起来,也不管男女,就猛灌酒,谭果推辞不过,勉强喝了两口。
她本来话不多,听着这些话痨聊以前高中的事情,还挺开心,就是酒杯里的酒,迟迟没动。
趁着热闹,她打算再闷一口,不然显得太难看。杯子却被林英一把拿过去,倒了一大半在自己酒杯里。
桌上的人正聊得火热,没人注意到他们,谭果垂下眼帘,悄悄说了声:“谢谢啊。”
“高三毕业后为什么生病了?”林英直接问道。
谭果笑笑,不说话,半晌开口道,“没什么,不是差点被车撞了嘛,那天,落下些毛病,要缓缓。”
她随即又半开玩笑道,“我后来还想去探视你呢,为什么不见我?”
女孩因为酒精脸上晕染出一层淡粉色,两只眼睛似笑非笑看着他,眼神里却毫无暖意。
“太狼狈了,不想见你。”林英说着转过头去,闷了一口酒。
谭果冷笑一声,不接话,喝掉杯子里最后一点酒。这是他们第一次聊那个时候的事情,却谁也没说清楚。
这里只有余橙和林英知道谭果住哪,余橙喝得醉醺醺不方便送她,林英陪着她慢慢往回走。
“就到这里吧,小区里没什么怪人了已经。你早点休息。”谭果在十字路口提议林英不用送了,自己拎着包回去。
林英没有说话,随她去,只是跟在她后面,保持一定的距离,直到看到她家里的灯亮起。
谭果回去后,只觉心里面像压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她刚才知道林英一直在后面,她冲了出去。
“林英?”她对着黑暗轻声唤,“林英!”
她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干什么?这么晚了。”林英从背后拉住她的手腕,温热席卷整个身体。
谭果转身抱住他,仰头目不转睛盯着他的眼睛:“为什么不见我?交女朋友了吗?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你喝醉了。”林英把她按在怀里,在她背上轻抚,女孩的体温透过轻薄的衣裳向外扩散。
谭果伸手扣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了上去。
蜻蜓点水一般,微睁着双眼,望着他。
林英被亲得一愣,“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他伸手扶住女孩的头,俯身含住,酒味在舌间萦绕,唇瓣温润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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