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事不可能的,只要我们愿意去努力——《飞天小女警》]
在法庭上重新看到时雨的时候,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明了了。
小女孩比静涵高半个头,身材却削瘦得多,锁骨在领口明显突出,空荡荡的袖口下细杆一样的手臂支棱出来。而这手臂上则是触目惊心的伤痕。
新伤叠加旧伤,红色叠加乌青色,多处皮肤上有很深的裂痕。小小一个人,与旁边雪白的静涵形成鲜明对比,显得静涵身上的乌青像是儿戏。她像是不属于这里,眼睛里空洞毫无情绪,看见自己父亲后才略微泛起波澜,紧接着身体反射性颤抖。
在座所有人都被这个没有丝毫完整模样的芭比娃娃给吓了一跳。
原来静涵的目的在这里。
几周前两个小女孩一起玩闹时,静涵不小心碰到时雨的胸口,时雨的反应却仿佛被重击。
静涵发现了时雨的秘密。
小女孩小心翼翼掩藏,颤颤巍巍不敢示人的秘密。
刚到幼儿园的时候,两人就是同桌,时雨性子比静涵皮些,偷偷从家里带来零食,两人将头埋在被窝里分享。趁着老师不注意,时雨还会带着静涵“翘课”,趁着操场人少,包场所有的游玩器械。
那天天边挂着双彩虹,幼儿园所有小朋友都在午休,房间里一片寂静,时雨捂着静涵的嘴,把她从被窝里捞出来。
两个女孩坐在雨后的台阶,兴奋地看着天边的虹桥。
“一个,两个,三个……”
“时雨,你在数什么?”
“数彩虹有几种颜色。”
“不是七种吗?”静涵小小的眉毛拧在一起,抬头望去。
“你看仔细了,有好多种!”
“时雨,我们是好朋友吗?”
“当然,只有好朋友,才会一起数彩虹。”
静涵和时雨是好朋友,可之后的时雨心事貌似越来越多,她不让静涵接触自己,不会在所有人面前换衣服,就算很热的天,她也穿着长袖和长裤,她说她怕冷……
直到那天,静涵解开了谜题。
后来时雨没再出现了,静涵妈妈平日里很忙,她知道妈妈不会为了一个毛头丫头的话,分出一丝精力,可是作为时雨的朋友,她必须这样做。
她能做的,就是把时雨带到所有人的面前。如果说她的能力太小,力量太弱,那么就让这份心滚得大一些,让时雨得到她应有的保护。
谭果无意识地拨弄手中的诉讼材料,案卷证据很薄,因为没有可靠的来源。
忽然,指尖流出温热的液体。
再薄的纸,原来也会很锋利,当它毫不犹豫,拼尽全力,瞬间就能撕破一个伤口。
谭果回去后,习惯性把一天的所见所闻分享给林英,同时了解市医院发生的各种事,两人都处在矛盾最集中的职业,听完对方的讲述,还是不忍唏嘘。
两人下班后都太疲惫,决定犒劳一下自己,下个馆子,进入商场临上电梯前,林英接了个电话,落后一步,谭果便顾自沉浸在商场的繁华中。
一楼全是金银饰品和美妆用品店铺,一层楼脂粉香气弥漫,电梯在商场正中央,抬头可以看见每层楼的陈设,华丽的衣橱和悠闲的人群,顶楼电影散场,一群人抱着没吃完的爆米花有说有笑地往下走。
谭果到达上一层,习惯性回头挽林英,今天却因为太累了,她想把整个人都坠在林英身上,余光看见一身黑色衣服靠近,伸开双臂就抱了上去。
触感不太对。
手里的人干干瘦瘦的,没有林英身上锻炼后肌肉硬邦邦又有肉的手感。
男孩忽然被抱,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定定地盯着谭果,直到她抬头,撞上一双完全陌生的眼睛,以及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此时林英从旁边经过,饶有兴趣地停留在两人身边,不近不远处。
“对不起对不起。”谭果立马慌张地松开,恨不得将头缩进脖子里,拉起一旁看热闹,笑得嘴都合不拢的林英往前走。
“谭果,那是谁啊?怎么我的女朋友在大街上随随便便抱别人呢?”
快别说了,谭果脸已经红透,下一秒苹果成熟就会落地。
林英单手将旁边女孩的头掰过来,轻轻在嘴唇啄了一下,在她耳边低声呢喃:“下次随便抱别人,我可真的会吃醋了。”
女孩耳根禁不起挑逗,微微泛红,扔下他快步走在前面。
“喂,等等我啊。”林英嘴角一挑,跟着她快跑上去。
两人下班本就不早,在饭店磨蹭好一会儿,玩到手机没电,差不多打烊了才意犹未尽地离开。
一开门,漆黑一片。
谭果又反复按了两下吊灯开关。
没用。
“是不是灯坏了?”她摸索着进去找厨房灯的开关,同样没用。
“应该是没电了。”
门从身后关上,走廊微弱的光亮瞬间消失,听见林英倒是泰然自若倒在沙发上,幽幽道。
谭果刚来这儿不到一周,对这里陈设都不太熟悉,往前蹭了两步,摸到林英的脸,揉了揉,声音带着丝丝撒娇,“我渴了,帮我倒杯水。”
忽然手腕一烫,被用力一拉,谭果轻巧翻过沙发背倒在林英怀里。
“干……”嘛?
话还没说出口,唇瓣已被温柔地含住,舌尖毫不犹豫敲开贝齿,伸了过来,几番缠绵后,将将分开,林英又忽然靠了过来,难舍难分。
“还渴吗?”他把头靠在谭果旁边微喘。呼出的热气毫不迟疑窜进她领口,一直往下点燃。
这下,更渴了……
“你有点得寸进尺了林英。”谭果秀眉微皱,被忽然翻一圈,感觉很不好。
黑暗中,隐隐又传来谭果飘忽得微乎其微的声音:“偶尔,得寸进尺一下,也没关系……”
一片漆黑,忽然听得一声闷哼,纠缠中不小心撞上什么东西。
“没事吧?”还没问出口,便因更加激烈的攻势而招架不住。
今晚月色很暗,隐隐藏在云里,整个世界都没了光彩,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看不清万物,只有彼此的呼吸在耳畔起伏。
今夜不眠。
凌晨的光亮传来,两人才沉沉睡去,看不清房间被弄得如何凌乱,身边的人却很温暖。
“我嘴巴有点干了。”林英将下巴靠在谭果头顶,将她整个人揉进怀里。他说的是真话,回家到现在一点没吃过。
怀里的人微微动了动,谭果伸长脖子,仰头吻了上去。
心照不宣的微笑。
*
两人的实习都快接近尾声,律所里却接到一个大案。
涉及刑事,事关人命。
一切都起源于一个漆黑的夜里,和昨晚一样,月色很淡。
小区楼与楼之间相隔不算远,所以户外光线暗下来后,打开屋里的灯,室内一切都很明显。
包括人的吃穿住行,一举一动,都能轻易地被对面楼层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窥探。
包括杀人的全过程,如果开着灯。
故事的起因是一个叫魏满的女孩,家庭条件还行,找的工作也很理想,在环境还过得去的小区租了一套房,这里上下班都很近,很方便。
魏满一个人的时候,习惯坐在阳台边,端一杯红酒,独自欣赏深蓝色的夜幕。看着星星慢慢出现在头顶,天空由透明变得漆黑,路上车灯连成线。
这天她却看到对面那栋楼,和自家一样高的楼层,吊了一个人。
远远看去,像是悬空在室内,只是她披头散发,头朝一边歪斜,毫无生气。
魏满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想报警,却正正对上了一双凌厉的眼睛。
男人站在女人身边,手里似乎夹了一根烟,红色的火星时隐时现。他也看见了魏满,毫无遮挡地,一览无余。
他转身迅速下楼,在楼下树木间往上瞅了一眼,像是在数楼层。魏满惊慌失措,慌忙拨打警察局号码。
可电梯太快,下一秒,门外就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更准确地说是砸门声,门框连着上面白色墙壁一齐颤抖,石灰粉被震碎洒落一地。
她惊叫不已,此时却完全没有退路。
门还在一下一下地撞击,连同她的心跳,一点一点地震碎。
这个男人,她认识,他是来要她们命的。魏满心里第一反应是这样。
身上被惊出一层薄汗,触手却只剩冰凉,她跌跌撞撞在房间里四处寻找躲避的地方,却在每一下撞击声响起时,跌坐在地上。
她抬眸看向对面那个凌空的身体,在夜色中,身后的灯光格外明显,将她的轮廓完整勾勒,就那样,吊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瞳孔随着撞闷声一阵阵震颤。
这里是四楼。
来不及做决定,魏满踏上窗台一跃而下,强烈的失重感后,身体被坚硬的水泥地面撞击,骨头似乎要分离开来,肌肉被拼命的拉扯。
温热的液体从手边扩散开。
尖叫声,救护车警报声,人群攒动吵嚷声。
红酒杯跌落,洒了一地狼藉,地上倒影里,月色血红,波澜不惊。
撞击声停止,防盗门始终紧闭,从来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那人靠着门蹲坐下来,将头埋在膝盖里,长舒一口气。半晌从口袋里夹出一根烟,火星在黑暗的走廊里闪烁,烟丝飘飘摇摇,将他笼罩,直到警笛声越来越近,整个人暴露在强光之下。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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