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佩兹先生从站在一边的仆人手中接过了什么东西,砸向了那个红发女孩。她顿时愤怒地抬起头,但当她看到那个砸向她的物体时,又疯狂地尖叫起来。
——一个头骨静静地躺在地上。
柯兰达一阵心悸。
伴随着红发女孩的哭泣,洛佩兹先生清了清嗓子,转身向众人宣布:“这些狼人,他们将在明天被送往中心广场处决!洛佩兹决不允许他们伤我们的居民一分一毫!”
柯兰达回想了一下,近年来当地的狼人一直居住在小镇西边的森林深处,并没有出现过主动伤人事件。
场面静默了一瞬,不知谁开始鼓掌,人们开始欢呼,称赞洛佩兹先生的执行力。
洛佩兹先生挥了挥手,狼人们被带离现场。
他带着众人落座,柯兰达被他安排在旁边,洛佩兹夫人也随他坐下。
柯兰达机械性地嚼着食物,父亲依旧在与宾客高谈阔论。他微微侧头,却发现母亲的状态和晚宴之前截然不同。
洛佩兹夫人小口吃着东西,失去了之前的热情,取而代之的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柯兰达的表情变得惶恐,夹在气氛截然不同的二人中,任谁都不好受。
几个妇人试图与洛佩兹夫人交谈。
一个中年女人凑了过来,“唉,弗丽亚。”她叫着弗丽亚的名字,语气也温柔,但说的话却不好听,“你和洛佩兹先生的感情怎么……”她越说越小声,似乎也知道这种问题不太礼貌,柯兰达想。
洛佩兹夫人笑了笑,“感谢你的关心,布朗夫人。我们一家的感情十分融洽。”
柯兰达又转头观察他父亲。
哦,他依旧在和宾客阐述他捉拿狼人的英勇事迹。
“哦…这样,抱歉,我以为你们会为了柯兰达吵架…?”布朗夫人的尾音上挑,像是在提出疑问。
洛佩兹夫人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布朗夫人和其他两三个妇女的表情变得微妙起来。
“夫人。”柯兰达忽然开口。闻言,几个妇人同时看了过来。
柯兰达露出了一个童真的笑容,“我父母的感情一直特别好,我感到很幸运,我可以和他们在一起。”
小孩子的反应不会骗人,他们一定会这么想。
洛佩兹夫人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布朗夫人悻悻离开,剩下的几个妇人有一搭没一搭地与洛佩兹夫人聊起一些家常小事。
一直持续到晚宴结束,没有发生其它的事。连柯兰达都没有弄坏什么东西。
其实柯兰达挺喜欢这种平静无波的生活。他缓缓走在回房间的路上,刚才几个小时的晚宴如同午睡时的一场梦,他努力回想值得纪念的地方。
父亲的和蔼,好吧,也可能是故意的表现。母亲一如既往的慈爱,他有些留恋刚刚头顶的温度。今天晚上他吃了烤肉,穿了舒适漂亮的礼服,嗯,这些都可以写入柯兰达洛佩兹的人生大事集。
想到烤肉,柯兰达又觉得有些饿,他应该多吃一点的。
柯兰达在罗文德那里取到了今天的报纸,小心翼翼地回到房间,拉开椅子坐下。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加粗大字:“克洛塞内乱!”旁边附着一张图,上面是各个种族的居民惊慌逃离的画面。在这一大块的报道旁,是大大小小各地的骚动。
柯兰达想到今天的宴会,又看了看报道,芙农加达拉各地也发生了一系列事件。他现在一点也不想烤肉了。
他把报纸翻过来,看到了自己的父亲。
奥德里奇洛佩兹一手叉腰,脸上带着优雅得体的笑容,后面是他捉拿的狼人。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很巧,那个今天见过的红发狼人女孩恰好抬头,她的眼睛直视镜头,眼中的愤怒与仇恨似乎要溢出来。
这只占一小块的报道阐述了黄昏小镇镇长奥德里奇洛佩兹的功绩,柯兰达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但近几年狼人从未在小镇附近主动出现过,是最近几个月父亲才带人进入西边的森林,将狼人制服后带出,最后处决。
柯兰达开始思考,他才八岁,只会爬墙偷偷翻出去玩,或者看母亲给他的书,他没有法师的天赋,也没人教他学过使用武器,自己的运气又不好。找父亲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找母亲寻求帮助,但怎么开口呢?他觉得抓的这几个狼人无罪,跟洛佩兹夫人说:“能不能放了他们?”这肯定行不通。洛佩兹夫人只在早上和下午来看他,等到明天早上,狼人们已经被送到广场了。他自己偷偷去放了他们?可是他都不知道狼人关在哪里,而且还有一大群法师和士兵。
时针指向了十二点,柯兰达越来越困,之前他还没有这么晚没睡觉的经历。
他趴在桌子上,桌子嘎吱一声,但并没有倒。
柯兰达迷迷糊糊的,他梦到自己家好像着火了,还闻到了烟味。
真难闻,就不能做个好梦吗,他想。
桌子发出了刺耳的声音,下一秒轰然倒塌,柯兰达摔倒了地上,一下子清醒过来。
“天哪,我的好朋友。”柯兰达悲痛地看着四分五裂的桌子,“你才陪了我一个月不到。”
………
柯兰达的哀悼突然被暂停了,因为他发现他的梦好像是真的。窗户外的火光告诉他,如果他再不逃走,就会变成他心心念念的烤肉了。
房子外声音杂乱,似乎有很多人。
柯兰达焦急地跑向门边,当他的手握上把手时,门把手又重演了一遍白天的情景。
它又断了。
柯兰达无力地靠着墙壁,试图一边拍打门一边呼救。“罗文德!你在吗?我又被锁在里面了……”
“罗文德?”
“……外面有人吗?”
“……救命”
他的手有些麻,走廊上依旧没有动静。
……算了,事已至此。柯兰达走向已经塌掉的桌子,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日记本。
他知道外面的情况肯定不容乐观,如果是普通的火灾,罗文德不会在没有通知自己的情况下离开三楼的。况且着火这么长时间,火势并没有得到控制,还伴随着人们尖叫的声音,以及狼嚎。
柯兰达决定先留一点遗言。
柯兰达洛佩兹在被父亲承认后的那个晚上就因意外不幸去世,享年八岁。或许应该用“年仅”,他想。最后,他在自己的“遗书”中表达了对母亲以及对罗文德一众仆人的感激。
他颤抖着写完,十分悲伤地走到窗前。
这里是三楼,直接跳下去不死也得摔地够呛。
火势太大,柯兰达根本看不清外面的情况。在一片浓烟中不时传来人们的尖叫哭喊声,而他被遗忘在这里,或许那些狼人一会就会找上来。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有不少法师和士兵看守的……
柯兰达再次看了一眼窗外,他开始考虑要不要跳下去。
万一跳下去能活呢?
这么想着,柯兰达爬上了窗台,打开窗户,一股热浪扑到了他脸上,浓烟的吸入让他忍不住咳嗽。
跳吧,柯兰达,反正你已经够倒霉了。
走廊上忽然传来急切的跑步声,柯兰达一下子抬起头。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一股力量强硬地将他拽下了窗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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