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人,来看看这串佛珠嘛!”
“官人,可要来醉月堂一观?姑娘们都候着您呢~”
白衣男子拂开面前的小贩,走入阡陌纵横的巷头。
推开木门,男子踏入院子放下手中装药材的菜筐。
今日许是叔父给的银子多了些,时衍心下不觉着困顿,反而异常精神。
“叔父?”
一阵脚步声噼里啪啦传出内室。
噗呲——
“叔、父?”
时衍瞪大狐狸眼,嘴唇微张,却叫血卡住了喉咙,来时的最后几息,回应他的,是叔父冰冷的目光。
“醒醒。”
时衍睁开眼,入目便是雅趣的卧房,墙边还摞着几排书架,他摇摇头,嘴唇嗫嚅几息。
“这是哪?”
“丞相的卧房,你连这都不知?”
声音没有来头,整个房间空荡荡的。
时衍掀开床帐,越过面前花花绿绿的屏风,随即见半空飘着一只雪狐,腿一翘胳膊支着头躺在空中,样子好不快活。
“丞相是何人?”
“你。”
时衍未曾想过,原来他有仙力傍身,决计不会逝去,却叫叔父捅了娄子。
“如今你有重任在身,可不能拖着时候。”
一本无名的话本子,某日由醉月堂的老鸨交与时衍,倒不是时衍混账,是老鸨见他长相俊美,直接一把塞进他手中,送了书还拿帕子挥挥手,一脸不舍。
话本子里时衍与丞相不同名,也并非靠女子上位的废物,可原来的丞相却是个切切实实的废物,被人拿来当肉盾来使。
可惜如今时衍穿书了,挨刀子的便成他了。
大反派定国公鹿大将军凭造反上位,身着玄衣朱袍也没有赐死前任小皇帝,反而幽禁清幽寺,永世不得归。
说的不错,不过是个笑面虎罢了。
“劳烦您阻止反派造反上位,维护天下万民。”
时衍低头理了理乱七八糟的衣衫,避膝一展。
“这两者有何干系?”
狐狸抖抖腿,似是来了兴致,坐起身一手支着头,爪子直接掩住了进了窗户的阳光。
“古来皇帝多薄性,一旦战争起便有数万人需平添赋税,非战争也并不能蠲免杂税,故而要你踹下当今皇帝,自己做这万民之主。”
她摇摇头,喟叹一声。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a。”
虞镜管过众多重生之人,她首次见到如此美艳之人。
银发赤眸,狐狸眼弯着没有半点皱纹,身着白衣,淡红色的眸子里倒印着她的身影,看不出多大年纪,不过大抵尚且年轻。
其二便是,这位爷并不怕生,一上来便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也不似先前那些哭唧唧的人。
总而言之,不知死活,命运多舛,恰好拿来添堵。
就是不知大将军会作何感想……
“相爷,公主殿下出事了!”
朝阳大公主乃先帝独女,深受先帝宠爱,废物丞相无名,便是受了她的恩。
其实多半是鹿驰大告天下当朝丞相通敌叛国,理应诛之以慰天下,不配有名,至于原先的名讳,时衍反正是不记得了,公主不过是觉着那废物时常纠缠与她,借机落井下石罢了。
还有一个缘由——前任丞相,也就是他那死后含冤的父亲,打小便给两人结下亲事,公主小时了了,长大了想来也是对这桩婚事不满。
不过都是之后的事了。
马车疾力而行,在大理寺门前徐徐停下。
“丞相大人来了么?”
“已至大堂候着。”
“好啊。”
洛幸然冷笑一声,一甩袖进了大堂。
朝阳立在公案旁,替大理寺少卿抬手,堂下几息间恢复安宁,只是来人除时衍以外,便是挂着太医院院首闲职的乐暮乐太医了。
乐暮,字琼醴,礼部尚书唯一的女儿,母亲打乐暮小时便逝去,许是丞相不喜这位娘子,连丧事都没有大办。
她呢,十岁那年运气不错,遇到了游医陆老,离开丞相府进了山,礼乐相受,自有天赋,又借此身份捞了个太医院院首的职位。
不过这小姑娘身子不好,气血虚,却是个练武奇才,小时讲武,陆老又是从军营出来的,悉数将自己一生所学教与了乐暮。
手持杀威棒的衙役肃立。
“威——武——”
“大人,此事非我所为!”
朝阳抬手示意没多久,堂下跪着的人便吵了起来。
朝阳公主一事在岁供宫宴上发生,闹的沸沸扬扬,连带着公主的名声也受了损。
惊堂木一响,洛幸然暴喝一声。
“放肆!从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
“大人,不是小人做的,真不是小人做的啊!”
“既如此昨日宫宴为何本官未曾见过你?”
“奴昨日与丞相大人在一起,决计无离开的时候!”
莫霄明何时怕过别人,不过一朝莫氏陨落,莫将军被诬为叛贼,他才被赶出了将军府。
朝阳公主样貌不凡,他自诩是个凡夫俗子,总肖想不该得的,可想便是入了眼,再也忘不掉。
那日,他不过跟着丞相大人去岁供宫宴,朝阳公主很是心善,见着他还笑了一下,多半是对他有意思。
他不过去御膳房偷喝了口承给公主殿下的茶水,谁知竟叫乐琼醴那厮当场抓获。
反正时衍是如此想这家伙的。
“小的不过去了趟寻热水,不见得有罪,也不知那是朝阳公主的杯子。”
少卿洛幸然再也听不下去蝉竹的鬼话,惊堂木一拍。
“大胆!罪奴蝉竹,你可认罪?”
朝阳公主上前对着洛幸然叠手行礼。
“洛少卿,本宫的杯子可还搁在大理寺,你可是不愿为本宫平怨?”
“殿下恕罪,此子嘴硬,尚未到时候。”
洛幸然抛出木制杖令签,一声令下,蝉竹被架到长凳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大人,奴当真未经手殿下的物什!”
“大人,您大可问丞相大人啊!”
时衍抬眸,见乐暮看他,抬手便行了个礼。
“乐太医可是有事?”
乐暮狐狸眼微弯,白皙的脸上似白玉般出了几道裂痕,朝着时衍行了个礼。
“时丞相,您觉着蝉竹是否行过此等污秽之事?”
“乐太医之事莫非与蝉竹有关?”
时衍微微低头,同乐暮对上目光。
“是啊,时丞相可会站臣?”
乐暮淡红色的眸子里睨着阳光倒印出时衍的脸,嘴角始终噙笑。
“时某不知乐太医意下如何,但乐大人想来无情作奸犯科,亦无时间同旁人计较锱珠,想来不会做出格之事。”
时衍一手背后,略一垂首。
“谬赞了,时丞相才是正道魁首,教我等为之折服。”
“但为陛下所倾身罢了。”
下朝后,鹿驰发觉废物丞相时晏告假未来上朝,心下暗笑。
今日陛下龙体欠安,朝上便请了张太医来把脉,既然是皇帝,自然来的是太医院院判。
不知吹的什么风,今日太医院院首乐琼醴也告假未出,朝堂上已然出现了两波人。
摄政王年夙瑜意下求娶乐太医,朝堂上可是乱了天,连小皇帝都为之惊诧莫名。
这位爷十二岁叫乐太医捡到,乐琼醴也是个好心的,看他可怜直接收为名下门徒,未曾想这货竟敢如此欺师灭祖。
也许乐太医知晓了,不上朝便是为了躲他。
绕过太医院院判张居中,鹿驰叠袖行了个礼,张居中见这位将军爷主动打招呼,受宠若惊地一扬身子,双手搁在空气中几息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给他回礼。
“鹿将军可是有事?”
鹿驰挥挥手,朗声道。
“张院判知晓乐太医去哪了么?”
“这……”
张居中站直身子,着茧子的手指挠了挠手腕。
“臣不知,乐太医素来不与臣道她的杂事。”
“这样啊。”
鹿驰敷衍地收回手,一手背后。
“前些日子太医院不是送来一具尸体么?敢问张太医可知这尸体在哪?”
“在刑部,昨日王爷送来一具尸体,可还吓了臣一跳呢。”
张居中低头缓了一会儿,眸光一动。
“鹿将军是要去寻王爷么?”
刑部归年夙瑜掌管,他手握兵权,却不干政,平日也只是在堂上提异议,前些日子有位奴才冒犯了这位爷,直接被下令处死。
即使鹿驰已封了定国公,张居正还是无意间唤他将军,仿若定国公已然成了一现的昙花。
“鹿将军,王爷现下正在气头上,你寻王爷作甚?”
大理寺卿赵德安并无听全两人的戏谑之语,走过来先行行了个礼,语气温顺,似有意放软般。
“下官先行告退。”张居中抱着医箱离开。
“气头上?”
“许是见不着王妃呢?”
年夙瑜求陛下赐婚已是人尽皆知,圣旨已下,再无转圜之地,一周后便是大婚之日,此时乐暮能去哪?
赵德安接过小太监递来的信,打开扫了一眼,随即面露难色,将信交给了鹿驰。
除丞相与朝阳公主外,乐太医身处大理寺,不言不语,似乎只是来凑个热闹。
罪奴蝉竹迟迟不肯认罪,又无证据证其有罪,朝阳公主亦在,洛幸然特修书问赵卿,可否请刑部调来卷宗一观?
“大人,您尽可问丞相大人啊!”
司直秦守宴捂着胸口,目光落到时衍身上,起身拍了拍衣袖。
“洛少卿,臣以为不妥。”
清凉悠闲的声音响起,洛幸然挥手示意仵作后退。
“那便是定国公鹿驰鹿大将军了。”
乐暮凑近时衍,两个身着白衣之人以耳对耳。
“秦司直何以见得?”
方才鹿驰丢进来一个家奴,仅道是摄政王府上的,不巧,摄政王也跟着来了。
自姓年的一来,乐暮全程没给过好脸,面对时衍是却又摆出一副笑容。
而仵作正欲上前验尸,便叫秦守宴秦司直喊停。
“此人乃王爷的家奴,法条有文,验尸也当问询王爷才是。”
说明白了便是摄政王府死了人不能随意处置,需请示这位皇亲贵胄方可放行。
这司直法文阅卷广泛,这种要求都提的出来,摄政王本人在场倒似台桩子般。
台桩子眼睛黏乐暮身上了……
“咳咳。”
洛幸然轻咳一声,轻拍惊堂木。
“王爷,可否……”
话未毕,便叫年夙瑜打断。
“本王许了,不必过问。”
“……”
下人双目圆睁,嘴唇微张,泛着有恙的白,尸体身着绸衣,腰间挂着香囊,指甲里还卡着细碎粉末。
乐暮上前一步,拿起尸体的手一看。
“洛少卿,是软骨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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