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萧逸轩抓着年凤丞的手,将其挪开。
“陛下,太后娘娘在天上念着您,您万万不可罔顾国祚啊。”
年凤丞双手垂在身侧,抿着唇道了句“朕知晓了”,又面向在场的人。
“朕乏了,诸位爱卿请回罢。”
到底是个十六岁的少年郎,还不明事理,在最为纯粹的那年,窃了天机。
乐暮与年夙瑜上了一个马车,一对佳人面对面坐着好不冷清。
乐暮心道自己怕不是见了鬼,这狗东西不说话,自己此时开口又有些不妥。
“琼醴。”年夙瑜双手交握,捱着乐暮的冷脸开口。
“怎么了?”
“朝阳是男的。”
乐暮嘴角一抽,歪着头翘腿搭肱支头看年夙瑜,摆明了道他在放屁。
“王爷醉了。”
“是啊,醉了,师傅,乐姐姐,我喝酒了。”
“……饮酒伤身。”
年夙瑜摇摇头,苦笑一声。
“信不信由师傅,我送师傅回太医院。”
“时丞相。”
“问鹿将军安。”
“时丞相。”
“鹿将军安好。”
“时衍。”
“定国公午安。”
“快晚上了还午安呢?”
鹿驰抓紧时衍的手,说了一泡废话,最后一句还直接戳了时衍的肺管子。
“鹿将军,若无事时某先行一步。”
时衍拿红色的仙力包裹住手,抽出手的瞬间又收回仙力。
“时丞相,这便要走了?有时间了记得来看看晖安啊。”
时衍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只想上去踹鹿驰一脚。
太医院。
“时丞相来了?”
乐暮半跪在地,一手拿着扇子扇火候,抽出时间抬眸看了时衍一眼,炉子烟雾缭绕,看样子是在熬药了。
“来皇宫的路上我偶遇贼人,跳马车不甚断了手腕,还请乐太医看看。”
“贼人?”
时衍微微颔首,将门关上,乐暮见此眼中闪过了然的光。
“时丞相且拿出手来看看。”
时衍听话地抬起脱臼的手,还晃悠了两下胳膊,手没骨头似的随风漂浮。
乐暮从怀里掏出绷带,一圈圈缠到时衍手腕上。
“时丞相回去寻个有灵力的一治便好,这些天莫要动手腕。”
“多谢。”
乐暮垂着眸子,淡红染上了一层暗色。
“时丞相不必拘礼,琼醴可否问丞相几件事?”
“乐太医想问何事?”
“您见过朝阳公主么?”
“见过。”时衍转念一想,又补充了一句,“时常见。”
“听来是朝阳殿下不想见时丞相?”乐暮笑着调侃了一句。
“是啊,时某是粗鄙之人,不明如何对女子,故而不讨朝阳殿下欢喜。”
“时丞相可以去见见朝阳殿下,兴许殿下会见呢。”
乐暮放下扇子,从桌子下拿上一盏茶,随即坐在桌子旁斟茶,透亮的手指端起一杯推向时衍的方向。
“多谢。”时衍坐到对面,拿起茶杯轻抿一口。
药茶?
“无毒,丞相大人尽管放心。”
“乐太医说笑了。”
时衍指尖微动,扬起的指头回到杯子上。
“这茶不好喝么?”
“好喝,乐太医掌中投佩,自是不差的。”
乐暮一手托腮,指头下渐渐泛起红痕。
“鹿将军曾同琼醴道自己心悦您,不知您意下如何?”
“鹿将军金雕玉琢,想来也不会与朝阳殿下一争高下,乐太医所言怕只是戏谑之语。”时衍摇摇头,将手中茶一饮而尽,随即喟叹一声。
“时丞相对鹿将军呢?鹿将军尚可斩民反乱流,难不成会一无所知么?”
“自然不是,只是时某并无那等心思,便替鹿将军谢过乐太医美言了。”
“好说。”
“既无事时某先行告退。”
乐暮摆摆手,半阖着眼睛,嘴角下拉几息,复而又咧开嘴。
“琼醴送时丞相走罢。”
荷花、栀子花、石榴花、紫薇花……
皇兄当真会享受,要是有个皇嫂便好了,免得他一人折腰栽花,等老了连花都跟他一起下土。
朝阳觅于御花园,平躺在土地上摆出一个“大”字,阳光撒了一地,也撒了她一身。
“殿下,陛下唤您过去呢。”
“知晓了。”朝阳挥挥手别开老太监的脸。
“见过公主。”
“问鹿将军安。”
鹿驰走进御花园,与朝阳擦肩而过。
“陛下,只有这些么?”时衍搬起桌上的奏折。
“那边也是。”年凤丞指了指书架上一排排卷宗。
几个白衣男子忙前忙后带着奏折离开,其中不乏刚让刑部放出来的风行。
回府的路上时衍才知,年凤丞要去青灯寺为太后祈福一月,此行不复叨扰,于是一月的活好巧不巧揽在了废物丞相肩上。
时衍拿出帕子抹了把脸,正欲抬脚跨出门楣便撞上赶来的朝阳,那朝阳似乎也是微微一征,随即进了门。
“皇兄,唤朝阳来何事?”
“时丞相来帮朕搬奏折,朕知晓你们二人干系匪浅,御花园留给你们了。”
年凤丞跪在地上寻着物什,丝毫不顾形象,朝阳嘴唇微张,挣扎几息还是放弃了。
“朝阳殿下。”
时衍微微俯身,叠手行礼。
“时丞相不必拘礼,若非大人一语点醒本宫,本宫可要冤枉了好人。”
“但凭殿下吩咐罢了。”
十字路缝隙里埋着灰尘,花香渐渐扑鼻。
“时大人,到了。”
时衍脚步一顿,险些撞上朝阳。
“对不住,殿下。”
“无碍,左右陛下从不踏足此地。”
是了,难怪路上一个宫人都没有,年凤丞近来似乎忙着筹备军饷,欲与北帙开战,本就是要给太后娘娘看的,可惜太后已然故去。
“时大人知晓了?”
“知晓什么?臣愚钝,还请殿下说清楚些。”
“本宫是皇子。”
时衍眸光一动,叠袖行礼。
“恭喜殿下。”
“恭喜什么?”
“脱了男子的嫁衣。”
朝阳似乎来了兴致,晃悠着手指上前。
“此话怎讲?”
“虽天下不知,可有人知晓您不是女子,便可避开周公之礼。”
“殿下便是繁文缛节,区区礼仪奈何不了您。”
朝阳站在原地征愣片刻,习惯性掩唇笑了起来。
“鹿将军所言不错,时大人当真有趣,难怪鹿大人思慕您。”
“晖安兄只是与时某私交甚笃罢了。”
朝阳挥挥手,“谢时大人解惑,此处荒芜不堪入目,时大人请回罢,朝阳便不送了。”
一摞摞奏折堆在桌上,看的时衍头疼。
废物丞相便是这么一天天混过去的么……
书架上摞着各种各样的卷宗,与其相关之人皆写在了白纸外沿,一笔一笔横生枝节,扫落春花月,将字印在上面。
朝阳……在……这里。
时衍抽出一道卷宗放在书桌上,镇纸一压,纸面铺平开来。
“朝阳求鹿大人娶朝阳。”
是一宗杀人案,杀的便是朝阳的母亲太平大长公主与父亲齐大将军。
杀人者存疑,传言是肉行的一对夫妻,又传言是当时这对夫妻的小女儿,最后因无证据而不了了之。
朝阳想来也是怕了,当场求鹿驰娶她,只不过鹿驰没有应下。
“此行作案者大抵是仇杀且发生在齐将军封地内,想来只是个无名小卒,不然齐将军在得胜而归回国便逝去了。”
“公主殿下万福金安,岂会因小小刺客畏首畏尾?待在上京便是,御林军也不是吃素的。”
这鹿驰也是个心狠的。
“送进去没?”
“卷宗已塞进时丞相的书房。”
鹿驰挥挥手,暗卫直接原地消失。
半个时辰前,鹿驰闲的没事干去了趟皇宫,听闻年凤丞欲为母祈福,想着奏折便没人批了,特意把时衍叫到宫里,可惜没遇上。
来回折腾了半个时辰,鹿驰回到刑部拿出关于朝阳的卷宗,又跑了躺御花园。
“大人,您不若上门送与时丞相。”
“不了,时大人应当不想见我。”鹿驰自嘲一笑,将卷宗丢给问安。
问安拱手行礼,随即消失在原地。
“不知他手上的伤好了没?”
鹿驰坐在椅子上拿出宣纸,执笔写下。
乐太医。
“洛少卿,您未免过分了些。”
洛幸然横叉门口,又顺势关上门,乐暮直接被堵在炼药房里。
“乐暮,此事非我所为。”
“我知晓了。”
“乐琼醴。”
乐暮不紧不慢坐在桌子前斟茶,倒了一杯推给洛幸然。
“洛大人消消气。”
洛幸然眉头微蹙,阖目撇过头,随即吸了口气坐下。
“乐琼醴,太后之事与我无关。”
“刑部查到你了?我会帮你,不必忧心。”
洛幸然无奈,嘴角一扯。
“当真不是我干的,我怎会胆大到去杀太后?”
乐暮将自己的茶杯也推向洛幸然,拿着扇子扇起了燃起的火苗,不多时便炊烟袅袅。
“目下刑部来人不过是问询,你又何必托暗卫来告知我,这不是徒增嫌疑么?洛少卿?”
“那时我在审案,你与时丞相皆在,倒是不缺证人,但我总觉得他们大有来头。”
“刑部归摄政王管,许是你我之间的传言所致。”
洛幸然将茶推回去一杯,握紧手中的茶一扬,大口咕咚而尽。
“你打算如何?当真要顺着他?”
“我又没有心悦之人,顺着他又有何不可?师傅不就是用来擦屁股的么?”
“倒是我心胸狭窄了,不过有事尽管寻我,万事小心。”
时衍放回卷宗。
所以现下鹿驰喜欢废物丞相,废物丞相喜欢朝阳,朝阳喜欢鹿驰。
什么乱七八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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