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听课就能改变性格？”苏追说。

曾经理挺信服他的，他这么说，也开始深思。

人就这么奇怪，平时被揪耳朵骂习惯了，再被好好说话，反而觉得怪怪的。

“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她以前去的那个美容院就是，做完脸偷偷给她抹粉底，她这个疗愈是不是给下药了怎么的。”

他还没往别的地方想，只觉得这种可能性比较大。

但随即自我否定：“不对，她那个大课这么多人呢，而且还有听线上音频课的，总不能沿着网线爬过来下毒。”

“这个可能是群体效应，有人说有用，剩下人跟风，有心理学理论的，你听我好好跟你说啊……”刘和参与讨论，小嘴叭叭。

苏追笑笑，不说了：“好了，回办公室吧，今天都早点下班，回家陪陪家人。”

老板恩准早退，两人欢呼，离开茶水间。

剩下苏追一人，他低头用手机搜索相关信息。

打头第一条：【极乐世界】

但就如如曾经理所说，这个目前只是一种心理疗愈，属于现代人舒缓压力方式的一种，以前也有，只是小范围流行，没有这次这么火爆。

苏追思索一会儿。

他进到论坛，看了许多信息，在庞杂的话语里，捉到一条有用的：一名极乐世界的拥趸和另一名同类说，下午，在隔壁街的广场见。

……

“苏总，去哪，要派车吗？”

前台小姐看苏追空手离开，又没带司机，赶紧问他。

“不用，”苏追道，“去外面透透气。”

苏追透气，却被人堵的透不过气。

陆家少爷在外头等着他，穿一身清新的蓝色，头发抓蜡打理过，凑上来说着“好巧，我刚好路过陪你走走啊”。

苏追叹气。

他步行了十分钟，都走到了隔壁广场，陆少爷仍然在“咦你也来这里，我也是哦”。

苏追道：“你来这里？这里是什么？”

陆少爷扭头一看，好多人，神神叨叨的坐在地上，中间还有个传课大师，他判断：“瑜伽！”

苏追不和他说话，默默走进人群里。

他扫视，人群里有各色面孔，有白领、主妇、工人，数量很多，聚集在一起，广场中心，一个人拿着话筒，向大家说如何做好事、结善缘。

一些志愿者在送小册子，送到了苏追手里，他随意一翻，是些反省自身，直面负面经历，自我渡化的内容，还挺正面。

小册子页尾盖着一个章，是个瓷制小像，圆头圆身体，没有脸，乍一看就是Q版小人而已。

陆少爷没文化也没耐心，看这些字看的他头晕，随手往地上一扔。再一抬头，一张脸非常近的贴着他，双目黑漆漆盯他，他吓得心差点没跳出来。

但那只是满脸皱纹的中年妇女志愿者，弯腰去捡册子。

陆少爷嘀咕：“什么东西，吓死我了……”

他话音转了个调，因为看见苏追也在帮忙捡，并向对方道歉。

“福惠菩萨保佑您福寿智慧增长，”妇女道谢，“您是有善缘的人。”

苏追：“福惠菩萨？”

妇女指指册子，给他看那个Q版人。

“哪个福哪个惠？”陆少爷嘴巴有多，“怎么这么土，也讲究吸引下沉市场是吧？”

苏追：“好，感谢福惠菩萨。”

陆少爷心里说邪……教，但面上决定投其所好，说：“哎呀信则有不信则无，很多神秘力量无法用科学解释，我们最好是抱着敬畏心……”

苏追听也不听，拔腿就走。

公安也正好到，从几十辆车上下来人，对这场未经批准的活动阻止和追责……

…………

入夜。

苏追在苏家用好晚饭，门口响起跑车轰鸣声。

是陆少爷，开辆敞篷，在敞篷后面奇怪的绑着一辆自行车。

他献宝似的给苏追捧来一张纸，那上面写着一次一个时间地点，正在今晚的近郊。

其实有些没头没脑，因为上面没有写事项。

“我好不容易找来的，就今天那个集会，我一个前女……以前的朋友居然也信这东西，说他们还会定期开夜课，好多人听，我从她那儿搞来两张入场券，你感兴趣的话我们一起啊。”

苏追看看传单看看他，说：“好。”

和苏追一起去参加夜课，陆少爷认为这算一次别开生面的约会，但集会那里肯定很多穷人，要朴素一点，所以等会儿快到了就换骑自行车，他来载苏追。

夜晚近郊，乌漆嘛黑，几盏灯都很破了，集会地点就在大路边，是个村里建设的大祠堂，陆少爷停了车，打算把保时捷牌自行车放下来打算骑的时候，看见苏追已经花费两分钟之久走进了祠堂门。

苏追在最后一排坐下。

此时台上无人，四周信众在交头接耳，说讲师白天被抓了，现在从总□□了一个更高级的新讲师来，新讲师已经修炼到了二级，一级是能够自医、二级是能够医他人。

陆少爷：“三级干嘛，普度众生啊？”

信众听他说话吊儿郎当，又看他一副来泡夜店的姿势，皱了皱眉。

未多久，有几个人过来，请陆少爷和苏追离开，陆少爷心说这可坏事了，约会才多久啊，他和那些人吵吵起来。

正上头时，听见祠堂后方传来其他声音，信众纷纷回头，又站起来行注目礼，原本在和他争吵的几人都闭了嘴，一秒变成恭敬仰慕的样子。

那边是个戴着青铜方脸面具的人，在他人的簇拥下进入祠堂，走上了台。

这就是他们说的二级讲师。

“大家不用多礼，坐吧，我们都是兄弟和姐妹。”

周围人在讲师和蔼的声音里，轻轻拉开椅子坐下。

苏追和陆少融入了这些人。

台上讲课，比白天集会时更深奥难懂，颇具哲理，底下人文化程度各不相同，其实应该难有共鸣，但他们神情投入，双手捂胸，分外专注。

听到动情处，有人轻轻啜泣，声音愈发大，最后变成大哭。

讲师进入信众席，众人侧目，一起与他将注意力放在大哭之人身上。

那个人说：“今天才知道，我是我，一切都在我，谢谢您大师。”

讲师说：“你明悟了。”

他微微顷身，双手合十，那人也做了同样动作。

两人被一个金色光罩笼起来。

“一级，他晋升一级了。”信众纷纷议论起来，羡慕不已。

“……靠，”陆少爷人傻了，“还真不是邪教啊？这什么？教主显灵布教大会？”

苏追：“你闭嘴。”

“我知道他肯定要明悟了，”有个人说，“我请教过他，其实他从师听讲也没有多久，但是悟性很高，在家供奉菩萨小像，早晚都念诵福惠菩萨真言，给自己加念力，我们也可以学学。”

“哪里来的小像？”

“我是用石头堆了一个粘起来的，讲师说了，不拘形式，只要是自己亲手请的、心诚即可。”

一群人纷纷说要学。

但这波讨论没有持续多久，讲师回去台上继续讲，他们又回归到认真听课状态。

约莫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讲师向后退到台子最边上，让信众们上来。

信众一伙一伙的上去，依次触碰讲师的手背，接着相互拥抱，互称兄弟姐妹。

“亲和，行善，内省，总有一天灵魂纯净，脱离**凡胎，进入极乐世界，”讲师用充满煽动力、十分温和可亲的声音说。

这个拥抱仪式结束后，拥抱过的人相互结成对子，向对方倾吐自己最痛苦难过的事情、做过最坏的事情。

讲师离开。

苏追起身要跟去，但手被人拉住，他回头看，陆少泪眼婆娑的对他说：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男的，可我家里要破产了，我不想过穷日子，我真的是很痛苦的。

苏追：“……”

苏追甩不脱他，眼睁睁看着戴青铜面具的讲师离开了。

此时没办法调动浊气跟去，还真束手无策。

他有些想叹气。

“好，没关系，”苏追说，“我原谅你。我们出去好吗？”

原谅二字出口，陆少神情一松，露出婴儿般灿烂天真的笑来，行动也肉眼可见的迟钝了一些。

苏追知道发生了什么，想开眼看看，但眼前一片蒙蒙。

算了，他摇头，今天大概就到这里。

他穿过或泣或笑群魔乱舞的人群，悄然离开祠堂。

刚到祠堂口，他脚步一顿。

那青铜讲师等着他。

夜色浓稠，树木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青铜讲师伸手，把青铜摘掉，那底下只有一张嘴：

“祂要吃我们，我们也可以吃他。”

“你就是这样做的，对吗？”

“我们一起吧，我们可以的。”

声音与他讲课时截然不同。

苏追耳尖动了动。

他听的出，这是宁卓的声音。

……

顺利回到别墅区，时间还不算太晚。

苏追在跑车驾驶座掌握方向盘，陆少坐他旁边。

岳晋已经在苏家等了他一阵子。

看苏追回来，就自动走过来帮他开车门。

打开车门看见的却是陆少。

陆少对苏追痴痴笑道：“谢谢你不怪我，谢谢你送我回家，苏追你真好。”

“这是我家。”苏追看岳晋，“就是他，你看看。”

岳晋凝神细看，又点住陆少眉心，探了一探。之后，说：“还好，没有大碍。好像是净化术。”

说着，他自己都一愣，脸上浮出困惑之色。

净化术是禅宗的基础技能，但禅宗全宗陨落，他们宗门的灵脉被毁，不可能再有这个术法了。

昆仑是天劫后唯一保存的灵脉，道盟诸宗门靠着这个苟了千年。

但禅宗与道门并不是同流，他们自己的灵脉没了，又无法吸收昆仑之灵，所以再也没法修炼了，只能耗现在池子里那点水，现有的没了，这传承就真的一点都没了。

他又想了一想，说：“不过，仔细辨认，这也不是纯正的净化术，或许只是照着净化术的模子来拟的一种术法，净化术下的人，都是耳聪目明，不会像他这么痴傻。”

“我回去就和宗主禀报一声，这事非同小可，您有什么话要让我带去吗？”

“有，”苏追说，“告诉他，我见到宁卓了。”

岳晋眼睛微瞪。

片刻整肃了神情，说好。

他疾步出去，到门口又疾步回来，拽上正要抱苏追大腿的陆少出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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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