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代的女医甚少,医术高超的女医更是难寻。京城里的这个贵妇人小姐们,以往身体抱恙之时,一般只能找男大夫看诊。但男女大妨,看病时有诸多不便。
因此,林莫寒一出现,就深受她们的欢迎。接下来的日子,前来找林莫寒看诊的人络绎不绝。帽儿胡同的小院门口,经常停着各府的豪华马车,林莫寒天天忙得早出晚归。
这日,林莫寒刚从东城看诊回来,立春在院子里淘米洗菜,准备做饭。就在此时,大门外又有人敲门。
立春忙放下洗菜的木盆,在围裙上随便擦了一把手,便忙去开门。
结果来人,是昭德侯府的一个管事。管事见到立春后,拱手道:“在下是昭德侯府的管事,我们府里的老夫人身子有些不适,想请林娘子前去诊治一下。”
立春一听对方是昭德侯府的,便急忙跑回院子里向林莫寒汇报。
“林娘子,是昭德侯府来人请您去看诊。”立春激动地道。
“嗯,我知道了,你去告诉来人,我准备一下就出发。”林莫寒平静地道。
来京近一个月了,她一直在等着这一日的到来。她找出了一个绣着牡丹花图案的面纱,戴在了脸上,将大半个脸都遮掩了起来,只能额头和一双美丽的凤眼。
今日她依旧是穿着一袭素裙,拎着药箱,和立春一起上了昭德侯府的马车。立春在旁静静地观察着她的举动,暗想道:“林娘子,这是不想昭德侯府的人认出她来吧?她为何不肯认亲呢?做侯府大小姐不好吗?起码不必像目下这样,为了赚银钱而辛苦奔波了。”
不过她又转念一想,“林娘子那么聪明,她这样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马车行驶了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昭德侯府门前。
林莫寒下了马车后,静静地站在高耸巍峨的侯府门前,抬眸久久地凝视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大门,心里五味杂陈。
立春默默地站她的身旁,默默感叹道:“这里就是林娘子的家啊,她本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惜造化弄人啊。”
昭德侯府内,因记挂母亲身体而提前散衙归家的林怀谦,正匆匆地赶往林母白氏所住的院落。
“母亲的头风可好些了?有没有请太医?”一走进林母的卧房,林怀谦便焦急地询问。林母白氏病歪歪地躺在榻上,满面憔悴。
听到林怀谦的声音,她缓缓地睁开双目,用虚弱的声音嗔怪道:“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这是老毛病了,不必挂心。你应该在衙门里忙正事儿,谁又多嘴跑去告诉你的。”
白氏榻前坐着一位身穿绣金牡丹纹亮缎滚边褙子,方圆脸杏核眼,神态端庄大方的中年妇人。
见林怀谦来了,她起身对着他行礼问安。然后转头看着林母,柔和地笑道:“母亲身子不舒服,大哥自然是放心不下的。”
然后再转身望着林怀谦道:“大哥,母亲已经派人去请林娘子了,估计马上就快到了。”
这位中年妇人,是林怀仁的妻子方氏。白氏总共生了两位嫡子,林怀谦是老大,林怀仁是老二。
用世俗的眼光看,白氏的两位亲儿子一文一武,个个都很出色。林怀谦在读书方面颇有天赋,虽然作为侯府嫡长子的他,有爵位可以继承,不必苦读博功名,但他依旧坚持考科举,二十岁那年就考中了进士。
加之他生得又丰神俊秀,年轻之时,在京城颇有才子之名。林怀仁则是好武,且善用兵法。前几年因平定南僵战乱而被封为南安侯,受封后便分府另过。
但每逢初一十五或者白氏身体抱恙之时,方氏还是会来昭德侯府或是请安或是侍疾。
林怀谦的妻子杨氏病故后,他没有再娶。目下府里只有三位姨娘,按照旧例,姨娘是没有资格来白氏房里的。
林怀谦忧心地看了一眼,躺在榻上痛苦不堪的白氏,然后转头望着方氏道:“林娘子是何许人也?是女医吗?我怎没有听说过?还是请王太医来比较稳妥一些。”
“之前每次犯这个毛病,不也是请的王太医嘛,一直也没有除根儿,这次我想着换个大夫试试,这是我的主意,勿怪你弟妹。”白氏边按着太阳穴边道。
坐在一旁的方氏,则是不疾不徐地道:“大哥天天在衙门里忙活,不知道这林娘子也是有的。林娘子来京城也就才个把月,前阵子,她治好了辅国公府陈老夫人的怪病,因此而扬名。”
“听人说,从前年起,每逢夏日,陈老夫人的身上就会溃渍几个窟窿,奇怪的是,一到立秋就好了。去年也如此,今年自立夏以后亦是如此,这可难倒了诸位太医们。辅国公实在无法,只能在各街头张贴求医告示。”
“起初招来的几位江湖郎中,在看了陈老夫人的病后,也是束手无策。最后还是被年纪轻轻的林娘子给治好了,陈老夫人很是欣喜,据说辅国公府给了林娘子一千两银子的诊金呐。”
方氏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林怀谦却不以为然。他心想,这些后宅妇人的见识就是短浅,一个走街串乡的游医就能把她们糊弄了。
但面上依旧不显,他淡淡地道:“可能恰巧这位林娘子手里有什么偏方,正好对了陈老夫的病症。但不见得她真的懂医术啊,还是请王太医来比较稳妥。”
方氏闻言很是不服,她本是直爽的性情。她眉头一皱,立马反驳道:“大哥您这话说的有些偏颇了,我听陈老夫人说,这位林娘子学医也有十年了,人家之前跟着师父在京郊行医。”
“前几日我娘家的弟媳,不知怎的日夜咳嗽不止,请了大夫看了,也没能治好。后来托人找到林娘子,吃了七剂汤药就好了,可见人家是有真本事的。”
林怀谦听完此番言论,捋了一下胡须,颔首道:“或许这世间真的有奇人异事,既然请了,就让她来试试吧。”
昭德侯府大门外,去请林娘子的小厮,在安置好马车后,又走到林莫寒身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恭敬地道:“林娘子,请这边走。”
林莫寒和立春,在小厮的带领下,从角门走进了昭德侯府。这一路上,林莫寒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亭台楼阁,草木扶疏。暗叹道:“有的地方变了,有的地方依旧是老样子。”
她对这里的一切既爱又恨。之所以爱,是因为她在这里度过了一个幸福愉悦的童年。之所以恨,是因为这里的人害死了她的母亲,并且在当年她遭受黄氏诬陷之时,也没有人站出来替她说句公道话。
年行至后宅处,小厮退出,换了一个小丫鬟,继续领着她们去荣安堂。大约走了一刻钟,她们就到了荣安堂。
“大老爷,二夫人,林娘子来了。”一个俏丽的大丫鬟站在门口,见她们来了,便打起珠帘便对里面的人汇报。
屋内诸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到了来人身上。众人但见一位身着素衣、头戴帏帽的高挑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丫头。
女子进屋后,从容地摘下头上的帏帽,递给身旁的小丫头,然后对着众人盈盈一拜。
这一连串的动作,轻盈优雅,一点儿都不像乡野间长大的女子。
众人见女子出落的亭亭玉立,乌黑油亮的青丝随意地挽了一个随云髻。肤白胜雪,额头光洁饱满。
一对俊秀的远山眉斜飞入鬓,一双美丽的丹凤眼似含着一汪秋水,泛着璀璨的光芒,顾盼生辉。
可惜得是,女子的眼睛以下的部位被一块面纱给遮住了。林莫寒看到众人诧异的目光,于是垂眸,柔声解释道:“小女子近日误食了东西,脸上起了点疹子,所以暂且用纱布遮丑,望诸位谅解。”
二夫人方氏爽快地道:“无妨无妨。”
林莫寒缓缓起身,然后道:“我先看一下老夫人。”
随后她走到榻前,看到了白氏那张,被病痛折磨得有些扭曲的脸。“祖母老了很多,鬓角长了好多白发,眼睛也深陷在了眼眶里,脸上的褶皱也深了。”
林莫寒暗想道,不由得鼻子有些发酸。在她的记忆中,白氏待她还不错。但凡得了什么好东西,白氏总会优先送给她。
她在府里的时候,身上穿得、吃得、用得都是府里最好的。也正因此,招来了黄氏和林静姝的嫉妒。
但年幼的林莫寒觉的,白老夫人对她并不是真的喜爱,至于原因,她也说不清楚,她总觉得,她们之间隔着什么。
“林娘子,您可来了,麻烦您给老身瞧瞧,我这老毛病还能不能除根儿啊。”
白氏看到林莫寒来了,就坐起了起来,边捂着颅顶边道。
林莫寒坐在榻前,柔声道:“老夫人,您先说一下您的病症。”
白氏向她描述了身体的种种不适,林莫寒微微颔首。然后为其诊脉,一刻钟过后,林莫寒将其手腕轻轻地往回去。
随后她道:“老夫人,您这偏头痛是肝火旺盛,肝阳上亢,影响清窍所致。我先给您扎针缓解一下疼痛”
“王太医也是这样说的。”白氏道。
“老夫人放心,您这不算是什么大毛病,平日里好好保养,慢慢会好的。”林莫寒安慰她道。
随后从立春手里接过药箱,找出银针,开始为白氏针灸。
林怀谦见林莫寒扎针手法十分老练,方稍稍放宽了心。约莫过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针灸完毕,白氏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她缓缓地坐起来,欣喜地对着林莫寒说道:“这会儿我的头轻快了好多,不怎么痛了,林娘子的医术真是高超,太感谢您了。”
二夫人白氏也在旁随声附和。林莫寒微微一笑,轻声道:“老夫人客气了,我再给您开一个方子,您派人照着方子去抓药,吃七日汤药看看。”
然后起身去外室写方子,林怀谦和方氏一起陪同她来到了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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