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副官和原创女主,私心下的笔墨】
【本来纯粹为吃bg肉做私藏的,奈何人设揣摩久了,故事脉络也渐渐成型了,那就写出来吧】
【初涉民国,败笔会有很多,那么,祝君看文愉快】
长沙南市的灯笼街一向热闹,又正当晌午,多的是吃过午食出来找乐子的有钱人家,或者是刚下趟的短工们游街走巷地找去惯了的粉摊子讨份汤水抵饿。
恰是暖日当头,连角落里都透着一种洋溢的敞亮,在肃寒初冬里是个绝好的天气,而佛爷家的张副官这会儿正愁着脸朵着眉,浑身没劲儿地踏着路中央走着,这熟识的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没把佛爷的差事办好给闹的。
【啊呀!】
只管落在自己烦心事里的张副官没打眼,就被对面来人给撞得后退半步,说是张副官一身子骨都是从军营里跌打出来的壮实,不如说是被张副官抱了满怀的路人一身娇软。
啧,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手下细弱的腰肢。自小在佛爷身边伺候的张副官除了会听长官们的命令行事,别的事就蠢得跟二愣子似的,这种陌生的手感让张副官着实新奇了一下,立马回过神把人从自己的胸前给推出去。
【小姐,实在不好意……】
【欸欸――,那可是老子最喜欢的玉啊!】
却见路人打断了张副官的话,看也没看张副官一眼,就低着头弯下腰,去捡落在张副官那双噌亮的皮鞋边上碎了三块的圆形玉佩。
【你就说吧,怎么赔老子的玉!】
路人手里拿着碎玉,站起来,理直气壮地质问眼前的张副官。
竟然是个穷小子,刚好是十来岁雄雌莫辨的年纪,比自己矮了一个头,整了个时下最流行的板寸头,白色盘扣内衫,套着豆绿色的褂子,黑灰的麻裤,浑身倒还算干净,一副瘦骨嶙峋的病弱模样,看着就营养不良,就是这肤色是不是太白净了点,就着刚才的手感,莫不成还是个假小子?!
张副官负在背后的手不自觉磨磋一下,似乎那种细腻的触感还停留在掌心,但也怕如今这世道人心不古,搞不好是来讹诈的,虽然整个长沙城还没哪个混账胆敢惹到他头上,保不齐人家是个外来的。
于是,听得对方这么一说,张副官拿眼去瞅瞅那几块碎玉,不由地暗地吃惊,凭着他跟佛爷下地的眼力劲儿,才略微一掌眼,这玉佩就简直称得上是极品,样子比银元还小两圈,色泽莹润有光,里面透着蓝绿的纹路,恰好跟上面雕刻的谛听兽相得映彰,而从断裂的横截面看去,那层花色就跟凝固在冰棱中一样新鲜,许是被人把玩久了,但仍然存留着一抹淡淡的土腥气。
绝对是从下面来的。这小子有问题。
【那你想怎么赔?】这么好的东西竟然碎了,张副官不免也觉得十分可惜,他扬起笑容,整一个有商有量的老实模样。
路人打量着张副官外出的一身正装,蓝灰条纹白底衬衫,纯黑领带,制作考究的粗呢外套,有钱人家啊绝对是!更关键的是,对方这模样实在太俊俏了,看着就惹人疼爱,不结识一番会亏死的。思虑片刻,路人转了转眼珠子,也笑开了,【看兄弟也是个识货的,您大约也瞧出来了,我就是个外地的,要不就劳烦给找个地儿安顿吧。】
正中下怀。
张副官笑得更有诚意些,小酒洼都出来了,见小子要把碎玉收回去,忙掏出正装里配置的手帕子,【用这个吧,这手都被碎玉割出血了,就没感觉疼?】
路人那只右手就跟本人白净的肤色一样柔嫩,果然早就被碎玉的边棱划了几口子,渗出来的血珠染红了那层蓝绿的花色,更透出一种诡异的色彩。
但见路人似乎见怪不怪了,却也顺从地接过张副官手里的深蓝色手帕,把碎玉包裹后才收起来。
【对了,还未请教兄弟大名。】
【张日山,你呢。】
【我叫阿白。】
――――
长沙车站突然出现的鬼车,将张府上下闹了一个囹圄,上至佛爷,下至九门八爷,全被折腾了好几个日夜,还整出哨子棺这等稀罕事来。
好不容易终于找到一枚戒指做线索,却在二爷那里吃了个闭门羹,只能再做打算,总归终于有空子喘口气。张副官清闲下来,这才想起自家私宅里藏着的假小子,说好的找个地方,但琢磨了一下还是自己的地方最稳妥,于是张副官直接把人带进自己家里,毕竟他在佛爷手下当值多是住在军营里,私宅空着也是空着了。
就像张副官完全没想到阿白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姑娘一样,阿白也完全没想到说好的有钱人居然是个军阀,不过转眼一想也能明白,这世道有钱的不一定就是商人,但一个军阀绝对是有钱人。
【阿白,我回来了。】
已经是傍晚时分,太阳一落山,把剩下的温度也带走了,北风开始一阵一阵的冷,张副官的私宅里只偏房亮着灯,推门进去,烧着的暖炉瞬间把门外和门内分成两个世界,长塌上一堆被褥里裹着一条人影,钻出一只板寸头亮晶晶地瞅着进来的张副官,【张日山,你回来啦!】
【叫哥。】张副官当然知道这假小子这么高兴看到他的原因,看着暖炉加上堆着的紫薯,合着他不在的日子就靠着啃地瓜过日子了,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这姑娘营养不良的样子了,【怎么就不饿死你呢?】
【因为有你在啊。】阿白一副泼皮无赖的模样。
张副官叹了口气,他那个对除了佛爷以外都不太灵通的脑子莫名地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一个小屁孩赖上了,说好的探探这个假小子的底,结果人家特干脆,热乎都不用套,直接竹筒倒豆子噼里啪啦全给讲明白了。
日本人掀了家,十二岁成了孤儿,四处打短工流浪,那时身量没长开,瞧着就是个小子模样,人又机灵,做活就没吃亏过。玉佩是在一处古墓门口外的尸体身上捡的,喜欢得都不舍得当了,偏偏被他给撞碎了。
也是命。
张副官一把掀了阿白的被褥,【滚下来,给我烧火。】
――――
按常理来说,张副官自认这条命就是给佛爷的,犯不着再搭胳别的什么人来,就算是探底,那人清白了就可以赶出去一了百了。可阿白实在好养,比吴老狗家的狗还要好养,不对,人五爷是把狗当祖宗养的,应该说比召了一个守门的还轻松。
张副官出门办事上值,哪怕屁都不吭一声前脚就走,阿白也是半句不问兀自在床上窝冬看话本子,要是张副官留了钱还得一声谢,哪天忘记了也不知道这假小子从哪来的钱花,反正从不向张副官提什么要求。而哪天不声不响回来了,最多也就混几顿饭菜,反正打发一个也是两个菜,打发两个最多三个菜。
都不怕忘记锁门的,忒省心了。
这不,又是一个月不回私宅,忙着跟佛爷去矿山那边调查,前前后后都需要做准备,哪里有什么空闲回私宅。等从矿山出来,照顾受伤的佛爷又是一顿操劳,待想起私宅里的某个小姑娘时,半个月也没了。
长沙城的灯笼街还是这么热闹,看上去完全不像整个民族正在处于内忧外患的模样,张副官是想不出商女不知亡国恨这类的调调,但偶尔还是能从佛爷皱眉的痕迹中觉察到一股对这个世道充满忧虑的心情。
那孩子,应该是离开了吧。
张副官双手插兜地游荡回自己的私宅,其实他早年一直跟随佛爷奔波,哪有什么私宅,不过是佛爷后来在长沙闯荡出名声了,连带着张副官也水涨船高,开始有人动些歪脑筋,不说香车美人,送私宅也是有的。
张副官当然没收,他是佛爷的兵,除了佛爷给的,他什么都不要。但置办私宅这事却是留了心,他再傻也知道什么叫留有后路。
不出所料,私宅的门落了外锁,里面悄无声息,看上去就好像很久没住过人了。张副官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咽不下一口气。
正呆呆地站在院子里发愣,却忽然听见有人直呼他的名字,这长沙城除了那几个,还有谁胆子肥了?!
【张日山,你回来啦?】
张副官转过身,一眼就瞧见站在门槛上的小姑娘,一个半月过去了,虽然还是一身假小子的装扮,可长长的头发和没有再束缚住的胸前弧度,无一不表明这是个正当妙龄的姑娘。
【叫哥。】张副官没来由地感觉到一丝羞郝,但却明显感觉到自己是真正松了口气。
【怎么一脸的郁结在心?】阿白走过来打量着张副官,【应该不会是缺钱了吧?】
她只能想到这个原因。
【要是我真没钱了,你还能借我啊?】张副官顺嘴开了个玩笑,却见小姑娘皱了皱眉,然后把手上一直拿着的一张纸递给张副官,然后颇为无奈地开口,【这是我所有的积蓄,所以只能借给你这么多了。】
张副官随手接过,是中成银行开具的票据证明,总额高达十万。这让张副官多看了几眼,可仍然是后面缀了很多个零,而且中成银行他也熟悉,这张票据是真的。
张副官扭头看向阿白,脸上是游移不定的神色,但最终定了定神,把手上的票据还给阿白,这姑娘还是有古怪,可这毫无畏惧的模样让他也开不了口。
仅仅一句玩笑话,她就拿出相当于自己身家性命的所有钱财,这份坦然的胆气用小人的心态去质疑,张副官觉得自己做不到。
可这姑娘实在古怪。
张副官觉得自己的脑子就不适合算计别人,到底还是没开口把问题问出来,只得伸出手一把掐住小姑娘的脸,【我没有缺钱,蠢死你得了,呆瓜!】
张副官万万没想到这个词还能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可能被八爷说多了。
【咩你素在烦什莫嘞?】阿白任由张副官扯着脸,乖巧的不像话。
张副官被小姑娘的态度整的哭笑不得,放了手,把人拉进里屋倒了茶慢慢解释……
【所以,因为二爷家的夫人重病,二爷就不肯陪佛爷去调查矿洞。】
最后张副官做出总结。
【哇!你居然是张大佛爷的人!】惊奇脸。
【……】
【原来二爷就是二月红啊!太厉害了!】认真脸。
【……】
【嗤嗤嗤……】阿白看着一脸吃瘪的张副官,于是乐得把脸埋到自己手里哼笑着,笑够了这才抬起头,撑着腮,眉目含笑地看向张副官,【张日山,我好像没说过吧,我姓华啊。】
【华佗的华。】
――――
日本人像是蝗虫,在这片土地上,能翻出别人翻不出的地皮,然后肆无忌惮地烧杀抢掠,他们把这里当成寸寸黄金,怎么可能会舍得错过任何一厘一毫。
这年代,连道士都被赶下山了。
而将将十二岁的华白仍然在享受着隐居带来的安稳祥和,她以为这样的日子还会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她也长大到可以出山历练的时候。
华家是华佗的后世,延续至今的家族医学是每一代人背负的义务和荣耀,华家藏的很深,躲过了无数次朝代更迭的风云变幻,因为每当放出一代人出山之后,家族马上迁移,只有真正想要回归的族人才会找到家族新的住址,然后带回新的医学技术和知识。
华白拥有华家百年难得一见的天赋,在她十二岁时已经能够把医药经典融会贯通,她连幼儿启蒙都是从【神农百草】开始的。那时候的她,还不懂的上天如果给了一份馈赠,必然要从其他的地方收取代价这个道理。
噩梦的夜总是类似的,华白在白天还能看到爷爷略带悲伤的表情,她单纯的以为只是因为有人没能背出【伤寒杂病论】罢了,而当她跟几个小辈被埋进后山的土里,华家祖楼蔓延出来的火光,炽热得把华白的眼泪都烤干了。
等华白挣扎着从土里爬出来的时候,发现除了她以外,其他的人都没能熬过去,华家就剩她一个人了。
爷爷说过,这身流淌的血液所承载的贵重,哪怕要毁灭掉数千年来的传承,也绝不容许流入异族手中。
宁玉碎绝不瓦全。
然后华白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小子,下山了,她加入最近的土匪窝,直到用一身鲜血和日本人的生命磨练出可以保护自己的戾气之后,才安然若素地换回华家人的身份。
十六岁了。
做为华家最后一个小字辈,该出山历练了。
――――
【传说中的白泽先生一直是个男的啊。】
张副官瞅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阿白,忍不住又伸手掐了一把对方的脸,手感是真好啊。
二爷为了夫人的病不知道求医问药了多少人,自然连神行无踪的白泽先生也是听说过的。一开始是有一个名字叫白的行脚大夫医术高超,但是神出鬼没,没人能找得到他的踪迹,除非他自愿出现,而但凡他出现了总能救好很多的人,就像传说中的神兽白泽一旦降世,就会福泽百姓一样。于是开始有人称其为白泽先生。
据说但凡白泽先生出现的地方,都会伴随一只通灵的白猫,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非常的珍贵。
【啊,可能是说这个吧。】
阿白除了蓄长发不束胸之外,穿着打扮仍旧是小子模样,按她自己的说法小娘惹的破裙子是穿不惯了。近一个半月不见,再加上突然表明的身份,总让张副官觉得有些错位,但抬眼一看这姑娘依旧一副饿的瘦骨嶙峋的模样,脸上是坦荡的漫不经心,又觉得还是初见的那个假小子,一点没变。
只见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张素白的信笺,三下五除二,没一会儿手上出现一只竖着两个三角耳朵纸猫儿,还只有一个头的模样。
【宝啊,你等着,爷爷给你变出一只漂亮的猫。】
【宝你快瞧瞧,好不好看?】
【莫急莫急,爷爷教你,很简单的。宝这么聪明,肯定一看就明白了。】
是啊,一看就明白了,这是阿白从华家的灰烬里带出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要是写上药方子,大约就是非常珍贵了吧。】阿白把纸猫递给张副官。
张副官接过扫了一眼,随手收进兜里,感慨,【这传言果然不可尽信啊。】
――――
红府。
诸多寒暄和客气就不赘言了,张副官护着阿白走进厅堂,二爷尽管惊讶于白泽先生的年龄和性别,可佛爷手下的兵总归是信得过的,都这个份上了,但愿天无绝人之路才是。
阿白给丫头的诊断很长也很详细,在这乱世中还能够接触到养尊处优的女性,让阿白罕见地表现出不寻常的耐心,她甚至亲自上手把人的筋骨脉络推襄了半个时辰,嘴里低声跟丫头交流病情。
在座的诸位看着阿白这么尽心也不好意思坐在那儿守着,便避嫌地过了偏房喝茶等候,过了许久终于把阿白给等出来了,然而一句话就把二爷微末的希冀给浇没了。
【二爷,众所周知,病入膏肓这四个字也是源于华家,关于夫人的身体,我实在抱歉。】
【……有劳,白泽先生了……】二月红涩着嗓子道谢,就再说不出别的什么话。
阿白轻叹口气,她手中乾坤能救命却不能逆命,【二爷也莫轻言放弃,我此路不通尚有它路。天衍五十遁去其一,道之无常,凡人莫测。】
这样的话也听得够多了,二月红只是轻轻颔首,张副官见事情已经这样了,不想再打扰正待告辞,却见九爷来了,还带着一个绝好的消息――有药了。
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
――――
那把救人的刀,饮过血。
阿白能以十二稚龄没入土匪窝,没有胆气和脑子,大概早就成为黄土里的白骨,她身负着华家仅剩的希望,淌在这尔虞我诈的乱世中,谁都有可能下一瞬间变成背后插刀的敌人,掩藏在各种私心下的阴谋诡计,比血肉里的筋脉还要多。
那丫头就像个精致的献祭品。
没人把它说透,也没人敢把它说透。
活着的都是聪明人。
【可我怎么变得有点傻了。】悠哉游哉地躺在营房里的阿白低不可闻的嘲讽了自己一句,向来救一人换一地的原则,就这么被打破了。虽然这次白猫没有出现,但是流言从来不是秘密。张副官的私宅是住不下了,佛爷好气度,让阿白撺掇撺掇就搁营房了。
供在闺房里的千金待遇,阿白是敬谢不敏,双方一合计,得,长沙布防官手下空位最多的就是兵蛋子,阿白麻袋一捆就冲进营盘,利落地掀翻一个营,换来个班长头子的肩章,隶属张副官。
佛爷二爷和八爷北上买药去了,张副官留守张府,牵制着新来的笑面虎辅官,人还是跟往常一样忙,倒是能在早起晚睡时见人一面,偶尔还能蹭一下小灶,日子过得颇有滋味。
张副官一换在私宅时的正经考究的西装派头,一身墨绿红边的军装冷硬板正,宽厚的黑色皮腰带勒出利落的腰身,平顶圆舌的军帽安静地扣在旁边的桌子上,人从厨房里捣鼓出几道菜,一屁股跟阿白在院子里的石桌上面对面坐着。
【吃啊,饿了吧?】
对方催促道,还顺手往阿白碗里夹了菜。
阿白顺从地刨了几口饭,看着脸上小酒洼都出来的张副官,问道,【今儿咋这么高兴?说来让我也开心开心嘛。】
【呔,被你看出来了。】张副官搁下筷子,喝了口茶,眉飞色舞地笑道,【刚刚请了一个洋人吃了最正宗的湘菜,还灌了一杯老白烧,略微尽了地主之谊。】
她是看到厨房里端了许多红油油的菜色过去,闹得把军营里一周的辣子都用完了,啧,这滋味。阿白哼笑一声,【不止吧,我怎么听说那洋人的美国商会还走水了?】
张副官没说话,只用一张小白牙都露出来的笑容看着阿白,神色里尽是得意。
【他怎么惹着你了?】阿白好奇地问。
【啊,】闻言张副官委屈地撇撇嘴,小声说道,【……逼我喝酒了。】
【……】阿白拼命地忍住笑,【咳咳……日山哥哥,干得漂亮!】
张副官一抬眼看着阿白一脸的嘲笑正要说话,忽然看到小姑娘抓筷子的右手松松垮垮地缠着几块纱布,立马皱着眉,伸手过去掰开,【又跟新兵蛋子胡闹了?怎么这么容易受伤?还不好好包扎处理,感染了怎么办?你真是太让人操心了……】
张副官嘴里嘟嘟嚷嚷,起身回屋找了个医药箱,抓着阿白的手仔仔细细地上药,别看这姑娘沙场上狡猾得像一匹狐狸,这手心里握着的小手可是细皮嫩肉的,完全从表面看不出藏着的蛮力,却又手感极佳,总让张副官爱不释手,可稍微一不小心就会划了一道子,就连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这小孩的手都能被碎玉棱角割出血来。
这是当年被埋在后山土里烤着的后遗症,区区小事罢了。
阿白漫不经心地任由张副官折腾自己的手,旁边的暖黄的烛光温柔地舔舐眼前人俊美的容颜,那微微陷入的唇角就像一个漩涡,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不小心把阿白给惊艳了。
阿白轻轻地叹了口气,大概是见色起意吧。
爷爷曾经说过,宝啊,如果有一天呐,你好端端地走在路上,却还是被绊住了,别担心。爷爷告诉你,想停下来就停下来,我们华家人只讲修心,心意到了,虽万死不辞。
――――
这是一个飘摇的民族,它徘徊在灭亡的边缘,丫头的药淹没在长沙的矿洞里,坠落陨石埋藏在连天的战火里,总有些烧在脊梁骨里的怒火用鲜血铺了一地的战线。
那个时候,人的生命就像蚂蚁一样被碾碎在历史的巨轮之下,不巧阿白是其中之一。
【人海战术真他娘的卑鄙无耻啊。】阿白呕出一口血,她的头发又变成了板寸头,仍旧是一身穷小子的麻衣短挂,她就是不爱穿军装,嫌太硬烙得脆弱的皮肤生疼。心脏倒没被三八大盖打碎,只是大腿动脉被弹片擦破了,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各样的裂伤和枪伤,失血过多的晕眩整的阿白浑身恍惚。
淌过无数次的战场,终究也有翻在阴沟里的时候,杀人者人恒杀之。阿白又呕了一口血,铁腥味混着硝磺的味道,粘腻又恶心,那血哗哗地流啊,染在张副官墨绿红边的军装上,晕成一块块黑色。
周围的炮火声都停了,这场战斗到了尾声,所有的幸存者都沉默不语,呈现出一种巨大的寂静。
【哥啊,我怎么这么喜欢你啊,死之前能看着你,可真好啊。我走啦。】
阿白没用仅剩的力气瞎几把废话,她动了动身体,更好地趴在张副官的怀里,安静地闭上眼睛陷入黑甜乡里,打算就此长眠不醒了。
【白!】
【白啊!】
【我的白啊!】
张副官搂着阿白,觉得心中悲恸,一股苍凉的孤寂油然而起,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抬起头,泪目盈眶,【佛爷,我的白走了。】
佛爷没说话,半蹲下来,把张副官揽在怀里。
这个孩子,是他看着长大的。
而现在,仍旧是他眼睁睁地看着伤心的。
黎明之前的黑暗,真漫长啊。
――――
长沙城山里的矿洞。
这是佛爷带着八爷和二爷第二次下矿了,准备得比第一次还充足,鉴于阿白的身手和圣手,也被佛爷隆重邀请加盟,毕竟是张副官带的队,阿白率领自己那班兵蛋子跟着去了。
这是阿白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长沙城里赫赫有名的九门人物,个个地位都在张副官之上,于是总把副官副官两个字挂在嘴里,阿白听得稀奇。
她跟在张副官后面,戮了戮张副官的腰,张副官回过头示意怎么了,却见阿白学着九门的人,娇娇软软地喊了一声――
【副官。】
这小姑娘简直要了他的命。
张副官叹了口气,掐了一把小姑娘的脸,故作冷静地斥道,【乖,别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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