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杀了我

从清晨吵闹的坊市间穿过,一行人按照兔精的记忆兜兜转转了好几圈才找到目的地,眼前所见的场景却和兔精形容的大相径庭。

别说官兵了,这宅子周围连个人影都没有,院门锁的严严实实,就连它左右的宅子也都搬空了。

宋隗一把拎起兔精,“你耍我?”

“大师!大师饶命啊大师!确实是这座院子,那院里桂花树我前不久还偷着进去摘过呢!”

梁桢通过锁眼往里瞧,确实隐隐约约能看见几颗不甚高大的树,深吸了几口气道:“确实是。”

“你是多久前进去的?”

“就大概...大概两日前!两日前还在的!”

“翻进去看看。”一直沉默的裴云突然出声,说着一跃就翻上了墙,随着‘咚’的一声,院内传来她的声音,“空的,没人。”

剩下的人这才接着往院中翻。

院子是个稍微大些的二进院,外院内也确实种着几颗桂花树,兔精左右环顾了一下,不断向宋隗确认这就是那座有官兵守着的院子。

“应该是刚走没多久,且走得极为匆忙。”江傅之探寻了一番内院,带出了几根布条,“你看,这上面的血迹还未完全凝固。”

兔精见状,也凑近了瞧,还靠近闻了闻,“是人血!!”

梁桢神色一凛,看向江傅之,得到他肯定的神色。

“不像是普通的人血。”宋隗说着,就要往内院走,“在哪里找到的?还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吗?”

江傅之和梁桢也跟着他往内院走,“左厢房,其他几间都是空的,唯有左厢留有痕迹。”

三人进入房内,见房内家具虽皆倾倒在地,但却都还算完好无损,只有床榻,连床板都被敲下,只余一副空荡荡的框架。

“走得那么急,却不忘带走床板?”梁桢说道。

“这布条就是在床这儿找到的,看料子,像是从床褥上撕下来的。”

宋隗听着,又在床架上搜寻起来,“你们看,这里有些抓痕。”

梁桢凑进一看,在床架下方果然有三道浅浅的痕迹,“这三道痕迹比较宽,会不会是失踪的孙良留下的?”

江傅之摸上那三道痕,脑中猛地一阵钝痛,身形一晃。

“怎么了?”梁桢问道。

“没什么,一时没站稳。”江傅之心头莫名萦绕着一股不安的气息。

“若是什么疫病,那该是跟衙门那样把东西都烧了才是,这里却只拆走了床板...”梁桢思考了片刻,继续道:“衙门失火是想要隐瞒些什么,但匆忙地拆走床板,连院中都没过多清扫...”

“是忌惮,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江傅之脸色有些发沉,“担惊受怕到连左邻右舍都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清理掉。”

“清理?好歹是衙门,你们做官都那么狠心?”宋隗脸上带着一丝鄙夷。

“倒还不至于到害命的程度,可能是给足了银钱让他们趁夜搬走了,只是这衙门行事如此霸道,估计也和那莫名中毒的男子脱不了干...有油气!”

江傅之话还没说完,在屋外探查的裴云抓着兔精就跑了进来,“有人放火!”

“还真是想烧了这里!”

一行人冲出院子,却只在道路尽头远远瞥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追不上的,别追了。”江傅之直接拦住了打算追上前的宋隗,“我们那么多人在院内都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可见是个练家子,我们追不上的。”

“那就这样放他走?”宋隗看着身后燃起大火的院子,眉头紧锁。

“这样的身手,只能是城内的精兵。”

身后火势愈演愈烈,几息间房屋横梁接连不断地倒塌下来,所有痕迹被烈火淹埋,只剩下那布条。

一行人回到客栈,已近晌午,大堂里坐满了人,吵吵嚷嚷的,江傅之感觉像是被抓入湖底,冰冷的湖水灌进耳道,冻住了大脑。

“主子!”大堂内熟悉的呼喊声将江傅之的注意力扯了回来,是陈留。

“怎么到的那么快?”

陈留没有即刻回答,江傅之看出他的意思,带着他回了厢房。

“王爷命我即刻送来。”陈留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是晋王的回信。

信上不过寥寥几句话,另附了个令牌,令牌上龙飞凤舞一个晋字。

“主子,这可是给梁姑娘的?”陈留瞟了一眼问道。

江傅之一目十行看完信,眉头微蹙,点头道:“这样办事多少方便些。”

不久前江傅之寄出的信本是为了请辞,胡人接连破了好几城,陛下却遁逃至今没有消息,致使边城百姓流离失所,京城更是混乱不堪。

晋王虽是狼子野心,但也至少守住了不少城,此次请辞虽是破格了些,但中丞与司隶了无音讯,他这样做也是无奈之举,哪知晋王却一口拒绝了。

收起信件,江傅之头愈发沉重,收起令牌,便准备出门先去趟郡衙。

仅仅凭借他们目前的道听途说,很难摸清郡内到底发生了什么,既然他今日还是御史,他便还可“以势压人”一次。

梁桢从宅子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好像是要发生什么,但多次掏出罗盘和红铃查看,也没见到它们有什么特殊的变化。

自打回了客栈,江傅之就没了踪影,出现后也只是交给她一个令牌,便又出了门。

这么多天过去了,也仍是没有方荀的消息,倒是陷入了一个又一个的谜团。

她自知自己没有这个本事,本就担不了这样的大任,再加上即将到来的混乱的世道,也让她的思绪更加混乱。

袖中的符箓变得灼热起来,贴着中衣烫上皮肤,梁桢看着眼前的饭菜有些食不下咽。

“怎么了?”宋隗夹起一块肉,疑惑道,“想不通就先别想了,午膳本来就没用了,这天都快黑了,别饿到肚子。”

梁桢这才回神,发觉已经到了傍晚。

午时的客栈虽是热闹,来往商人旅者不断,他们也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这不应该啊?梁桢味同嚼蜡,刚下筷子,却听铃铛声突然响起。

一声响过一声,撞击在她的耳膜上。

“怎么回事?”梁桢忙放下筷子,刚拿出罗盘,却见身旁的客人一个接一个倒下。

“怎么回事?”

大堂内的烛火被门窗外涌进来的风吹得忽明忽灭,梁桢起身想靠近宋隗,却发现宋隗不知何止也摔下来椅子,姿势诡异地趴在地面上。

她推了推宋隗,宋隗却毫无反应,他怀中盒内的铃铛却震动得愈发厉害。

梁桢一转头,却发现裴云和兔精也不知何时倒下了,整个大堂竟在瞬间悄无声息地倒下了一大半的人,场面一下变得混乱起来。

这些晕厥的人群皆双眸紧闭,在片刻的安静后突然痛苦的呻吟起来。

梁桢一张一张试着符箓,却怎么也找不到可用的那张,宋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连面皮都极速缩皱起来,像是突然老了好几十岁。

梁桢不死心的试着符箓,存货很快见底,刚想咬破指尖现画几张,肩膀突然搭上一双血淋淋的手。

她被吓得往后一缩,蒙地扭头,却发现是江傅之。

不过半天不到的时间,江傅之却像是掉到了什么血河里,湿漉漉的,衣衫勾破了好几处,身上布满了抓痕,那张脸,也像宋隗一样发皱。

“是...是那个布条。”江傅之气息微弱,他几乎是从衙府爬回的客栈,见一路上连个人影都没有就知道事情不妙了,硬是撑到了客栈,果然大堂内只剩梁桢一人还清醒着。

他本是去郡衙逼问衙门着火与城中‘疫病’一事,没问两句,就见郡守和陈留皆突然倒地,抽搐不止,随后自己的思绪也开始变得混沌,只能用匕首不断割伤自己来保持清醒。

梁桢见到几乎是血肉模糊的江傅之心下更是大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是那个布条...来不及了...”江傅之将手中沾满鲜血的匕首递给她,“杀了我,快...杀了我...就能重来...”

梁桢一头雾水,不敢接过匕首,“你说什么?”

“相信我...快杀了我。”江傅之将匕首硬塞进她手中,包裹着她的手就要往胸口刺。

“不行...不行...这怎么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梁桢想要往后缩,却发现江傅之的力气异常的大。

匕首刺入皮肤,鲜红的血液涌出,刺痛梁桢的双眼。

梁桢想要闭上眼,却听江傅之虚弱的一声吼,“梁桢!看着我!”

江傅之盯着梁桢的眼睛,手中动作不停,匕首一寸一寸往心口刺入。

自从在瑶夫人宅内遇见梁桢起,他就知道这一切的生死轮回跟她脱不了干系。

他在里面死了千百次,千百次的轮回,才堪堪摸清逃生的路,梁桢的出现却让逃生变得极其容易,更别说本该是危机重重的石宛村,因为梁桢的存在变得像台戏,漏洞百出,草草收场。

他不信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不会什么妖术,靠着放血他自可以另掘出一条道来,不过是烧了些寿数。

但这一回,他一定要拉着梁桢,共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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