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53.闻秋·红唇黑棺

“你完成了封压加固,我自然要给你相应的报酬,不算扶贫。”蛮无极依旧没看他,刻刀细细的雕琢着。

蛮无极惜财,今日倒是舍得,不像他的作风。

“我要你这些破罐子也没多大用处,你还是留着自己带进土里吧。”许霉和他打趣了一下,认真道:“我修为尽失,并没有恢复,加固不了,此番是苦伶的功劳,只是,六叶霜最多坚持五年,你们想好应对了吗?”

五年一过,封压会再次松动,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这就不用你过多操心了,你既不要报酬,就把行牌留下,回去处理封真尊的后事吧。”蛮无极吹了吹并不存在的粉末,这才放下了刻刀和石片,抬眼看他。

“皮肤状态不错嘛,挖这么多年土,居然也没晒黑?”看着面前的青年,肌肤白嫩,蛮无极顺了顺自己的山羊胡道:“用的什么法子,说来给我听听?”

“我天生就晒不黑,你不用羡慕。”许霉道。

再说了,他一个老头子,要什么皮肤保养的秘方?

许霉摸了摸腰间,山云玉牌却不见了。

许是背着盛杭耳回来的路上,被树枝不小心刮掉了。

尬尴的收回了手,想着怎么交代,许霉突然反应了过来:“等等……山前迎接的四波弟子,是你安排的?”

“嗯,你才反应过来?”蛮无极投给许霉一抹看傻子的目光。

“把你的眼神收收,你监视我?”说来也奇怪,与南山的弟子,是怎么想到来太元山要人的?

不是他透露的,还能是什么?

许霉看向蛮无极:“还有,杭耳死了,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要我什么反应?”蛮无极抬手,拿了两个茶杯,又提壶斟茶,“生死常事,我也无能为力。喝茶。”

“喝不下,山云玉牌丢了。”许霉接过茶杯,又放在了桌子上,眼神躲闪道。

虽然这东西,他也想讨来送给茶直的,可不见了,他还是有点心虚。

“那好啊,你得赔。”蛮无极喝了一口茶,看向许霉,狡猾的笑道:“不过瞧你也没钱赔,那就这样吧,你去一趟东沱,就抵了。”

“去石河山脚我还可以理解,但去东沱,你是真的让我去送死。”许霉吃瘪道。

还有两天,他的腿就彻底废了,不说去东沱了,出门都是个问题。

还有,这蛮老头是通过什么监视他的?

他也没收他什么东西啊……山云玉牌?

好好好,原来在这里动了手脚,怪不得,丢了也不恼。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去送死呢。”蛮无极苍老的手指按在墨黑的石片上,向对面推了推,“这东西,熟悉吗?”

气了一下的许霉,撇了一眼桌前的石片,干脆道:“不熟悉。”

“不熟悉就对了,这是你走后,打扫后山的弟子,在你闭关的山洞里发现的,你看它,像不像是一块鳞片。”蛮无极直白道:“蛇的鳞片。”

“蛇……”许霉皱了一下眉,立马就哑声了。

蛇的鳞片,怎会在他闭关的山洞里发现?

蛮无极意味不明的笑着。

许霉的心突突跳了几下,将蛮无极看了一眼,这才捡起桌子上的鳞片,指腹摩擦着,仔细端详了起来。

的确是蛇的鳞片。

而且是大蛇的鳞片。

许霉突的回想起九起岸骨桥,他行变态之事时,茶直一脸深情的和他说,他找了三百年的人,就是他。

所以,三百年前,大蛇就在他的身边,且在他闭关的山洞里来过。

“你什么意思?”许霉握紧了鳞片,如坐针毡,没有还给蛮无极的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三百年前,你闭关十年,本是养伤的,却在一夜之间,修为尽失,你不觉得有些微妙吗?”蛮无极垂下眸子,盯着那块鳞片,思忖道:“我记得,你修的是无情道吧。”

“……”许霉寒毛倒立,这什么意思,已是不用问了。

蠢蛇,竟害他一夜之间修为尽失,可把他气得胸闷。

他还好意思说,他找了他三百年,到底谁更可怜?

“此事不谈,你说这个和去东沱又有什么关系?”许霉把鳞片放进了怀里,总觉得手心被烫的热热的,混不自在。

这东西得留着和大蛇对峙。

“你怎么挖土把脑子都挖傻了?”蛮无极留意着他的小动作,轻吹胡子瞪眼道,“你去石河山脚,必然要通过一隅地,我不信你没遇到相繇,它在那,它的首脑,怎么可能不在那?你在和我装傻。”

相繇是征兆凶神,降世的地方,也就是首脑所在的地方。

它在善水一隅地,最能证明它的首脑就在那里。

而最可疑的,就是那条大蛇。

怪不得,他敢上巳蛇的身。

许霉吞咽了一下唾液,他是三大狱畜首脑之一,他还怎么找他算账?

“我去不了,我的腿废了。”许霉好似失了一魂,道:“我动用了‘一往逐’。”

“他不会让你变成残废的,所以我才让你去东沱嘛。”蛮无极又绕了回来。

“……”是谁给他的自信,柏宄会帮他治脚的啊?

许霉心间揣揣,早知道柏宄的身份,他当年就少踹他两脚的。

他还想压了人家,真是异想天开,好胆子。

“你偷听了多少?”许霉幽幽的盯着蛮无极,眼神想刀了他。

“到你把它弄丢了。”蛮无极实话实说。

许霉裂开了,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太元山了。

“别裂了,这再给你一份请柬。”蛮无极从凉席上捡起一份红色的请柬,递给了快碎了的许霉,“我闺女闻秋的婚宴,后日大婚。”

请柬还没握热乎的许霉,一下炸开了:“你杀人诛心!杭耳和闻秋的事,我不信你没有耳闻,后日杭耳下葬,你让她大婚……你,她知道杭耳……”

“不知道,所以才要抓紧时间。”蛮无极面色如常道:“山内没人知道封真尊死了,他走前称是闭关,我派去接他的人,也会守口如瓶。”

“你要葬,就只能以耳秋的名义葬。”

这是要盛杭耳憋屈死啊。

许霉被蛮无极气得胸膛起伏,想要一气之下,给盛杭耳大办特办,可转念一想,蛮闻秋要是知道盛杭耳死了,又怎能心无芥蒂、欢欢喜喜的大婚呢?

盛杭耳生前也说过,希望蛮闻秋找个好郎君,不想辜负了她。

他又怎能为了一时争执,让地下的盛杭耳不好过呢。

强忍下心中不满,他这才拿了请柬,离开了厢房。

后日一晃就到了。

蛮闻秋的大婚办在太元山,她的新郎也是太元山的门尊盛爻,不过盛爻本家在太元山山脚的一处别院,别院在镇里,陈设古朴,景色优美,因此,迎娶时,盛爻要骑着骏马,从太元山将蛮闻秋接到别院去。

不过盛爻是独子,百年过去了,他的亲人早就病故了,别院除了他和蛮闻秋,就是一些家丁。

接去别院,不过是一个过场罢了,成婚后,还是以住在太元山为主。

怕白事冲了喜事,为了避开蛮闻秋的大婚,蛮无极也不许许霉把白事办在太元山。

他只能背着尸体,离开了太元山,在太元山脚买了一块坟地,请了七八个壮丁挖井。

他开始还是在一旁站着,守着盛杭耳的尸体,看着壮丁挖,只是壮丁挖着挖着,就有气无力的,一会儿说渴了,许霉就给他们端水,一会儿又说饿了,许霉就给他们递饼,一会儿又说太阳太大了,把头挖晕了,要歇息歇息。

这些壮丁是他花钱请的,只是瞧着他孤家寡人,身旁也没个亲戚作伴,背了一具尸体,寻了一处郊野埋人,想来是好欺负的,就学着平日里欺负白事主家的习惯,也对着许霉一顿牢骚。

见他们都不挖了,许霉也不气,毕竟,钱可还没付呢,他们不挖完,他不给钱,也是天经地义,就算是告到镇官那里去了,也是有理有据,反而是他们理亏。

许霉就拾起了锄头,自己挖。

唱了这么多年的道场,还是第一次挖井,许霉越挖越起劲儿,手掌也摩擦热了,摊开手掌啐了一口唾沫,单抡着锄头继续挖。

壮丁们坐了一片,在树下乘凉,看见许霉也不吼他们,只是沉默着,自己提着锄头,“哐——哐——”挖着井,却是单手挖,左手帮不上忙,好似是因为捋不直。

这不仅是个孤家寡人,还是个有疾的人啊。

壮丁们面面相觑,觉得许霉是个可怜的人,本就是兄弟二人,弟弟却也死了,自己还落个残疾,越看他,越觉得心里过意不去,就纷纷起身,扛起了锄头,“哐——哐——”挖了起来,没再吆喝了。

挖好了井,许霉却没着急埋。

他和壮丁们讲,他的积蓄,都用来买这个坟地和请他们挖井了,所以没钱请丧戏班子做道场,埋就不用他们埋了,只要他们帮忙抬着盛杭耳的棺椁,在附近镇里的街上,抬着走上一圈,就当是做到了道场,醒了神魂了。

壮丁们心里有愧意,也就答应了。

只是好巧不巧,这条热闹的大街,偏让盛爻也给看中了,穿着大红喜袍,骑着红鬃烈马,颈上挂了几串红线,抿着笑,领着后头的轿子前往别院。

这黑棺椁进,红轿子出,棺椁上的白花还浸染着水的湿,轿子上的红绸映着阳光的明媚。

见了红轿子,许霉意外了一下,扶着黑棺椁让道,从右边,让壮丁们抬走。

盛爻骑在马上,向下撇了一眼黑棺椁,嘴角的笑意不减,隐隐还笑露了牙。

这个场面,百姓也不常见,大多数都觉得婚轿遇到了黑棺,撞了晦气了,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声音有些大了,坐在轿子里,身着大红喜袍的蛮闻秋也听到了,她身子不好,这会儿又来了咳意,盖头下传来声声咳嗽,丫鬟听到了动静,微微拉开窗帘,从外面递进来一个暖壶,是她的药。

她喝了药,听着外面的动静,好奇道:“小萤,外面怎么了?怎么如此热闹?”

“小姐,是几个抬棺的,冲撞了我们,惹眼了些,这会儿已是走远了。”小萤道。

“这样啊……”蛮闻秋抿了一下红唇,垂下眸子,眸光暗淡无光,盯着手里的暖壶,手指紧紧握着。

心空空的。

她在多想些什么呢?

他闭关了,不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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