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霉收了请柬,但婚宴他没去,请柬也放在了盛杭耳的棺椁里,一起葬了,让他安个心。
黑棺绕了街市一圈,又回到了挖井的地方,七八个壮丁领了钱,也就收拾着离开了。
锄头都留着的,这些锄头和簸箕,也是他花钱在镇上买的,他们只包挖,工具得他自己买。
他们走后,许霉就自己扛着锄头,挖土把棺椁埋了。
埋完已是午后了,他身无分文,也没个住所,肚子饿了,想找片林子,摘点野果吃,也没机会,因为这镇里近处的林子,都是有名有姓的,摘了得被打折了腿不可。
他累兮兮的坐在地上,浑身都是泥渍,看着就很落魄,出了汗水,也是用沾了泥渍的袖子擦,就更邋遢了。
从他身旁路过的乞丐,见了都道晦气。
进个镇还闯了埋坟的。
又见他呆呆的坐在地上,腿边放了四把锄头和四个簸箕,就想着人多势众,给他抢了得了,支着两个乞丐,就要左右夹击。
许霉是慌都不带慌的,手一搭,腰间的苦伶就露了出来。
乞丐们见了剑,果然就驻足了,离他远远的。
那个带头的乞丐,怕许霉记恨他,就和他说,镇里有大户人家办喜宴,桥头有施粥的,就在红叶楼,他要是饿了,可以和他们一起去那里领粥喝。
没有什么比吃饭更重要了,许霉撑起了身,朝乞丐感谢了番,说他家道中落,唯一的弟弟也死了,身无分文,孤家寡人,没吃的,没住的,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施粥的是哪户人家,可真是好人呐。
乞丐和他讲:“好像是姓盛,据说是太元山的门尊,有钱着嘞。”
许霉点了点头,这说的,应该就是盛爻了。
红叶楼是出了名的酒肆客栈,已是有百年的建设了。
它楼前有一条小河,小河边楼宇比邻,鳞次栉比,铺子摊点应接不暇,小河上的桥,更是排满了人,都是衣衫褴褛的穷苦人,排着队,等着领粥喝。
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姑娘给他舀了一碗粥,端在手里的许霉,给她道了声谢,问她喝完了粥,这碗要不要还?
姑娘心平气和的和他讲,不用还,留着自己用。
许霉点了点头,端着粥,寻了一块干净的地坐下。
这粥还是热乎的,喝着还有点咬舌头,他呼呼吹了两下,三五口就喝完了,肚子饱了,人也满足了,抱着碗,就躺靠在桥栏上,发出满足的喟叹。
吃饱了,就有力气想事情了。
他看着面前的红叶楼,又想到了不见了的茶直。
他会去哪儿呢?
难道,他已经回到东沱了?
可一往逐的期限就是明日,他想去东沱找他,也没有办法去了啊。
眼下,还是得先找个容身的住所,削根拐杖傍身,才好走下面的路。
许霉端着碗起身,就想再去找个荒芜的土地庙。
却忽地,觉得背后又盯来一抹炙热的视线,视线的来源,就是红叶楼。
是他吗?
犹豫了一下的许霉,摸着小桥上的莲花墩,回首朝红叶楼上看去。
坐在厢房里的男子,打开了窗户,勾着一抹笑,也看着他。男子一身墨绿色长衫,左手枕在窗沿,右手无意的搭在桌子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弄着桌子上的一个藤编篮子,篮子里没有装水果,而是装了满盆的花。
许霉没看清那是什么花,只是娇艳的红,看着就美极了。
那男子长得极其妖艳俊美,眉宇纤长,柔和却也不失锋利,眸子幽黑狭长,好似藏了深渊巨谷,一眼就会被吸引。
是他。
许霉的心跳剧烈,说实话,他也还没做好和柏宄相见的准备。
只是他都来了,他也不可能再临阵脱逃了,有些事情,还是得问清楚的。
但是问清楚之前,他要先拍一下自己的衣衫,他的衣衫实在是太脏了,衣摆和衣袖,几乎都是泥巴和黏草子,他把碗放在地上拍,只是他的手掌也不干净,拍了和没拍没啥区别,他就跑小河边,把两只手掌给洗干净了,又“扑哧扑哧”洗了把脸,拍了拍衣袖,走进了红叶楼。
这样,就不至于太穷酸,然后被赶出来了。
小二道:“客官,几位啊?吃酒还是住店啊?”
“暂不吃酒,也不住店。”许霉拱手道:“我找人,二楼厢房的,一位身着墨绿色长衫的公子,我找他。”
“哦,是那位公子啊,来了有一会儿,只点了一壶酒,也没点小菜,估计也是怕等人等冷了。”小儿给他让道,“您请往上面走,右拐第三间就是了,需要点菜就吆喝一声,小的立马就上来。”
许霉点了点头,道:“好的,多谢。”
上了楼,右拐第三间,房门虚掩着,并没有关严实,许是料到他会来,特意留的门。
一门之隔,心情就更紧张了。
他礼貌的扣了扣门,听到里内传来一声“进”,这才走了进去。
门开了,那抹逼人的视线,也浓浓的落在了他的身上,随着他走进的步伐,而不断的加深,若非他的踌躇和紧张,对面坐的人,怕吓到了他,早就扑上来了。
许霉坐了下来,却不知道讲什么,眼神看了看桌子上的篮子和花,这才瞧清了,这是梅花。
只是大秋天的,他哪里弄来的梅花?
还怪有……情趣的。
他的手掌搭在膝盖上,无措的坐的端正。
“霉,酒。”柏宄见了他无措,这才笑着,收回了吃人的视线,伸出手,给许霉斟酒。
许霉接过白瓷酒杯,点了一下头,客气道:“谢谢。”
得了谢意的柏宄,也给自己斟酒,心情极好的,一双眼睛盯着他,和他同频喝下酒,放下茶杯。
“竹叶青?”他细品了一下,这酒味儿,是竹叶青无疑了,只是,都点上红叶楼的上好厢房了,店家也不会不跟他讲,这红叶楼里,当属“老天师”和“红叶楼”是名响善水的好酒了。
又怎会点上一壶普普通通的竹叶青呢?
他喜欢竹叶青?
“嗯,霉常喝的,就是这个。”柏宄想的简单,只有喜欢,霉才会一直喝这种酒,而不喝其他的。
他的眼神很明显,许霉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不过他也不是非喝这个不可,而是这个便宜,翻屏村里,卖的最多的也就是这个了。
他抿了一下唇,道:“你倒是记性好,都是老习惯了,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你这篮子和花是?”
“送给霉的见面礼。”柏宄把篮子放在他面前,娇艳的红梅,一下满在了他的眼睛里,“霉,有给我带见面礼吗?”
他被这些花怼的耳红,都不知道柏宄会这会儿在红叶楼出现,怎么可能会提前给他准备见面礼?
何况他身无分文的,吃饱都还是个问题,难道那个碗?
许霉看了一眼小桥上的碗,被路过的一个乞丐给捡走了。
碗也没了,他还能有啥拿得出手的?
对了,那块鳞片。
“自是带了的,这个,熟悉吗?”许霉从脏兮兮的袖子里,掏出来了一块墨黑色的鳞片,放在了柏宄的面前,眼神幽幽的盯着他,看他如何狡辩。
柏宄拾起鳞片,眼底划过一抹红:“我的鳞片……霉居然留了这么久,三百年都没扔,一直放在了身上。”
什么叫他一直放在了身上?
他都才刚刚拿到,手都还没握热乎。
他这话说的,好似他是私藏了他鳞片的变态一样。
等等,他这话,不就是承认了他三百年前,确实是在他身边待过?
许霉已经肯定了,以这条淫蛇的尿性,必定是他无疑了:“我才拿到了两天,没有一直放在身上,你少说些摸棱两可的话。这是在太元山后山,我闭关的山洞里发现的,我问你,三百年前,你是不是在那里干了坏事?”
“什么算坏事?”柏宄嘴里逗着他,指腹摸了摸鳞片,摸到了一些轻微的刻痕,像是几个字,他眉头轻挑,没了兴趣,不以为然的放下了鳞片,他还是喜欢盯着许霉看。
柏宄的眼神轻佻,一张俊美的面容,盯得他着实有些招架不住。
脱口而出道:“强|奸。”
“没有。”柏宄道。
“不是你?”许霉红着的耳尖又白了下来,右手捏成了拳头,所以,他是被三个人上过了?
许霉抬眼看柏宄,他被除他之外的人强|奸了,他也没反应。
这就是蛇性本淫,根本不介意和其他人共享吗?
他心里有些淌血,可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篮子花,也不必要送给他了,随手扔了便是。
他有些坐不住了,想走。
“我是说,我不是强|奸。”柏宄撑肘托腮,把他盯紧了,哪里也走不了,“我喜欢霉,所以才和霉上床的,以前是一厢情愿,现在是两情相悦,不算强|奸。”
“你说话大喘什么气……”许霉吓死了,他以为,他是这辈子作恶多端了,才不得好过,谁想到,这蠢蛇是会压话的,把他的心反复鞭策,“就算是这样,你一厢情愿,也不能乱来,而且,我没养过蛇,你哪来的喜欢?”
霉霉:能不能一句话把话说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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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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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54.柏宄·红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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