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我同意。”周星栎赶上丁嘉宇,心里盘算要怎么以“丁嘉扬”的身份平安度过这一个星期。
楼梯头尾相接,很快到了最后半截,从天花板与走廊之间的空隙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校长办公室后面挨着的黄桷树树顶,树干粗壮,叶子浓绿繁茂。
两人很快上了四楼,走廊每一层的围栏两边都是水泥墙,就最中间用钢管拼接焊了将近三米长的镂空造型,楼外风景不错,周星栎眼睛放光,他以前没有机会关注学习以外的事情。
丁嘉宇一眼看出来他的心思,拿走试卷自己抱在怀里,随意地说:“去那儿看看吗?”
“好啊。”
一米五的高度刚好够周星栎趴在上面放个手臂,钢管贴着皮肤触感冰凉,碰到就很放松,他呼出一口气,有点高兴。
真好啊,没有没完没了的补习,没有时刻跟踪自己的保镖,也没有躲不掉的眼光。
“诶,听说老禹被人打了,全身都是血。”有人走过小声地嘀咕。
“对!他们说是高三的人打的,打得好!早就看他不顺眼,眼睛老是色|眯|眯的,恶心!”
“那他这几天肯定来不了学校,不上他的物理课起码能多活十年,就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有种。”
是谁?周星栎知道是谁。
他转头问丁嘉宇:“高三有几个班?”
“就一个。”丁嘉宇回答。
“那他们教室在哪儿?”
“老禹办公室旁边。”
周星栎脚刚离地,丁嘉宇先他一步抓住手腕:“干什么。”
“你放心,我不惹事,我只是想去问问是哪位英雄这么酷。”
丁嘉宇手上力道小了,周星栎使了点儿劲儿挣开溜之大吉。
“试卷帮我放桌子上就行,辛苦你一下。”周星栎笑哈哈的,丁嘉宇也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往反方向走。
事情太多,周星栎差点儿忘了这一茬,他得去问问老禹那件事的情况,万一老禹报警把他抓起来,不说耽误自己的正事,平白无故的还让丁嘉扬背黑锅。
走廊不长,走不了几步就到了丁嘉宇手指的地方。早上过来的时候周星栎没注意,这下仔细看才发现那秃头老师的办公室跟高三教室后门几乎是紧挨在一起,中间最多不超过一臂的距离。
怪不得自己刚动手,那人就冲进来了,原来是“隔得近,支援快”。
周星栎刚站在门边上,就有不少人投来眼神,他习惯性屏蔽,问坐在门边上的一个高马尾女生:“你们班有没有一个差不多这么高,短头发,今天穿着黑色裤子,家境不错,长得还挺好看的男生。”
周星栎比比划划,非常认真。
“有多好看。”
以至于没发现背后靠近的身影。
“你怎么每次出现都没声音。”他咻地转身,对上他说的好看的脸。
那人站着也不解释:“你找我什么事?”
周星栎把他拉到围栏边,有意压低了声音:“那个秃头呢?”
“不知道,可能去医院了吧。”那人站得笔直,说得平淡。
好像这事儿跟他没什么关系。
那人看周星栎不接话,以为他是在害怕,又加了一句:“你不用担心,他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
“那你呢?”你也没事吗?后半句周星栎没说出来。
“我没事。”那人答得正好。
早上的阳光还很温和,从上而下照在那人脸上,给脸加了一层柔光滤镜,衬得眼睛亮晶晶的,周星栎盯着默默感叹:长得好看真是不一样。
叮铃叮铃叮铃,铜制铃铛发出清脆响声。
周星栎反应过来,收回目光,他心虚地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表示友好:“没事就好,我先回去上课了。”
一起打过架就算兄弟了,抱一下感谢他也很正常吧,更何况还是两个大男人呢,他不会计较吧。
周星栎是这么想,那人可不一定,周星栎抱上去,那人瞬间绷直的身体变化是实实在在。
气氛凝滞,那人手都握成拳了却还是礼貌地回了一句:“我叫何承钦,下次需要找我的话直接说名字会更方便。”
周星栎更尴尬了,他装出个笑容应了一声:“嗯,我是”,他顿了顿,实在是不习惯这个新身份,然后又继续说:“我是丁嘉扬。”
“好。”
我知道,你是丁嘉扬。
何承钦看着那道背影没入人群,抬起手张开看,掌心出了一层细汗。
“你跑哪儿野去了?出这一脑门子汗。来,哥哥给你擦擦。”蒋浩瀚把校服袖子拉出来一截用手指抓住,抬手往周星栎头上按。
他的位置在最后一排,前挨电灯风扇开关,后接后门插锁和地板,戏称“风水宝地”,连班上有名的冷面阎王副班长有时都要看他的脸色,唯独一个人。
“丁嘉扬!”前排响起一道女声,洪亮有力。
“天天就知道丁嘉扬丁嘉扬,有事就说!”蒋浩瀚头都不回专心地擦着周星栎头上的汗。
“关你屁事,没喊你!”女生骂了一句。
蒋浩瀚不理她,接着问周星栎:“干什么事情给你累成这样。”
“不是累的。”他不好意思承认只是随便抱了人家一下,就紧张得满头大汗。
“丁嘉扬!”那女声又喊了一次。
“什么事儿?”周星栎单手撑着门框,顺了顺呼吸。
他不怕迟到,但他不确定丁嘉扬怕不怕。
两间教室虽然都在同一层楼,掐着上课铃进教室的人却是真多,他逆着跑过来费了不少力气。
“过来讲题啊!上课铃都停了多久了?”那女声听得出明显不满。
“安静!安静!我再警告最后一次,再不安静下来就去校长办公室跑操!”那女生够威严,喊这么一句,就没什么人说话了。
校长办公室都大到能跑操了,这么奢侈。
周星栎来到位置上,早上抱过来一叠试卷现在只剩一张,摆在空落落的桌面,看来有人替他提前分发好了。
他站着,所以他的位置是空的,可他旁边的位置也空着,那人去哪了?迟到吗?
“丁嘉扬!你磨蹭什么呢?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那女生催他。
周星栎顺着声音看过去,一个肉圆脸的女生坐姿端正拿着笔,对上他的眼神很不耐烦。
没所谓,周星栎拿起空白试卷问她:“这个还没写,讲什么?”
那女生说:“我们写了,你直接讲吧。”
周星栎大概过了一下内容,跟自己平时学的内容不太一样,题不难。可从来都是辅导老师讲,他听,他自己哪会讲什么题。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站上讲台,开始念经:“第一题:三段不可伸长的细绳OA、OB、OC能承受的最大拉力相同,它们共同悬挂一重物,如图所示,其中OB是水平的,A端、B端固定。若逐渐增加C端所挂物体的质量,则最先断的绳:A、必定是OA,B、必定是OB,C、必定是OC,D、可能是OB,也可能是OC。”
“好,选哪一个?”周星栎抬头,几十双眼睛看着他,都没说话。
他继续问:“不知道吗?”
“丁嘉扬,你能不能认真一点?第一二节是语文,第三节课才是物理。”那女生语气不善。
“朗琳你够了啊,天天针对我们嘉扬,你自己没他聪明,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蒋浩瀚站起来跟她呛声。
“聪明就能敷衍了事不尊重别人吗?我只是提醒他一句,你就这么大反应,怎么?被我说中了?自己做事态度不认真,因为老师偏爱就能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吗?”
“不是,你跟我吵架,说嘉扬干什么?他凭什么要认真教你?他有什么义务教你啊?就你这个态度不教你又怎么滴?”
那女生切了一声,态度不屑:“跟你吵架?我说话你听得懂吗?”
蒋浩瀚说不过她,气得脸红,周星栎当和事佬对着台下的学生说:“你们先写物理,语文等我找到再讲。”
那女生坐下没再坚持,周星栎提起书包蹲到蒋浩瀚旁边,他同桌有眼力见,挤到其他同学的凳子上,给周星栎留了个位置。
“我旁边那个人去哪了?”周星栎问。
“你刚进办公室,峰子就被他爸接走了,应该是家里有什么事。不过,嘉扬,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蒋浩瀚有些怀疑。
“是吗?他没跟你说是什么事情?”周星栎刻意避开那个问题。
“没有,峰子这人就是这样,那话怎么说的来着?报喜不报忧。”蒋浩瀚看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又接着说:“不过他走的时候让我告诉你,别担心他。”
“真的?”
“编的。”蒋浩瀚嘿嘿一笑,继续宽慰周星栎:“真的没事,就算有事等他到了学校也会告诉我们的,你就别操心了。”
“嗯。”周星栎同意,他拉开拉链把书包翻了个遍,除了几本卷边的书之外,啥都没有。
没有语文试卷啊,放桌子上了?
蒋浩瀚看他人都快塞进去了,直接抢过来往桌子上一倒:“嘉扬,相信我,有时候,简单粗暴的方法最好用。”
周星栎乐了,他竖起大拇指表示认同。
两人埋头仔细检查了半天,还是什么都没有。蒋浩瀚不死心,把书包倒提着朝下用力甩,掉出来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小纸片。
什么东西。
周星栎捡起来打开,纸片像是从什么本子上随便撕下来了一半,边缘参差不齐,正中用水性笔写着几个字,字迹工整:
转头,在你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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