酝酿许久，手机接到通知闪屏，弹出梁喻发来的消息。

[Seven]:[发呆]。

陈则言没能理解，敲字问：

[Frulk]:怎么了？

[Seven]:我什么时候走。

[Frulk]:下周一。

陈则言的信息排在末尾，许久没有回复，可想而知也能明白梁喻当今的心情。

陈则言刚想关闭手机，屏幕上方弹出老教练的电话，陈则言没犹豫，点了接通键和免提。

电话那头杂音很重，像是在做饭。陈则言盯着屏幕没没口，等待老教练的叫唤。

老教练的音调很重，多半是手机传送时的机械化，“Frulk啊，听得到吗？”

陈则言不假思索地应了一声。

“吃饭了没有？”问的也就是些家常。

“还没。”陈则言没等老教练多问，直接帮他接了话：“想说什么直说吧，绕那么多费时间，师母等着吃饭呢。”

“可真被你小子猜对了。”老教练也随之有话直说：“首先，庆祝FMG在GHL夺冠一战成名，为国争光。”

“然后，为Seven的事哀悼几句。”

“你知道了？”陈则言莫名有些惊讶，自己啥都没说，老教练怎么晓得此事？

“要是连我都知道，那肯定严重啊。”老教练的语气逐渐削弱，变得哀转叹息：“我听若溪说，你给Seven报VC训练营的事。”

陈则言长叹口气，回复：“对。”

“Frulk，我知道，几年前的事，对你伤害太大。”老教练至今想起，都感到惋惜：“要是我当时考虑周全，将你也送别处去避一避，也许就不会像今日这般样子。”

“但你还是应该多加考虑才行，Seven年纪还小，就这么送去国外，又不懂外语，陌生环境加上怕生，没个人照应怎么行？”

面对老教练的提问，陈则言竟还不思虑的说出答案：“贺闻在那。”

“贺闻？”从老教练的话语中并不难听出匪夷所思，“他们之间本来就有矛盾，你这不是推泼助澜吗？！”

陈则言丝毫不慌，心静平淡道：“有矛盾的不是他俩，是粉丝。”

“那也不妥，更何况，以Seven的性子，他——”老教练话说到一半，恍然想起件事，顺带语气都变了：“Seven同意了吗？”

陈则言端着水杯的手顿住了，低头羞愧道：“没问，直接签了。”

答案与教练想得一模一样。

总归的不舍，还是要劝到位：“则言，听我说，你让他这么荒荒唐唐地离开FMG两年，他会怎么想？你又会怎么想？”

“或者说他会厌烦你，打消一切尊崇；而你，只有惭愧和无助。”

老教练将烧的火关了，走向阳台，跟陈则言讲起大道：“可你要明白…”

“电子竞技，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斗，是你们一起，齐心协力，奔向赛场，创造辉煌。”

“这才是教练值得欣慰的一面。”

“你以保护他为由，撇开他与FMG之间的关系，跟当年贺闻一丝不顾退出FMG一样自私。”老教练虽知这改变不了什么，但自己还想挽留陈则言最后的理念，将梁喻留下：“你觉得真的值吗？”

陈则言许久没开口，只觉心里一阵心酸，慢慢泛起自责。自己打着维护Seven的名义，却又不曾给过他最基本都选择权利，这么一来，自己跟那帮人肉粉有什么区别？

他望向桌台那份签约合同，迟疑不定，想起刚与梁喻相见时的场面，梁喻二话没说跟她进了FMG，如今陈则言要赶他去VC训练营，他还是跟个缩头乌龟一样，一声不吭。

能解决他的人生问题，好像与他并无缘。

事事牵扯陈则言，谨言慎行，战战兢兢。

深思过后，瞧见电话早已挂断。陈则言无奈，去阳台点了根烟。

他烟瘾也有两三个月，上次抽烟是在GHL半决赛的场台。

自那之后，没多少时间能抽烟。

时间流逝，很快就到了周末。梁喻为明日的赶程早早就睡了，得知事情的Tosae火急火燎的跑到陈则言房门前，顾不上这么多，直接捶门，势必要给梁喻讨回公道。

“陈则言！开门！”

“干嘛？大晚上的。”陈则言的相貌像刚睡醒，不耐烦的语气有些烦忧：“门捶坏了我——”话音刚落，脸上就传来火辣辣的痛感。

Tosae气势汹汹的朝陈则言脸上揍了一拳，骂：“你踏马就是畜生！”

“Seven有什么不好啊？”Tosae彻底失了理智，脑子只剩下打人与骂人：“把他送去那种鬼地方，你为的什么啊？”

“你他妈能不能当个人！”Tosae揪着陈则言的衣领把他按在墙上，疯狂输出：“Seven年纪这么小！你想让他死就直说！何必煞费苦心折磨这么久！”

陈则言拿他没办法，只想劝点什么：“你能不能冷静点！”

可下一秒，Tosae的拳头再次砸在他身上。

“冷静你大爷！”Tosae换口相当利索，不给陈则言吵嘴的机会：“陈则言你这个畜生我告诉你！Seven去了那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跟你玩命！”

“他刚参加完GHL，名气正旺的时候！你给送他去国外历练，练什么？练不要让他狂妄自大、骄傲是不是？你他妈有没有脑子！”

“好不容易的机会，你掺和这一脚干什么？！”

“Seven哪样不好？哪样是你不能满意的？”

“没有……”陈则言被揍了两拳后，没了反抗能力，语气低落至极，道：“我没想过要这样的…可事实就是这样。”

Tosae放下怒火给了他面子，要是不用坐牢，他现在就可以把陈则言打死。始终咽不下这口气，Seven年岁正好，是最年轻的GHL全球冠军，现在什么好都没落到，反而要被送到那种鬼地方去驯养，可不是要了他的命吗？

无话可说，Tosae将陈则言松开，告诉他：“梁喻还在训练赛给自己加训，他这几天什么都没吃，你看他会不会出事再说吧。”

Tosae走后，陈则言瘫坐着地上，通过飘窗能够清楚看到梁喻的动向，屏幕亮着，眼垂下的黑眼圈若隐若现，让人看了甚是心疼。

陈则言拿出手机跟VC训练营的官方聊了几句。

[FMG·Frulk]:您好，我想问问，您那边有专业的翻译员吗？

[VC]:真是抱歉陈先生，没有。

[VC]:我想，贺闻先生也是FMG的前队员，能帮助到梁喻先生。

[FMG·Frulk]:你们具体是在哪个机场？什么时间？

[VC]:珩湾机场，九点半到就行，十点半的飞机。

[VC]:[微信转账400万元]

[VC]:这是答应您的定金，一年200万。

陈则言看着400万元的巨额，点不下手，心中的羞愧感逐渐染上心头。

直到最后，陈则言也没领这钱。

陈则言瞟向镜子，望着被打的脸发闷。寻思一会儿，从抽屉拿出黑色口罩，起身开门出去。

来到训练室门口，肉眼可见梁喻最近有多憔悴，面黄肌瘦，黑眼圈浓重。

梁喻全然没有发现门外动静，专注投入训练，最担心的可以说是直播间的粉丝，连续直播几天几夜都没停过。

【Seven，休息下吧，这么多天没睡觉了。】

【孙子别走火入魔了！我心疼！】

【到底发生了什么？Seven也不至于这么疯吧。】

【难道是GHL联赛的事，Seven要为FMG剥夺收益？】

【也别太过吧，猝死了怎么办？】

【Seven休息下吧。】

【孙子，我给你刷钱，去休息快点！】

【快去休息啊，退出吧！分能再加，休息第一！】

【再不休息就猝死了！】

【刷了礼物就休息，吃个饭睡个觉！】

“别吵。”梁喻的音色大有所削，跟卧床不起的病秧子一样，“要看就看，不看滚。”

【诶这龟孙子！关心你几句还不当回事！等死吧你！】

【爱干嘛干嘛去！爷爷我管不了你！】

【真他妈亏我这花的冤枉钱！晦气！】

【为你你！老子他妈差点棺材本都豁出去了！】

【还是去休息吧Seven，你别真傻到寻死啊！】

【过度劳累会近视，加上不吃不喝的，状况会更严重！】

【求求了，Seven去休息吧！】

【再播下去我眼睛都快瞎了，你也消停点。】

【你不累我还累吗！下播！】

梁喻完全当看不见，随后又开了几把。

陈则言挑眼望去，光看着梁喻疲劳的背影，就心如刀绞。拿起手机，又看了眼苍耳TV直播数据榜，自跟他谈话起，梁喻总共站了五天的榜一，直播数据：24小时。

收益第一、时长第一、流量第一。

字字句句都深深扎在陈则言的心里，这都是自己干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