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楚州小队共有五个人。

除了杨雁歌与方覃，还有三位男子。

她和方覃赶到音门门口时，已有两位青年在等候了。

二人是堂兄弟，一人叫王易，另一人叫王柘，都是先遣队弟子。

王易长得瘦瘦高高，拿一支玉笛，王柘则背着长琴，简单的对话后，便自顾自地小声议论。

杨雁歌察觉到二人的疏离，以为是因为自己，问过方覃后才得知，王易与王柘都比她们更早入宗门，但没什么上进的心思。二人此次出行，是为了满足每一年的外勤任务，并不服气被师妹方覃管束。方覃功力刚刚四段，这两人却已接近五段；方覃用刀，却并不在扬刀门。他们对方覃的偏见更甚于杨雁歌。

方覃也不在意，“还有一人，应是我们一行中段位最高的。他叫章行岚，琴剑双修，五段中期。我们再等他一会儿。”

一侧传来了冷冰冰的男声：“叫师兄。”

赶来的男子身高八尺，面若寒霜，明明有一副好皮囊，却因刀刻般的眉目让人不敢靠近。他的长发一丝不苟地簪起，仿佛多一根发丝都是对自己的妨碍，“不是在山门会面吗？”

展开信函一看，原来是抄录错了，只有章行岚的信函被抄录成了“山门”，其余人都是“音门”，大概是刚入门的小弟子抄写的。

章行岚折好信函，“回程后再处理此事。此行去楚州，快马需三四日，抵达后先听楚州分部的人汇报，再做计策，都清楚情况了吗？”

王易和王柘立马应声。

去驿站的途中时，杨雁歌震惊地问方覃：“这次的领队不是你吗？”

方覃自手串断裂后，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嗯，先上路吧。”

这次的任务是查探敌情，但若能够接触到怪物，天音宗给的第二条律令是，尽一切可能搜集怪物身上的内丹、魂晶。

魂晶，是当年妖界的神女司晏身死时崩解的力量。这些力量，所有的势力都在觊觎。

经过前几次的试探，天音宗怀疑普通怪物根本达不到这个地步。怪物身上也许会有魂晶，那么，就一定要把魂晶拿到手。

夜里杨雁歌才知，方覃三年前入宗门，单论实力并不如几人，是靠丰富的经验和临场反应能力被杜纯器重。她从一年前便担任领队，所去之处往往是凶险的地方，但只要有她在，往往能化险为夷。

她常常将这些划归为运气而非实力，这次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杨雁歌打着呵欠劝方覃：“那手串只是材质不好，不用想太多。我的神像之前还碎过呢，我也没觉得什么。”

“那串手串我戴了五年。”方覃定定地看着天花板，“我熬了五年，为什么这次会......”

她沉沉叹了声，缩回被褥里面，“先睡吧。若真是劫数，逃也逃不掉。”

............

这几日，方覃一直在调和众人，但五人间还是划出了明显的界限。王易与王柘明显更听从章行岚的话，由于是小事，方覃也没多管。

第三日正午，几人已临近楚州，寻了间食肆吃饭。

吃了没几口，食肆外传来了尖锐的叫嚷声：“不行？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面前站着的是哪位爷，再说行还是不行！”

掌柜看出几人来历不凡，哽咽着争辩道：“可你们青天白日地夺走我的女儿，算哪门子天理？”

“能被公子看上是令爱的福气！公子说了，只是为令爱画一幅小像，画完就把人放回来。银钱都送到你店里了，你不同意？”

不知是不是舟车劳顿的缘故，杨雁歌太阳穴刺痛得紧，吸着凉气道：“那是谁在吵？”

王易、王柘二人皆好奇地观望，“好像是在抢人，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方覃也皱眉放下筷子。一行人中，唯有章行岚不动如山，“吃饭。”

“我去看看。”

“我们的任务是平安抵达楚州，闲事少管为好。”

方覃刚离席就听见章行岚说这话，脸霎时沉了。

她本就窝了一路的火气，冷笑道：“天音宗的任务是如此，做人的义务却未必如此。”

众人出门时，早有江湖侠士与一群家仆缠斗成一处。这些侠士来自五湖四海，衣着与功夫参差不齐，但能看出有一两个厉害的；反观那些家仆，一个个都穿着洗得发白的武袍，不知是谁家的仆从，却能与侠士们打得不相上下。

食客们纷纷躲远观战，想帮那些小侠士，又不敢招惹这群疯狗般的家仆。见小侠士们力战不敌，方覃果断救下了被挟持姑娘，推给随后赶来的杨雁歌。

忽然，林中传来爽朗的笑声。一道白衣身影把玩着折扇，从树后款款绕出，“我当是谁阻拦我，原来是......先遣队的废物。”

他一收手，厮杀声顷刻止息。

来人眉毛高挑眼眸狭长，不是易柏还能是谁？

易柏尖尖笑道：“我不过借旁人的女儿画一幅小像，又不是画你，你急什么？”

方覃寒了神色正要说话，却见章行岚挡在身前，朝易柏道，“既然事情解决了，都停手吧。我等无意冒犯，易公子请回。”

易柏弯起眉眼嗤笑，“‘无意冒犯’？你们坏了我的灵感，就想这么走掉？我倒想新仇旧怨一起加上。你说对吗，‘鸭蛋’？”

“哪里有鸭蛋？”王柘一头雾水地问。

杨雁歌看看天，看看地，假装没听见。

“哎呀哎呀，看来是忘了我啊。”易柏用扇子拍打着手心，笑中带着邪气，“上次放走你可让我受了好一顿唾骂。不如我们商量商量，要么把那红发魔物的内丹给我，要么把鸭蛋给我，我就当做没有此事？”

“看我干什么？”杨雁歌见四人盯着自己，心虚地争辩，“我长得很像鸭蛋吗？”

这时，曾经挟持着姑娘的家仆发出惨叫。

他身下飞奔来密密麻麻的、蜘蛛一般的硬壳昆虫。这些昆虫长得奇形怪状，通体赤红，如潮水一般涌到这人身上，疼得他凄厉地大叫：“公子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公子——啊！！”

易柏将手一挥，那些毒虫把人拖到了草丛中，片刻后就听不到声音了。

他优雅地摇着扇子，“那就这么说定了。你们既然不愿意把鸭蛋交出来，祝你们能成功拿到内丹吧——就这么死掉也行，免得我再动手。对吗，鸭蛋？”

他笑着离开了，留四人面面相觑。

“他指的是你吧？”王易看向杨雁歌，“他使出毒虫时，我们都吓了一跳，唯独你面不改色，你早见过这场面？”

“不错。”杨雁歌索性将话说开，“我也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他。上次见他是在三合交界，他绑走了我朋友，这才闹出事端。”

“朋友？”章行岚紧皱着眉，仿佛听见一件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蠢事，“朋友非救不可吗？死伤本就是寻常事，要是始终顾全大局，你也不至于埋下祸端。”

他说得天经地义，莫说队中几人，连旁观的食客都不由自主地吸了凉气。王易与王柘惊得窃窃私语，方覃也皱紧眉，唯独杨雁歌转了转眼珠，笑嘻嘻地问：“章师兄是不是没有多少友人呀？”

“有二三人，但这与我们的任务无关。”章行岚说得冷漠至极，“抓紧时间上路，我们耽误了整整两刻钟。”

变动就这么发生了：原本亲近章行岚的两位小兄弟都默默远离了他，而章行岚毫无察觉。一直到楚州，他们都与章行岚保持客客气气的关系，不肯多说任何有关任务的话。

杨雁歌和方覃眼里看着，心里明白：谁都惜命，谁都不想葬身在这里，除了章行岚。

楚州分部很忙。他们不知道天音宗内的事变，但这几日近郊魔物很多，只有几个弟子和伤患们留下来守门。

五人在楚州落足后，听弟子们叙述起了红发怪物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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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四十四章 楚州·第一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