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艰难地挤过窗帘缝隙,在客厅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纪析年背靠着主卧冰凉的门板,像个被抽掉骨头的娃娃,瘫坐在地毯上。一夜未眠的疲惫沉甸甸地压在眼皮上,但大脑却异常清醒,反复回放着昨晚颠覆认知的银光、**的躯体、以及那冰冷滑腻的触感…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她的心脏。
“嘶…” 她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一抬眼——
哦豁!昨晚的“女主角”正蹲在她面前!身上松松垮垮裹着她的旧T恤,露出一双白得晃眼、踩在地毯上的脚丫子。此刻,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湿漉漉的,盛满了巨大的委屈,小嘴瘪着,鼻尖微红,活像被全世界抛弃的小可怜。
纪析年的心脏“咚”地猛跳一下!恐惧瞬间回笼,但看着对方这副模样,她心底那点根深蒂固的善良和一种近乎荒谬的“心大”同时冒了出来。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最终憋出一句带着点无奈和自嘲的嘀咕:“…这都什么事儿啊?科幻片都不敢这么演…”
白镜璃似乎被她的声音吸引,黑眸里的委屈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她小心翼翼地伸出那根漂亮得不像话的手指,带着点试探,轻轻点了点纪析年放在膝盖上的手背。
冰凉柔软的触感让纪析年“嗷”地一哆嗦,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对上白镜璃瞬间变得更委屈、仿佛下一秒就要掉金豆豆的眼神,纪析年心里哀嚎一声,认命般地把手又慢慢伸了回去,只是虚虚地放着,没敢再碰对方。“行行行…怕了你了…” 她嘟囔着,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别哭啊祖宗…我…我给你找衣服总行了吧?保证比你身上这件暖和!”
她做了个“稍等”的手势,然后以一种“我虽然怂但我效率高”的姿态,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冲回主卧翻箱倒柜。最终拽出一套自己最柔软、最保守的纯棉长袖长裤家居服(米白色),又翻出一条全新的厚实毛毯。抱着这堆“装备”回到客厅,她一脸“完成任务”的表情:“喏,穿上!这个…保暖!” 她指指家居服,又抖开毛毯,“这个…盖着!懂?”
白镜璃好奇地研究着衣服,动作笨拙地往身上套。纪析年盘腿坐在地上看着,内心OS:“嚯,原来狐狸精穿衣服也跟刚进化成人似的…这袖子…算了,反着穿也挺有艺术感…噗,毛毯当披风?行吧,大佬你开心就好…” 看着白镜璃终于把自己裹成一个温暖的“蚕宝宝”,纪析年没忍住,嘴角弯起一个极小的、疲惫的弧度。
搞定基本需求,纪析年终于想起正事。她清了清嗓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那个…正式认识一下?我叫纪析年。” 她指指自己,然后看向对方,眼神带着询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白镜璃歪着头,银发如瀑倾泻,黑眸里是大大的问号:“名…字…?”
纪析年拿出纸,写下:【纪析年】,然后指指自己。又在旁边写下:【你?】,然后指指白镜璃。
白镜璃的目光被纸吸引。她看看【纪析年】,又看看纪析年本人,似乎明白了关联。她指着屏幕上的【你?】,又指了指自己,黑眸里带着纯粹的求知欲。
纪析年点点头,在【你?】旁边画了个箭头指向空白处,鼓励地看着她。
白镜璃接过纸,低头看着空白处,长睫低垂,神情专注。她拿起笔,笔尖悬停片刻,然后落下——
笔触流畅,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意和力量感,纸上清晰地浮现两个大字:
【鏡璃】
纪析年瞬间睁大了眼睛!嘴巴微张,一脸震惊:“哇哦…” 她下意识地惊叹出声,“这字…也太好看了吧?!练过的?” 她看着白镜璃,对方在她惊叹后,迅速收敛了落笔时的专注,抬起脸,黑眸里只剩下被夸奖后的羞涩和无辜。
“白镜璃?” 纪析年轻声念出,这个名字带着清冷的韵味。“镜璃…很美的名字。” 她由衷地赞美道,随即想到什么,眼神有点飘忽,小声嘀咕:“总比我强,我叫‘纪析年’,听起来像‘纪念逝去的年华’…有点丧…”
“镜璃,” 纪析年定了定神,指向次卧的门,语气温和而认真,“你看,这个房间(次卧)也很舒服,很安静,有窗户能看到外面。你暂时住那里,好不好?” 她又指了指主卧,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坚持,“这是我的房间。我…我这个人睡觉不太老实,怕吵到你。而且…”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带着点自嘲和真实的窘迫,“地方小,两个人睡…确实有点挤。”
最后那句“地方小…有点挤”,她说得极其自然,仿佛只是陈述一个客观事实,但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三年前分手时,她用更激烈、更伤人的方式说出了类似的话,如今对着一个非人的存在,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提起…这让她心里有点堵。
白镜璃顺着她的手指看向次卧,又看看主卧,最后目光回到纪析年脸上。她似乎感受到了纪析年语气中的坚持和那丝真实的疲惫,也捕捉到了那句“地方小…有点挤”里微妙的不自在。她黑眸中的依恋和不情愿渐渐被一种安静的理解取代。
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安静地看着纪析年几秒。然后,她抱着那条厚实的毛毯,迈开脚步,安静地、顺从地走进了次卧。她站在房间中央,环顾四周,银发在晨光中流淌着静谧的光泽。
纪析年看着她走进去,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同时也涌起一丝莫名的歉疚和暖意。她轻轻说:“你先休息,有什么事…嗯…敲敲门?” 然后缓缓关上了次卧的门。背靠着门板,她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疲惫感排山倒海般袭来。**“地方小…” 这三个字,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她心里某个角落,隐隐作痛。
刚松口气,手机就像被通了高压电一样疯狂震动!经纪人王莉!
“纪析年!电话终于通了!!” 王莉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亢奋,“是不是高兴傻了?!”
纪析年被这高音震得耳膜疼,把手机拿远了一点:“莉姐…早…” 声音有气无力。
“早什么早!黄金时间开始了!” 王莉语速快得像开机关枪,“听着:上午十点,‘尚品’集合!挑两套能撑场面的行头!下午两点,凯文那儿给你这张脸做做急救!晚上七点,剧本围读!地址发你了!苏导的戏!给我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听见没?!”
“苏景…” 这两个字像带着冰碴的冷水,瞬间浇灭了纪析年所有的疲惫,让她从脚底板凉到天灵盖!握着手机的手指瞬间冰凉僵硬,声音也控制不住地发紧:“…听…听见了…”
“还有!” 王莉语气陡然严肃,“苏导的规矩,专业!守时!零差错!把你最好、最专业的一面给我拿出来!这次机会,是你命里的贵人!搞砸了,咱俩都得玩完!懂吗?!我告诉你,你要是搞砸了,咱俩一起跳江!尤其…” 她顿了顿,压低了些声音,带着点提醒,“尤其在宋斯羽老师面前,千万别露怯!别掉链子!”
“宋…宋斯羽?!” 纪析年感觉心脏猛地一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那个名字,那个总是和苏景的名字一起出现、被媒体和粉丝誉为“灵魂搭档”、“天作之合”的女人!她也会在…尖锐的自卑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让她几乎喘不过气。三年前分手时自己那句歇斯底里的“配不上你”,此刻像魔咒般在耳边回响。声音干涩得厉害:“…她…她也在?”
“当然在!人家是双女主之一!开机宴肯定到场!” 王莉恨铁不成钢,“你给我争口气!别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挂了!赶紧行动!”
电话断了。纪析年握着手机,呆呆地站在原地,刚才那点因为安顿好白镜璃而产生的轻松感荡然无存。巨大的、冰冷的恐慌和深入骨髓的自卑感牢牢攫住了她。她慢慢地蹲下身,把脸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颤抖。不是哭,只是一种无法排遣的、沉重的无力感。**苏景…宋斯羽…光鲜亮丽、才华横溢的她们…和渺小、怯懦、连分手都只能用伤人来掩饰自卑的自己…**
接下来的行程,纪析年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机械地执行着指令,灵魂却仿佛抽离在外。
“尚品”挑衣:** 纪析年麻木地试穿着王莉和造型师挑选的、剪裁精良、颜色稳重的套装和连衣裙。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再好的衣服也像是挂在一具没有生气的躯壳上。她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向宋斯羽。她会穿什么?一定是优雅从容,自带光环吧?和苏景站在一起,必然是全场焦点…而自己…纪析年看着镜中灰败的自己,自嘲地想:“像个误入天鹅湖的丑小鸭。”
凯文工作室“急救”:** 躺在美容床上,纪析年闭着眼,却无法放松。技师轻柔的手法也无法抚平她紧绷的神经。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现着三年前分手时的场景:
她(低着头,声音干涩,强装冷漠):“苏景,我们分手吧……”
苏景(带着关切):“怎么了?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了,你不高兴了吗?”
纪(心像被针扎,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带上哭腔):“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不太合适…”
苏景:“可是我不想分手。”
纪(情绪突然崩溃,像被逼到角落的小兽,声音拔高,带着自己都厌恶的尖刻):“苏景,我说我受够你了!你很烦,你知道吗!我的房子很小,就我一个人就够了!塞进来另一个人我觉得很挤!我受不了!” 她吼完,不敢看苏景脸上的表情,转身狼狈地逃离。
紧接着,是那些刺眼的通稿照片——苏景和宋斯羽在某个文化沙龙上侃侃而谈,眼神交汇间是旁人难以企及的默契。标题:“思想共鸣!苏景宋斯羽共话女性电影力量!” 评论:“哇咔咔,磕到了,磕到了!”“豹豹猫猫,民政局给你们搬过来啦!”
纪析年内心:一阵强烈的自我厌弃。“看啊,纪析年,这才是配站在她身边的人” 自卑感如同沉重的枷锁,让她窒息。
剧本围读:** 会议室里气氛严肃认真。副导演介绍着宏大背景和复杂人物关系
【《浮尘》是一部现代纯爱小说改编的电视剧,讲的是 林晚,寰宇总裁(宋斯羽饰)阿阮,清纯女大(纪析年饰)沈知微,大学教授,林晚好友,暗恋阿阮(鹿清颜饰)她们三个的伪修罗场,有点古早霸总小说的意思,但作者文笔很好,再加上剧情有趣,还是火了】。
纪析年坐在角落,努力想集中精神,但“苏景”、“宋斯羽”这两个名字如同魔音灌耳。剧本上的字迹模糊不清。当副导演提到:“另一位女主宋斯羽老师将在开机后第三天进组,与大家共同完成接下来的拍摄。”时,纪析年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窜起,指尖冰凉。三天…只有三天…她仿佛能看到苏景和宋斯羽并肩站在片场,那和谐完美的画面,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狼狈。
回到家,纪析年感觉像打了一场败仗,身心俱疲。她轻手轻脚走到次卧门口,屏息听着里面的动静——一片寂静。她轻轻推开一条门缝:白镜璃安静地坐在飘窗上,抱着那条厚毛毯,望着窗外的夜色,银发流淌,侧脸在月光下美得不真实,周身散发着一种遗世独立的静谧。
纪析年看着这一幕,心里那点沉重的阴霾似乎被这纯粹的静谧冲淡了一丝丝,但很快又被对未来的焦虑填满。次卧那扇门,关着一个谜,也暂时隔绝了她一部分的烦扰。
极度的精神内耗让纪析年彻底虚脱。她回到主卧,轻轻关上门,几乎是把自己砸进了床铺,意识瞬间沉入黑暗。
午夜,月光如水。
主卧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
白镜璃赤着脚,像一道月光凝聚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滑入。她走到床边,驻足。黑眸在黑暗中凝视着纪析年即使在睡梦中依然紧蹙的眉头和苍白的脸。月光勾勒着她完美的轮廓,眼神深邃难辨。
片刻后,她极轻地掀开被子一角,在纪析年身侧床沿的最边缘,小心翼翼地躺下。蜷缩着身体,像守护着什么,又像在汲取温暖,保持着几厘米的距离。
黑暗中,她闭上眼。
纪析年在睡梦中无意识地翻了个身,手臂自然地搭了过来,轻轻地落在了白镜璃微凉的手腕上。
白镜璃的手腕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黑暗中,她缓缓睁眼。那双黑眸里,瞬间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冰冷银芒,锐利如刀锋。但转瞬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她感受着手腕上传来的温热和重量。几秒后,她没有抽离,反而更安静地闭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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