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啊啊,是妈妈,妈妈。”长长的金发滚落在肩上,他用手里的一株干草挑逗着怀里的婴儿。
婴儿“咿啊咿啊”叫着,让辉杳湫脸上不自觉笑了起来,直到辉介进屋,把一玻璃缸魔晶融浆重重地放在石桌上,他才回过头,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不是叫你进来时敲门墙?”
“看来你对你的新身份没有任何抵触啊。”辉介阴阳怪气。
“怎么?白捡一个儿子还不乐意了?”辉杳湫反问。
“肮脏的牧奴的血。”辉介嘟囔,但没多说什么。
辉杳湫没理他,又转回去对婴孩说:“囡囡想吃什么?马上月底了,新月祭那晚再吃好的也可以哦。”
囡囡当然不会回答他,只是抱着他的手指头咬。
“吼,真饿了。”辉杳湫后仰,把囡囡抱去魔晶浆那边,双手把着囡囡的腰,把他的脸往缸里面放。
囡囡的嘴离液面还有两三指的距离,辉杳湫又把他往下放了一点。
囡囡两只小手奋力地撑住玻璃缸的边缘,努力仰头。
辉杳湫看他还是吃不到,又往下放了一截。
囡囡更加努力地仰头。
本来双手抱胸站立在一边的辉介终于忍不住了:“你用勺子喂他啊!他在怕你要淹死他!哪有这么喂孩子的!我小时候就是这么喂你的?!”
辉杳湫:……
仔细一看囡囡伸直的脖子和胳膊,辉杳湫默默把囡囡抱回了怀里。
不久之后,死里逃生并吃饱了饭的囡囡窝在铺满了兽皮的摇篮里睡着了。辉杳湫正欲离开,却发现自己的头发被对方用小手抓住。
抽出来——哎呦好疼。
辉杳湫默默在摇篮旁边的小石凳上坐下了。
这个小家伙是怎么加入他们的,还要从半个月前的那场宴会说起。
那天是六月七日,龙节的第二天,兰城所有人齐聚柏架,共度良辰。
龙节是兰城最重要的节日,在六月六日至六月十二日,共六天。它的起源已不可考,柏架的石板里也没有任何可以追溯的资料,只有祭坛石棺上的刻痕记着,兰城人已经过了两千多个龙节。石板上说德歌伊人是在一千九百年前迁入高原的,龙节的历史比高原的还要古老,那具石棺也是。
龙节在柏架和东城门举行。那时的兰城人聚在柏架里,柏架的祭司聚在东城门处。东城门是镜花王女守望的城门,一年只开这么一次。
所有兰城人都会参加这场祭祀,就连牧奴也必须在场内守候,这天里,按规定贵族们必须共享自己的财产,所以当场所有的牧奴都可以被随意使用,被鞭笞、被奴役、甚至被强/奸、被杀害,正是因为许多人没有牧奴,所以他们会在这一天狠狠地享受来自于上位者的慷慨,体验上位者的生活。
这场祭祀的主要目的已不可考,辉杳湫问年纪最长的水月王女,对方表示:“不清楚,自我记事起就有这个祭祀,不止是兰城。这场祭祀实际上应该发源于曾经被灵兽统治的德歌伊城,德歌伊城被魔兽攻破后,江城——就是你们说的黑城,和兰泽之国——就是以前的兰城,也开始过这个节。也没什么,就是唱歌、跳舞、念祭文……也不知道祭的是谁。”
辉杳湫思考:“龙节……龙…您不就是龙吗?难道祭的是您?”
谢月说:“‘龙节’可比我都年长,怎么可能祭的是我,我以前也研究过这个祭文,和我根本对不上,我怀疑祭的是一种更古老更神秘也更危险的存在,可能是妈妈生我时所依照的原型。”
辉杳湫想了想那些祭文,主体以四字写成,甚至有些三字的部分。字数越少,字越生僻,产生的时间就越早,越难懂,辉杳湫能翻译出里面的少部分内容,又从谢月那里得到了一些古字的含义,可就有一些内容,不知道是在口口相传时发生了错字或移位,还是被臆断和误传,总之,有一部分祭文,就连谢月也看不懂。
能解读的那部分祭文,翻译成现用口语,是这样的:
“六是一个吉祥的数字,我们在这一天祭祀那个恐怖又骇人的尊主。”
“祂撕裂了???(无意义的文字,疑似是失真的名字),和???(又一个名字)混战了一整条时间。‘书’收录了祂们。”
(大段不通顺的文字,有很多错位,难以辨认。谢月勉强认出有“巨鸟”、“龙”、“后裔”的字样。)
“我们于是出生,追随鸟而去,他们叫我们‘荷哲博尔登’(谢月说那个不通顺又无意义的五个连续的字也曾在德歌伊城的另一篇祭文中出现过,他们暂且认为那是个名词。)”
“我们的主,执掌光明与灾厄的巨鸟,谢,祂胸骨处的女儿……(无法破译)”
“我们把山立在山前,我们把海倾倒在海上,我们才有了???里的安宁。”
“所以,我请求???,让白塔里的人类重新奔跑在草地上,每一只鸟儿都能自由飞翔在没有魔血和灵血的高天上,让我们触碰天空时,不再需要白塔。”
“???,荷哲博尔登,安康又要吉祥,六月六日。”
辉杳湫把最后一个解读出的字符刻写在石板上,拿着刻刀和谢月面面相觑。
依然无法确定龙节的由来,只认得通篇的“祂”。
祭文里唯一认识的名词是“谢”,谢月和镜花王女的祖母,早早死去、鲜血冲出河谷、传说中已经化成死亡女神的那位。
“祂胸骨处的女儿”应该是说谢月的母亲谢江,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是“胸骨处”,但谢只有一个女儿,应该是确凿无误的。
祭文里说谢是写祭文的那些人的“主”,那么可推断出这篇祭文写于至少一千九百年前,谢还活着的时候——好像没什么用,这是通过石板也能得到的结论。
祭祀的对象应该是一种叫“龙”的存在,名字已经不可考,祂曾和另一位存在厮杀,产生了什么严重的后果,让白塔里的人类无法奔跑,最后这个名字已轶的祭司向祂祈祷,希望祂能让人类重新回到大地,鸟儿重新回到天空。
辉杳湫觉得神分两种,第一种是像镜花王女一样庇护他们,使人们心怀感激地供奉她的那种善神;还有一种,就是这条龙一样的,因为太过强大,让人们恐惧,而不得不请求祂们的那种恶神。
龙节具体的内涵还是不得知,谢月也从未听说过那种“鸟不能飞在天上,人不能下地奔跑”的事情,让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翻译错了。
想想龙节里的活动,对复原历史似乎也没什么作用。
人们要用玻璃刀把新烧制的玻璃制成龙形,挂在衣服上;要穿新缝制的兽皮衣、兽皮鞋;要在城的各处立起来龙形的柱子;第一天只能学龙叫,不能说人话……
对此谢月表示,那些龙形物和曾经德歌伊城的龙形物差别很大,兰城的龙是仿照谢月的真身画的,根本不是那条龙。学的“龙叫”就更离谱了,谢月不客气地说那是魔兽在叫。
……至今,辉杳湫已经主持过四次龙节了,这是第五次,可没想到,就是这次,给他的观念带来了如此的冲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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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四年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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