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米尔诺夫的声音传来,海因茨被吓了一跳,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收起来,然后站起身。
“少校。”他低着头,不敢让斯米尔诺夫瞧见红肿的眼睛和泪痕,可他啜泣的声音出卖了他。
“你为什么哭?”他听见自己问。原本斯米尔诺夫是想随便转一转来疏解心中郁闷的心情,走到厨房这里,他也是跟人群错开,到了一个人影稀少的地方。刚走到这个角落,就听到有人在哭泣。他原本以为是有那个同志哭了,就连忙过去打算看看怎么回事。结果看见了一个德国战俘在这里哭泣,还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东西。
“我……”海因茨不知道他要怎么说,只能用沉默回应。
“把你手里的东西拿出来。”他命令道。
“什么东西?”海因茨一脸迷茫。
“你手里的那张纸。”
“您不能这样做,这是我的**。”
斯米尔诺夫不说话了,就盯着他红肿的眼眶。刚才对峙的过程中,海因茨将原本低下的头抬起来。他看到他脸上的泪痕和不卑不亢的眼神,顿时脑袋一片空白。
他盯着海因茨的脸,一句话也没有说。海因茨被盯得发毛,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撇开视线,但他还是认为他还想要自己的信,大着胆子再说:“您就看在莉迪亚的份上,别收走了,况且,这也是我写给莉迪亚的家书。”
“你为什么老是在我面前提她?”斯米尔诺夫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他的身前。
海因茨这时才注意到,他看起来是那么高大,比他足足高了半个头。
他往前走,海因茨就往后面挪。
“你别往后挪。”他好听的嗓音穿透海因茨的耳膜,“我问你,你为什么总喜欢在我面前提莉迪亚?拿她当你犯错误的挡箭牌?想让我对你网开一面?”
海因茨的那点小心思被看穿,尴尬地笑了笑,磕磕巴巴想要解释,但却被斯米尔诺夫制止了,他对他说:“你现在倒是没有犯错,不过别让我抓到你的现行,还有,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有原则,你少拿莉迪亚出来说事,我不可能看在她的面子上对你网开一面,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不要动这些歪心思。”
“我没有……”
“没有吗?”他的手搭上海因茨的肩膀,“海因茨·维德尔,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哭了吗?”
“你为什么这么想知道我为什么哭,这分明跟你没关系。”他倔强地看着他。
这个人真是头倔驴。
斯米尔诺夫往前再走了几步,俯下身,说:“你刚才还拿了一个怀表?”
海因茨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拿着纸笔,还有一个银色的怀表。刚才斯米尔诺夫出现得太突然他居然没有把这个怀表收起来。
他抬起头,对上斯米尔诺夫的双眸,皱眉说:“那又怎样!”
“你真应该去学一学怎么跟你的上级说话,难道你之前在战场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斯米尔诺夫冷笑,这个人怎么这么喜欢跟他对着干。
“不是!你!”海因茨皱眉,想要反驳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我什么?看来你还是太闲了,把怀表给我,你去把晚上要吃的土豆削好。”他伸出手,等着海因茨把怀表给他。
海因茨迟疑了许久都没有动,他不想给他,但看他这个样子他又必须把怀表交出去,他在这中间左右为难。
“别让我从你手里拿。”他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情感。
迫不得已,海因茨还是选择把怀表交出去。他愤恨地盯着这个脑子有病的俄国人,在他转身离去时狠狠地啐了他一口。
“俄国人最喜欢抢劫!而且喜欢把人当奴隶使唤!”海因茨在既挑完萝卜又削完土豆回了营房后说的感想。
“我的怀表被他拿走了!”海因茨气愤地说。
他在说话的同时还顺便掐了一下莫德罗,对方惊诧地瞪大眼睛,刚想开口骂人,却被一句话堵了回去。便气鼓鼓地坐在旁边,他手里拿着针线,正在尝试着缝补他袖子边上的开口。
那时海因茨正背对着他跟埃迪特,他看着埃迪特的背影想到了一个绝妙的点子。想到了就应该行动,他悄悄地从布包里拿出一根较长的针,悄悄地靠近海因茨。等到靠得很近时,他偏了偏头,向埃迪特看去,比了个禁声的手势。此时的海因茨还没有发现危险即将来临,还在跟埃迪特愉快地交谈。
莫德罗小心翼翼地把钢针凑近,随后猛地扎了下去,手速极快。
“啊!谁扎得我!”他立马转过头,却看到所有人都在看他。而罪魁祸首利用他转身的空挡百米冲刺般的速度离开了他的身后,继续拿起针线缝补他的袖子。
海因茨一眼就锁定了莫德罗,他肯定是在报复自己,他注视着莫德罗,愤怒地走上前去揪起他的领子质问:“你扎我做什么!”
“我哪有扎你!别血口喷人!”莫德罗拽着他抓他的两只手,用力把他的手往外掰。
“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这里除了你还能有谁会用针扎我!”
“你怎么这么确定是我扎的,证据呢!不是我怎么办!你必须向我道歉!”
“颠倒黑白这事你最会干了!”他骂道。
“拿出证据来!不然就向我道歉!”莫德罗一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海因茨看到他这幅嘴脸更生气了,之前他就有整蛊他的行为,如今更是不加掩饰了,莫德罗这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他的眼里这些事情就不足一提,是些小事,可这些小事多了,他心里对他的怒气就越来越大,今天中午还被苏联人抢了怀表,经过此事加成,他的怒气就更大了,终于,当愤怒彻底战胜理智时,他就变成了一头会吃人的怪物,不会思考,也不能思考。
他眼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动作也顺着心灵做出了最符合他心意的选择。
他对他动手了。
他把他摔倒地上,摁住莫德罗的上半身,拳头落在他的脸上,又一翻身坐在了莫德罗的身上。
莫德罗被这样的事情吓到了,他拼命地想要挣脱海因茨的禁锢,他双手护在脸前,双腿也在踢着海因茨。
眼见他们打了起来,埃迪特连忙跑过去拽海因茨,劝道:“海因茨你好好说话,别动手!别动手啊!”
其他的人也反应了过来,一部分来拉海因茨,另一部分则去拉莫德罗以确保海因茨靠近不了他。
众人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他们两个分开。而此时的莫德罗的脸上已经出现了青紫的伤痕。海因茨被人拉着双臂,他一下子起身,一把甩开拉着他的人的手,指着莫德罗说:“你少搞这种恶作剧!还有,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欺负我,我哪里惹你了!”说完,海因茨似乎是还不解气,就随便从口袋里摸出一块石头想要直接砸过去,但看了看周围的人又颠了颠手里石头的质量,最终还是放弃了砸死他的冲动。
“你们在做什么!怎么这么吵!”一名苏联看守一脚踹开房门,嘴里骂骂咧咧,看起来像是喝了很多的酒。
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挂在半空,海因茨没管看守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着外面皎洁的月色。
金色的月光照在满是泥土的土路上,地面也似乎染上了金色,他凭借着微弱的光亮看了看那用砖块盖成的房屋,心里始终挂念着他的那一块怀表。
直到埃迪特戳了戳他时他才反应过来,面前苏联看守的眼神在海因茨和莫德罗身上来回扫视了几次,再次问道:“谁先动手打的人?”
“我。”海因茨回道。
“你为什么打人?”他问。
“他拿针扎我。”
莫德罗和海因茨都会说俄语,所以跟苏联人也能够做到无障碍交流。
“胡说八道!我哪有!”莫德罗脸上浮现出心虚的表情,但他仍然坚定地说他没有,“对不起了。”他在心里想到。
“你怎么敢说的你没有!”
“你们两个闭嘴!”看守大声吼了一句,随后看向莫德罗,说:“你既然说你没有,怎么证明。”
莫德罗刚想说话,看守又转向海因茨,“你说他拿针扎了你,你又有什么证据。”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朝着莫德罗看去,“你把针给我拿过来,这个东西没收!”
就在这时,斯米尔诺夫跨过门口,问:“这里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吵。”
苏联看守听到指挥官的声音立马转过身回答,“这里有人打架,我听见声音就过来了。”
“谁?”
看守指了指海因茨和莫德罗,“这两个人。”
“你先回去,这件事我来处理。”他对看守说。
看守听到命令,也不管莫德罗拿着针线包,就转身走了出去。
见他走了,斯米尔诺夫才又看向海因茨,“维德尔跟我来。”
海因茨和莫德罗对视一眼,心里不免起了些惶恐,毕竟他们是在战俘营里打架,不免要受罚,至于程度,那还得斯米尔诺夫来定。
海因茨跟在斯米尔诺夫的身后,到了他的营房。
他们跟着他走进去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刚一进门,就感到一股暖流从脚底升起,这里因为壁炉中的火焰而温暖,海因茨不自觉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斯米尔诺夫走向办公桌,把大衣脱下来放在椅背上,坐下,双手搭在办公桌上,问:“你们为什么打架?”似是看见门还是打开着的状态开了,又补了一句,“你去把门关上。”
海因茨默默地走到门前把门关上,回到桌前。他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他很认真地听着,等到海因茨说完。斯米尔诺夫开口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该说的已经说完了!”
“你可以回去了。”斯米尔诺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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