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海因茨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幸亏他刚才跑得快,不然就要被娜塔莉亚奶奶骂个半死。就是可怜莫德罗需要独自挨骂了。
他本身就没多少活要干,把这轻松的活干完了他基本上就没事情了,布哈德斯、埃迪特他们都说他轻松得可得,莫德罗更是说他像个同性恋,还傍上了这里的指挥官。
莫德罗真是冤枉他了,他不喜欢男人,傍上指挥官更是无稽之谈,顶多就是用他给自己谋了点便利。
“海因茨……你要是再这么闲下去,过两天你就该被‘约谈’了。”埃迪特冷不丁出现在海因茨的视线里。
“别出现得这么突然,我都要被你吓死了。”海因茨装模作样地捂着胸口,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别装,你跟我去医院那边。”埃迪特抓住海因茨的胳膊,强硬地拉他走。
“去医院干什么?”他试图往回抽被拉住的胳膊。
“我可不希望你过两天被‘约谈’。”
走到半路,埃迪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猛地停下。
见到埃迪特停下来,海因茨乘此机会甩开了他的手,问:“你怎么了?”
他转过头,说:“我去厨房是有正经事的,我居然忘了。”
“我陪你。”
两个人一起回到厨房,埃迪特从门口拎了半桶水,拉着海因茨去了医院。
“医院不是有水么,怎么还要从厨房拿?”
“不知道,维诺格拉多夫先生让我过来的。”他又停下来,把水桶放下,说:“要不,你来提?意”说完这句,他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不对,连忙补了一句,“这也能说明你没有偷懒啊。”
海因茨一时语塞,但看着埃迪特那张纯真无害的脸,他还是拎起了本该由埃迪特送过去的水桶。
“走吧。”他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两个人到了这个临时医院,这个地方挺特殊,是水泥砖块盖起来的医院。
医院一共有三层,一楼是给生病的人住的,二楼是医生护士们的办公室和房间,三楼是解剖室。
海因茨之前问过埃迪特三楼的解剖室有什么用,但他只是摇头说他也不知道。
“咱们去三楼。”埃迪特看了看周围忙碌的护士以及因为病痛痛苦不堪的战俘。
“去三楼做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只是让我把水送上去,其他一概没说。”
“你难道不问问吗?”
“有什么好问的。”
海因茨吃瘪,不再说话,只是提着水桶跟着埃迪特朝三楼走去。
上了三楼,海因茨发现这里冷清得可怕,一个人也没有,就像是被荒废了许久。
埃迪特把他领到了一个房间,然后把水桶接起来,说:“我拿着吧。”
他抬手用力地敲了敲门,说:“г - нВиноградов(维诺格拉多夫先生)”
海因茨听到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随后,门开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男人走了出来。海因茨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个男人里面穿着军装,外面还套了一件白褂。
他眯着眼睛,笑意盈盈地说:“把水倒进一个盆里,我要洗手。”
说着便把口罩摘了下来,扔在了门口的垃圾桶里。
海因茨看了眼他的脸,惊奇地发现这个人就是他们初到的那个斯米尔诺夫叫来的军官。就在他惊奇于他的脸时,埃迪特疑惑地问:“您不是戴着手套吗?”
“戴着手套也容易弄脏手。”
“是吗?”埃迪特小声嘟囔了句。
“不是吗?”维诺格拉多夫回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埃迪特听到维诺格拉多夫的回答,被吓了一跳,连忙为自己解释。
“我有说什么吗?”
埃迪特说不知道该怎样解释了,他也不知道他自己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
既然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就行动好了。
他没有回话,只是从解剖室里拿出一个盆,把水倒在里面。
海因茨站在原地,看着埃迪特忙碌的身影不知所措。
诺维格拉多夫朝他看了过来,说:“你跟他一起。”
听见他说的话后,海因茨立马跑进去陪着埃迪特。
埃迪特倒上水,放在门边的桌子上,对着进了手术室的诺维格拉多夫喊了声。
诺维格拉多夫从手术室出来,他摘下手套,把手放进水里,沾湿手后离开水面,甩了甩水。
趁他们没注意他时,海因茨悄悄地往手术室里看了一眼,就这一眼,他的灵魂受到了冲击,猛地往后退了几步。
“怎么了?”埃迪特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朝海因茨看了过来。
“没……没什么。”他结结巴巴地回应。
“你什么时候进国防军的?”诺维格拉多夫朝他看了过来。
“什么?”海因茨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些什么,他回答道:“1944年我就去了。”
“那你还这么害怕?”漂亮的蓝色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眼神相当犀利,像是要把他看穿。
“我……”海因茨眼神躲闪,嘴里支支吾吾地吐出几个单词。诺维格拉多夫的问题他回答不上来,他也不知道,或许是战争留下的后遗症,不过他也没见过这样惨烈的尸体。
身上的各种器官全部被摆在了手术台边,他虽然没有细看,但还是认出了几个,外面摆着肝脏、肺、心脏、胃等。尸体旁边还放着一个箱子,里面全是解剖尸体的工具,具体的名字他说不上来,毕竟他不是学医的。
他眯着眼睛冷笑,脱掉了染血的白褂,递给埃迪特,说:“看你们德国人的死因。”
这句话像是解释,但声音却冷冷的,没有丝毫感情。
“诺维格拉多夫先生。”埃迪特叫道。
诺维格拉多夫转头斜眼看着他。
“您现在应该下去了,叶莲娜护士找您。”埃迪特一听到叶莲娜的声音立马跟诺维格拉多夫报告。
“你确定叶莲娜在叫我?”诺维格拉多夫盯着他。
“是的。”埃迪特点点头,“刚才叶莲娜护士在楼梯那边喊您。”
诺维格拉多夫这才放过了他,朝楼下走去。
埃迪特看着他的背影,翻了个白眼,嘴里还“呸”上一口。
海因茨看着埃迪特,内心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他拍拍他的肩膀,说:“幸好有你,不然我就惨了,苏联人怎么一样的暴躁。”
埃迪特哼了一声,转过身来,一把抱住海因茨,将头埋在他的脖颈处。
海因茨回抱住他,问:“怎么了?”
“你让我抱抱冷静冷静。”
没办法,海因茨只能抱着埃迪特,由他默默地流泪。
过了好一会,埃迪特才离开怀抱,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他往海因茨的肩头看去,原本原野灰色的衣服已经被他的泪水打湿成深灰色。
他用满是泪水的眼睛看着海因茨,那样子好不可怜。
海因茨又心疼地抱住他,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好歹得跟我说吧,你真有什么过不去的你说出来,我和你一起想办法。不要这样,好吗?”
“你不用担心我,我真没事,咱们该下去了。”说罢,他又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确保自己的样子不像是哭了一场后,他便拉着海因茨往下走。
一楼人很多,周围坐着的都是因为恶劣环境而生病的战俘。他跟着埃迪特往下走,却看到斯米尔诺夫来了这里。
他拽了拽埃迪特的衣袖,一个眼神示意他换个地方走。
“这里就只有这一条路啊。”他低声说。
“那怎么就绕过他了?”
“你为什么这么躲着?谁在前面?”
“斯米尔诺夫。”海因茨浑身的不自在,一方面是他不想见斯米尔诺夫,另一方面则是兄弟奇怪的眼神。
埃迪特皱起眉,眼睛瞪得大大的,一脸奇怪的表情。他想说什么却碍于好兄弟的面子没有说出来。
“你小子在心里骂我什么呢?”海因茨瞪着他。
埃迪特看着海因茨的脸,做出嫌弃的表情,抽出被海因茨抓着的手腕,转眼离了他一米远,随后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海因茨看着空空如也的手发誓,他要跟埃迪特绝交。
埃迪特还是回到了他的身边,拉着他从人群里走过。
斯米尔诺夫的视线往左一撇,就看见埃迪特和海因茨在楼梯上鬼鬼祟祟地说话,眼神还时不时地往这边瞟。
他叹了口气,转过头继续跟诺维格拉多夫说话。
“你挺辛苦的,最近莉迪亚给我写信了。”他说。
叶戈尔把他拉进旁边办公室,看了看周围后关上门。
“她写了些什么?我上次说的你有没有用上?”
“我……没什么,她就是关心我了。”
“关心你?哎呀,你应该给她回信的,你要主动出击啊。”他的眼神迫切地像是他在追求莉迪亚,同时里面还夹杂着一丝很铁不成钢。
他这个兄弟就是块木头,喜欢的姑娘不去追,反而是一拖再拖,不愿意在她面前献殷勤,总是喜欢在背后默默付出,怪不得他喜欢了这么多年却没有更进一步。
“你喜欢她就应该说啊,这么久了你要是再不表白可就要被人捷足先登了。”叶戈尔打趣道,“况且,我看她对你也有意思。”
“她不可能喜欢我的,我什么都没有,给不了她想要的生活。”斯米尔诺夫苦笑着说。
“所以你就选择在背后默默付出?”叶戈尔抬起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继续说:“你应该干一些让她看得到的事,你前几天不也说了吗?你找到她的弟弟了,你直接跟她说就好了嘛,然后在她提出帮忙照顾的时候答应嘛,这可比你默默帮助好多了,至少她看见你了。”
“这样……不太好吧。”
“那你就没机会了。”
叶戈尔对着他笑了笑,便说:“行了,你自己好好想想,我是真的看好你们,别让我失望。”
“什么意思?你失望什么?”斯米尔诺夫疑惑地看着他。
叶戈尔一阵无语,把他从办公室推了出去,“你自己想吧,别打扰我工作。”
斯米尔诺夫愣神的功夫,他就被推出了门外。没办法,他只能离开医院回去。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