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双方都不开口,场面有点冷。

以前打电话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发生,那时候的陈池巴不得一直在周晏深耳边聒噪,恨不得一个字掰成几瓣说给周晏深听。

“说话。”周晏深率先开口,好难得。

陈池听着熟悉的声音响在耳边,很没出息,竟然觉得好亲切和下意识的想讨好,果然是被驯服的太久。

别不要脸了陈池,有点骨气行么,陈池骂自己。

“说什么。”

“你说说什么?”

还真是上位者做得太久,明明是自己打电话来问,搞得像是陈池在纠缠无理似的。

“想必你也看见了,你一直都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你的股份。”陈池找了个椅子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我只要‘蛋挞’和水母。”

不要你的爱了,我要不起,你也给不了。

人不能为了已经挽救不了的感情而再度失去自尊。

“如果我不给呢。”

不给?陈池脑子里浮起一个字——偷。

还真是没想到,都是成年人了,分手竟要分得这么狼狈?这是连最后一丝体面都不愿意给?本想着已经不计尊严做小伏低了这么多年,过程虽不愉快,结局总能体面一点。

“你又不喜欢‘蛋挞’和水母,给我一条生路吧周晏深,我已经签字答应和你离婚了,咱们好聚好散。”

“生路?”周晏深的声音陡然拔高,很生气,可在陈池听来,他完全没有生气的必要啊,不是他求着签字吗,不是他着急新娶吗,怎么到头来听着像是自己在咄咄逼人。

“你觉得我在逼你?”

难道不是吗?

“我已经说了,我们不会有改变。”

“周晏深,”陈池不想再继续这通无意义的通话,周晏深不是逼,而是干脆果断给了他“没所谓”三个字,像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快刀,轻轻一挥手斩断了陈池对他十多年的感情,“以后我再也不会烦你了,祝你……”

新婚快乐说不出口,怎么说得出口,说出口就不是他陈池了。

“想要蛋挞就给我回家!”

电话传来断掉的忙音,周晏深挂断了。

陈池还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盯着窗外看了好久才慢慢放下手。把人惹生气了,以前会惶恐会不安,还有极大的可能被惩罚。当下,竟然也不是那么怕了,果然人在失望到顶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在乎不害怕了。

可能是“开窍”了吧。

打电话约好搬家公司,陈池没停留,开车踏上最后一旅。

到达别墅找了一圈,没找到人也没找到狗。算了,陈池站在客厅慢慢环视他住了三年的房子。以为会住一辈子,谁知缘分这么浅。

从客厅茶几开始,陈池仔细扫荡,不放过任何一点属于自己的东西留下。

一个小时很快,竟然收拾出了两大箱。二楼,他的卧室,只会更多。真的很喜欢这里,不然不会留下这么多痕迹。

陈池自嘲一笑,骂了自己一句还真是舔狗后,让工人将东西搬到卡车和提醒他们搬空“蛋挞”房间后,慢悠悠走向二楼卧室。

感觉比想象中轻松,打包好装饰品和衣物后,陈池站在桌子旁看桌面,上面有一个相册,里面是周晏深,十九岁生日那天他拍的。

平日爱不释手,怎么都看不够。

不要了。

陈池撤回目光开始收拾书籍,主要是搜集记录周晏深的记事本。其实近一年写得很少,大部分都是看以前的笔记忆往昔。被折磨被冷漠了,看得最为频繁。

周晏深除了睡他,从不进他的房间。这些记事本他没有蓄意隐藏,有时候被折腾惨了,被伤心了,他会随手抽一本看,看他和周晏深曾经的美好,用这些已经逝去的记忆麻痹自己。

这次离开,怕是再也不会打开。烧掉不舍得,毕竟是多年的感情。陈池没忍住,随手翻了一本,权当给婚姻画句号。

很魔幻,竟然翻到了大一。是了是了,也就是从这一年开始和周晏深有接触并认识,后来相熟,后来表白,后来上床,后来就没后来了……

也就大一这一年写的多。

「没有周晏深的校园生活,我卒了。」

「被追尾了,卧槽竟然是周晏深,竟然和他一个学校,幸福来的好突然。他穿橘色好靓,他还是那么帅……」

「国外很好玩,但好想周晏深,已经三天没见到他了,我想我应该是得相思病了。珠宝展给他买了个吊坠,希望他不要拒绝,也希望他能明白我的意思,想什么呢,他怎么会知道。」

「在广播里听到了周晏深的声音还以为出现幻听了。缘分来的好不如来得巧,我不是玩,是认真的想待在他身边。以后可以和他同进同出广播站了,好幸福,好爱他,不行,感觉自己好傻。」

「除夕快乐,周晏深。哈哈,好傻,除夕有什么好快乐。给他发了拜年短信,和他聊天好幸福,我想我会一直幸福。」

「新年快乐,周晏深。卡着零点特意给他发了语音,我的意思是,我想听他的声音。」

「带周晏深见了姥爷,出柜了,姥爷不反对,说小伙子不错。肯定啊,我喜欢的人怎么会差,周晏深是世界上最好最帅的男人!姥爷问他喜欢我吗,我想以后会的,终有一天。」

“啪”的一声,一本笔记忽然掉下了桌,无情打断了陈池的回忆。

弯腰捡起,顺势瞄了一眼内容,心脏在这一瞬间撕裂着痛。

「好丢人,怎么就能被吓昏呢?在那么重要的时刻,周晏深到底问了什么……没脸见人了,他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算了,先避避风头吧。」

眼睛干涩得难以忍受,可陈池不愿意闭眼缓解,没有眼泪,哭不出来。现在看以前,真的又傻又呆,可这样的自己,十九岁的周晏深喜欢过。

记忆不由自主,陈池嗤笑,如果可以他想永远停留在十九岁那年的盛夏。

风吹树叶,簌簌作响,蝉鸣携风,吹过发尾。

校医病房外,陈池站在门口做了三分钟的深吸吐气,融融的阳光晒在他身边,未能将他心里的胆怯晒化。

“行不行啊,还没做好准备?”已不知这是陆意晚第几次催促,“陈池,那天周晏深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至于吓成这样吗?他跟你表白了?”

陈池尴尬笑笑,他也想知道那天周晏深到底说了什么。可惜……他很没出息地被自己吓晕了,用医生的话来说就是产生应激反应了。事后醒来知悉,他只想一头撞死,丢人也不是这么个丢法儿。

当时陆意晚有追问周晏深内情,周晏深竟然丢下一句让他问陈池。这可为难住了,因为陈池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陈池自然没脸去追问周晏深,更没脸见周晏深,为了避免尴尬,他像一只鸵鸟躲了起来避免与周晏深接触见面,美其名曰,对谁都好。

陆意晚劝说无效,这样的情况已经维持了一周,如果不是周晏深忽然生病,陈池想他会一直躲下去。

“多好的和解机会吧,你要再停留,人家都要愈合了。”

不管了,激将法起效了,陈池最后做了次深吸,然后伸手推开了门。一周没见,周晏深好像瘦了,衬得病号服好大,脸色也比平常惨白。

有点奇怪,平常最会活跃气氛的陆意晚竟然罕见地没热场,陈池扭头,身后空荡荡,哪还有人影啊。

手握在把手。走也不是,因为已经和周晏深对上目光了,不走的话,说些什么啊。

“陈池,你还知道来看我。”周晏深率先开口,稀释两人间的气氛。

“我,瞧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陈池放下手,站在原地也没有向前走的迹象,两人隔着银河。“我这不是有课耽误了……”

都能听出是谎话,默契的是没人拆穿。

“既然是来探望病号,那你给我带什么了?”周晏深再次引导,陈池真的好呆。

“带了,嗯,带了……”

这次,陈池没法再站在原地当摆件,脑子不笨,知道周晏深在给台阶。已经有一周没正儿八经见过面了,说不想,是假话。

周晏深,你魅力好大。

陈池慢吞吞地向病床挪,动作像树懒,手同时往口袋里摸,还真摸到有东西,拿出一看是陆意晚早上塞给他的小零食——枣夹核桃。

他想撞墙。

“你就给我带了这个啊?”周晏深问得很严肃,脸色却很高兴,眼尾上翘好看极了,“帮我拆开吧,刚好医生说我气血不足,得补点红枣,你的探望很及时。”

一人一次谎话,扯平了。

周晏深看着陈池笑,很不合形象地用脚点了点床尾示意陈池坐。陈池有点吃惊,因为动作也因为床旁边就有椅子可以坐,但他还是听话地坐在了床尾,然后把已经撕开的零食递给周晏深。

“会削苹果吗?”

陈池点头,自觉起身走向椅子旁边的桌子,伸手拿到刀和苹果后又坐回了原位。

窗外烈日正盛,斜斜倾洒在房间,陈池看到苹果汁溅的到处都是,手很稳,心很乱,在强压。

“能不削断吗?”

陈池不敢看周晏深,轻轻点了点头。

“陈池,”周晏深想说你好乖,想了想觉得会吓到人。忍不住勾唇笑,这才刚把人骗来,万不能再吓跑,最后他说,“别躲我了,我是周晏深,不是别的谁。”

完蛋,苹果皮削断了。陈池愣着没动,在想怎么办,一个完整的苹果皮都给人削不好。

“陈池,”周晏深拿走苹果,坦然道,“我不想和你生疏,那天的事我们都不提了好吗。”

“好,”陈池巴不得赶快翻篇,抬头,回给周晏深一个笑脸,“我知道你是周晏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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