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两年后,首都机场。陈池拖着行李箱不太情愿地跟在姥爷身边。

人都说“叶落归根”,他家这位在外闯荡了一辈子的老爷子也未能免俗。临退休前还在国内办了一场慈善拍卖会,想将所得的款项捐赠,时间在一周后的晚上举行。

“这次拍卖会是个好机会,到时候你跟着我可不能再走神,就算讨厌那些权贵,表面该做的样子还是得做。国外你不想认识也就罢了,现在打算好了把公司搬回国,以后少不了和他们打交道。就算不看在我的面,那也得为你父母和大哥多想想,能来捧场的多少都有……”

陈池不乖,思绪半飞随口说着“嗯”、“哦”、“好”回应。老爷子这话挺冤枉,他在国外这两年混得风生水起再开心不过,要不是老爷子突然执意要回国养老,父母又拿这个当借口逼他把公司转回国内团聚,他才不想回来。

说他讨厌权贵更是无稽之谈,陈池不是没分寸的人,主要是那个人在他已经严肃拒绝追求的情况下,仍旧阴魂不散天天缠在他身边疯狂示爱表白……一个不喜欢的人日日在眼前晃悠这谁受得了?所以陈池在某次宴会上故意躲着不跟他说话,那一幕刚好被姥爷看见,罪名就这样敲定。

另外还有一点小隐情——只要见到那个人陈池不由得总能想起曾经的自己,像个傻逼似的围在不爱他的周晏深身边求爱求关注不说还甘愿受虐受侮辱。

这个人对他来说就是行走的耻辱柱竖在眼前,搁谁谁会喜欢?又他娘的不是受虐狂。

还没走到出站口,远远便看见温喆泞和陆意晚往跟前走。陈池可算解脱,步子不由加快了很多。坐上车,有陆意晚这个话痨在,他名正言顺装哑巴。

手肘忽然被碰,是温喆泞。

“怎么了?”两人坐在最后排,陈池很自然地往他身旁挪了挪,腿贴着他的腿,头微偏挨着他的头发。

“一会儿去喝点?”温喆泞递给陈池平板,“有几家不错的地方,挑挑?”

“不想去,”陈池不接还很无赖把头放在温喆泞肩头,眼神疲惫,“我一点也不想回来。”

为什么不想回来……温喆泞知道。

“听意晚说这次拍卖会姥爷也让你拿了个宝贝出来做贡献,不如到时我给它拍下来?反正我钱多得花不完。”

是一个水母的胸针,依照海月水母的外形为灵感设计,通体透明无暇,是陈池费了很多心血亲手做出来的。复出这两年他设计了一系列有关水母的珠宝,因为造型新颖亮眼颇受显贵追捧,基本一经发售就被抢空。

可惜太火不是一件好事,珠宝稀少又抢手,有些大款为了面子为了彰显便对陈池疯狂砸钱,嘴脸很瞧不上人。在陈池看来珠宝最需要的是缘分和眼缘而不是肤浅的金钱,他被扰烦了,忽然也觉得没意思,于是单方面在互联网发了公告,宣布以后不再设计有关水母的任何珠宝。

消息一经发出,铺天盖地的疑问轰炸了私信,他的电话也被打爆,问的最多的就是“海月”卖不卖。姥爷点名要这枚胸针时,陈池只考虑了两秒就让人回家取了。

听到好友提,陈池愣了一下,又笑。温喆泞有时候会恨自己了解陈池,对他的一言一行和内心都了如指掌,甚至比陈池还要了解他自己。

“它可称不上宝贝,就一塑料。温少爷再有钱也抵不住这样糟蹋,实在不行,你不如投资我公司,我保证一定会让您稳赚不赔。”

一周后也就是六月二十四,陈池生日的前一天拍卖会如期而至。跟着姥爷和父亲认了一圈大佬后,拍卖会终于敲响,陈池逃也似的拉着温、陆开小差,不料这俩人早有打算,一人拿出一个号码牌,反手扯着他落座观众席。

台上负责讲解的主持人已经开场,一号拍品也被揭秘展示,陈池被夹在两人中间想走已然来不及,最后他不甘地一个不落,瞪完左边瞪右边,眼神骂的很脏——你俩是真的狗!

陈池的“海月”排号在第九,拍品均为匿名,温喆泞和陆意晚一人拍了一个后便休场等待。

时间在走,当主持人喊道下一件拍品是九号“海月”时,陈池很清晰地感觉到全场都精神了,身旁俩活物也直起后背,攻势十足。

“你们来真的啊?”他用一种理解但又不理解的表情看着两人,两人没回答在装死。

主持人在台上喊出起拍价为十九万时,温喆泞直接举牌喊价一百九十万——很成功地掀起一阵压抑的议论,代拍者也忙着与买家电话沟通价格,三人所在地成了全场焦点。

几轮喊价后“海月”被温喆泞喊到了五百五十万。已经是很高的价格了,陈池用没救的眼神表达情绪。主持人双眼放光追问有无加价,全场静默几分,这预示着温喆泞将胜出。

“五百五十万一次,五百五十万两次。”

代拍者还在努力沟通,周围放弃竞拍的人将目光转向温喆泞,当主持人说出五百五十万第三次时,在这个落槌敲定的紧张时刻,场内忽然响起一道声音。

“一千九百万。”

这一瞬间,陈池毛骨悚然僵坐原地,直觉全身的血液在疯狂倒流。倒不是因为价格而惊恐,很可笑,已经过去两年,即使从没主动回忆回想,潜意识竟然还是在一秒内听出了说话的主人是周晏深。

“卧槽,他怎么来了。”陆意晚扭头看到周晏深坐在三人不远处,立马又扭回来看陈池,“你回来这一周他有没有来烦——”

“没有。”陈池已经调整好状态,耸了耸肩笑着回答,“我们没见过,要是知道他来,肯定会跟你们说。”

逃避没意思,回来就没想过会永远不碰见。看温喆泞举牌要喊价,陈池立马抓着他手腕,“争来争去没意思,给他。”

周晏深如愿得到了“海月”,陈池带着好友离了席。看到一家人围在身边一副大敌当前的焦急模样,意思太明显了,他很无奈地笑了一声说:“没事,我能应付。”

这两年周晏深不止一次出现,这次如此声势,想来是要正式见面。转身要走,步伐被温喆泞叫住,“小池…”

他的声音带着欲言又止的担忧,马上要奔三了,陈池哭笑不得,猜想自己在亲朋面前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一个周晏深值得全员出动惊恐?

还真是,想想以前为他做的伤害家人的事,确实够傻逼。怎么回事?自从结束关系分开后,总会有人会在无意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告知他曾经有一段荒唐可笑的过往。

用眼神给出无妨意思,陈池独身离开。

“温喆泞,你怎么还不把话挑明。”把人拉到人少的地方,陆意晚急不可耐一幅要吐血的神情,“两年了,你到底要忍到什么时候?一直保持不争不抢,他丫的小池那个死脑筋怎么会知道你的心意。”

两人站的地方在过道,旁边是透明的玻璃,将楼下陈池的身影映照得很清楚。温喆泞细细盯着,微微皱眉说:“你急什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两年太短,陈池还没完全放下。两年也太短,已经等了十几年,不怕再等一些时间。

“那几号是时候?你告诉我什么是时候?等小池对周晏深死灰复燃?那他娘的还有你什么事。”

“你觉得他们会复合?”温喆泞挑眉反问,看见了楼下周晏深半边身影想靠近陈池,而陈池向后退了一步,能明显感觉到周晏深僵在原地没有动——有点好奇,他们会说什么。

这两年温喆泞一直在暗处悄悄关注周晏深,知道他生了很严重的心理疾病,知道他和谢简繁没有领证,知道他一个月总要飞一次法国,不敢明目张胆只敢躲在角落偷看陈池。

而陈池不知道的是,温喆泞每次去法国找他的时间大部分是根据周晏深的行程定的。

他怎么可能会甘心,可又不得不甘愿甘心,像已经循环往复千万次的每一次一样。温喆泞很悔恨,如果从一开始就把陈池夺回身边,如果当时不那么畏缩不前。

“不是。我就那么随口一说。”陆意晚啧了下嘴,挥手打断他思绪,“愣什么呢,你别给我打岔啊,要是真不行,我替你去说。”

“意晚,有两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陈池和周晏深一同离开了,温喆泞收回视线,“周晏深大哥出事那会,陈池最先找了我,他哭着求我让我帮他想想办法。”

“其实那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我也像他那样对我大哥哭两鼻子,钱就有了,可是没有,我不愿意我有私心,我骗了他说我有心无力……后来他结婚了,周晏深对他很不好,我觉得有那样的结果都是我的错,如果一开始我就答应陈池或许他和周晏深会永远幸福……”

“另外一件事……陈池曾在晚上驱车四十公里去给周晏深买豆沙包。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那天晚上大哥喊管家给我送东西,在校门口我看见了陈池,我喊他他没听见。”

“我一路跟着他,看他问路问店,最后排了快一个小时的队终于买到了周晏深想吃的豆沙包。”

“回来的路上下暴雨了,雨很大,堵车了,我和他的车中间只隔了一个车。坐在车里,我想他在车里一定很着急,着急豆沙包凉了怎么办,着急把豆沙包送到周晏深面前时周晏深不想吃了怎么办。”

“我那时候愣了会神,再抬头时陈池的车已经不见了,我不知道他去哪了,那时候路也差不多通了,我一路都在找他,直到接到他的电话,他说他撞车了。”

“我着急、害怕、后悔,一路狂奔着找他时我又高兴庆幸,高兴他还知道遇见危险时给我打电话,庆幸自己就在他附近,能马上出现帮他解决。”

“我们碰了面,我帮他检查身体有没有受伤,他根本不配合,很倔强很宝贝地抱着保温袋。那里面只是一些不值钱烂包子,陈池却把它看得比命还重要。”

“上了车,他催我赶快回学校,我那时候很生气很想骂他,可我从没对他生过气也没骂过他,我更不能表达一点知情。他还算有良心,给咱俩也带了一份豆沙包。”

“我开车带他回了学校,看着他一路快跑消失,我打开了那份豆沙包,还有余温,然后我给周晏深发了信息,说陈池喜欢他。我把豆沙包全吃了,竟然觉得豆沙包好吃,也许是陈池给的缘故。”

“可以说他们感情最重要的改变都有我的身影,包括后面陈池要离婚也是我一手操办。”

“我一直很后悔,如果那天我没有告诉周晏深陈池喜欢他,那他们会不会就不会有后来;如果我没有私心不嫉妒,帮周晏深解决他大哥的事,那陈池就不会有不幸的婚姻;如果陈池那天晚上提着行李箱来找我时,我没有开门,他就会因为无处可去从而回到周晏深身边。”

陆意晚知道温喆泞喜欢陈池,是在陈池搬进周晏深家的那天晚上从醉酒的温喆泞口中发现的。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劝,他知道温喆泞不喜欢吃豆沙包,甚至到了讨厌的地步,陈池应该也记得的,可是陈池忘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