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殿中气氛凝重,连空气都仿佛凝滞。高悬的鎏金宫灯微微摇曳,映照着群臣肃穆而各怀心思的脸庞。殿门外,晨曦透过朱红大门洒落在青石地面上,映出一道道拉长的人影,恍若沉默不语的幽魂。
无人交谈,唯有偶尔的咳嗽声和衣袍摩挲声,愈发衬得殿内死寂如坟。文武百官列立两侧,尽管目光低垂,但李昭昭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道暗藏窥探的视线,他们在等她开口,等她的反应,等她揭开这个权力旋涡的风暴中心。
李昭昭缓缓走上凤座,她扫视众臣,感受到一丝异常的气氛。李昭昭知道,有人正在暗自窥探她的反应。
“想来,众卿家们也早就得到了肃国公身故的消息吧?”她平静的开口,缓了一缓,像是在等人回复。
正当众人认为她要平静处理此事之时,她却猛地抬手,一掌重重落在龙案之上,玉杯倾翻,溅出茶水,在桌面铺开一滩深色痕迹,声音在寂静的大殿内激起一阵回响。
“沈怀庭暴毙?!”李昭昭的声音透着怒火,“朕才刚登基一年,便有人敢如此猖狂?”
内官站在侧旁,低眉垂首,大气不敢出,而那些原本尚存侥幸心理的朝臣,此刻更是战战兢兢,唯恐被那道犀利的目光捕捉到分毫破绽。李昭昭的凤眸缓缓扫视朝堂上的众臣,眼底波澜不惊,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冷意。她知道,此刻最紧张的,不是那些表面上震惊或惶恐的官员,而是那个躲在幕后的推手。
此刻,谁在刻意低头?谁在刻意沉默?谁在紧张得微微握拳?
正在这时,大理寺卿程怀德,她的目光凌厉,未有丝毫畏缩,拱手出列,声音沉稳坚定:“臣请命彻查此案,还陛下与沈国公一个公道!”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在沉闷的大殿中显得尤为响亮,目光更是直视凤座之上的帝王,毫无畏惧。殿中仿佛连呼吸都被压制,每个人的心头都被无形的威压笼罩着。
李昭昭目光冷然,扫视殿内众人,唇角微微抿起,眸色深沉如寒潭,带着一丝探究和审视。但她没有顺着程怀德的话往下,将查案之事交给大理寺,反而重新下令。
“传刑部!传大理寺!朕要彻查此事!”李昭昭冷声道,“沈怀庭乃国之栋梁,他死得不明不白,朕若不查清真相,如何服天下?!”
大理寺卿程怀德神色凝重,目光微微闪动,她向前一步,语气坚定:“陛下息怒!臣已派人查验相关证物,定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她低头思索片刻,复又抬眸,眼中满是肃然之色。
刑部尚书赵廷皱了皱眉,片刻后缓缓跪下,目光闪烁,似乎在内心迅速权衡着利弊,才低声道:“臣等愿鞠躬尽瘁,还沈国公一个公道!”
他的语调坚定,但李昭昭敏锐地捕捉到,那微不可察的犹豫,似乎在细微之处透出一丝不安。赵廷的双手紧握,指节稍有收紧,尽管他保持低头姿势,却仿佛在竭力掩饰内心的波动。这个动作,与平日里那位深思熟虑的赵廷大相径庭,令李昭昭心下清晰一动——赵廷,果然有所隐瞒。
她眯了眯眼,赵廷,果然有鬼。
她心中冷笑。
沈怀庭之死,或许是对她的试探,或许是某个隐藏势力的布局。无论幕后之人是谁,今日的朝会,他们的反应便是她判断敌友的关键。局势未明,若她急于定案,或许会打草惊蛇,让对方提前行动,反而使自己陷入被动。但若她放任不查,便会被视作软弱,损及帝王威信。
她需要的是稳扎稳打,让凶手自曝破绽,同时让群臣明白,这天下,仍旧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
这些念头在李昭昭的脑海中划过,她唇角的冷笑稍纵即逝,凤眸一敛,收起思绪,手指缓缓轻叩龙案,她并未急于发作,而是继续端坐凤座之上声音低沉而不容置疑:“赵卿——”
赵廷的肩膀微不可察地一颤,他随即躬身行礼:“陛下,臣在。”
李昭昭走下凤座,步步向前,锦绣皇袍在大殿上拖曳,宛如掠过波澜不惊的湖面,每一步都回荡在寂静的大殿中,沉重而威严。
朝堂上的群臣屏息凝神,无人敢发出一丝声响。李昭昭一步步走近,气势如山岳般压向赵廷,他的身子微微绷紧,袖中的手悄然握拳,似是想要克制那一瞬间的慌乱。
她站在赵廷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目光冷冽,仿佛能穿透他的皮囊,看清他内心的每一丝动摇。殿外的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投射进来,斜落在她的龙袍之上,金丝龙纹映着光辉,犹如腾空欲啸,威仪无匹。
赵廷低下头,额角的冷汗悄然渗出,他的呼吸稍快,尽管极力掩饰,却依然逃不过李昭昭的锐利眼神。
“朕方才下令刑部主办此案,你却迟疑。”李昭昭的目光如炬,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仿佛冰川流过,“是朕的命令让你为难了?还是你对沈怀庭之死,另有见解?”
赵廷额头冷汗迅速滑落,眼神闪烁,连忙低头,试图避开她的目光。
赵廷猛地跪下,语气略带紧张,却依然保持着应有的恭谨:“陛下恕罪,臣绝无不满之意!只是……肃国公一向身体强健,未曾听闻他有过重疾。现在只听说是心疾,若贸然定性为谋害,恐怕难以消除外界的疑虑,反而引起不必要的猜测,甚至动摇朝堂的稳定。”
“动荡?”李昭昭淡淡一笑,嘴角扬起一丝冷意,眼神如寒冰般刺骨,“朕才是天下之主,国之安稳,由朕定夺。你所担心的动荡,究竟来源于何处?”
赵廷的喉咙滚动,低头不敢应答,肩膀微微抖动。
她缓步至赵廷身侧,垂眸凝视他,语调不急不缓:“你倒也知道肃国公向来身强体壮,无疾无灾。朕与他戎马多年,更从未听说过他有什么沉疴旧疾。前几日还好好的人,怎会一夜之间死于非命?”
李昭昭的语气柔和,但赵廷的身体愈发僵硬,指尖紧紧扣住袖口。他知道,若自己的回答稍有不慎,便会落入李昭昭的圈套。
赵廷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紧张:“陛下……臣并非质疑此案有疑点,只是,太医院尚未验尸,若贸然定性为谋杀,恐引发不必要的猜疑。”
“猜疑?”李昭昭微微挑眉,低叹一声,语气依旧冷冽,“既然如此,便请太医院详细验尸,若真是积劳成疾,那朕也可放心。”
她顿了顿,略微倾身,语调平静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胁:“当然——若不是呢?”
赵廷猛地磕头,额上的冷汗顺着面颊滑落,急促道:“回陛下,这太医院已然报出肃国公死于心疾,也未曾听说过沈府有贼人出没。肃国公之死并没有任何疑点……”
李昭昭低头凝视他,嘴角轻扬,眼底却闪过寒光。
“如此甚好。”她微笑,转身回到凤座,衣袖在空中划出优雅的弧度,重新坐下。
赵廷愣了一下,随即低垂眼睑,强行压制内心的慌乱,语气恭敬却透出一丝急切。他的回答似乎刻意回避“谋杀”二字,仿佛只要坚持是“心疾发作”,一切便能化解。
李昭昭盯着他,目光如水,透出一丝深意。赵廷……你究竟在掩饰什么?
他的不安,究竟源自何处?是因为他怕自己一言不慎,还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沈怀庭的死并非单纯?他的语气不似寻常,像是要抢在所有调查之前,为沈怀庭的死定下定论。这显然不是一个谨慎的臣子应有的态度。
李昭昭指尖轻叩龙案,眼底寒光一闪。赵廷,究竟是被牵制,还是主动站队?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他都已暴露。
她嘴角带着一抹冷笑,声音如刀锋般划破空气:“赵卿,你倒是急于为沈国公的死定论啊。”
这句话轻描淡写,却如冰刃一般划破空气,所有人屏气凝神,无人敢出声。本就无声的大殿上更是令人感觉窒息。
赵廷脸色骤然苍白,他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该多言。他立刻伏地磕头:“陛下恕罪!臣只是……只是妄自揣测,绝无冒犯之意!臣……臣定当竭力查明真相,不敢徇私!”
李昭昭心中已然明了——赵廷,心虚了。他显然知道些什么,却不敢明言,甚至试图借口“沈怀庭死于旧疾”,为自己的立场寻找借口。
李昭昭坐在凤座上,眼神冷冽,扫视朝堂上的每一个人,缓缓开口:“肃国公沈怀庭之死,乃国之大事。”
她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字字如钉,敲击在人心上。
殿中无人敢言,静谧如沉寂的深潭,唯有微风透过高悬的殿门,拂过宫灯,烛火微微跳动,映得帷幔轻颤,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幽暗窥视。
李昭昭端坐于凤座之上,目光沉稳,眸光扫过殿中众臣,每个人的神情都尽收眼底,有人低首不语,有人眉头紧锁,而赵廷的手指更是微微蜷缩,仿佛在克制什么。
“他是朕亲封的国公,身负朕之信任,统领朕的军队,为天下百姓征战多年。”她的手指轻轻敲击着龙案,目光犀利,“今日沈怀庭猝然离世,朕痛心,亦震怒。朝堂岂能容许国之栋梁不明不白地死去?此事,朕绝不会容忍任何敷衍,更不许有人妄自定论。太医院即刻查验,刑部、大理寺全力彻查,朕要一个无可辩驳的交代!”
“若有人胆敢敷衍,亦或是刻意隐瞒……”她的声音微微压低,带着不容忽视的威胁,“朕,定斩不饶。”
李昭昭一挥衣袖,沉声道:“今日暂退,三日内,朕要一个答案。”
殿内仍旧压抑,鸦雀无声,唯有高悬的宫灯微微摇晃,投下晦暗不明的光影。青色的帷幔在殿门敞开的微风中轻轻拂动,仿佛也在窃听这场暗藏杀机的朝会。
群臣连忙齐声应道:“臣等遵旨!”
李昭昭缓缓起身,迈步离开凤座,华贵的明黄色帝袍曳地而行,每一步都如雷霆般敲击在众人的心间。她未再言语,径直朝御书房而去,身后的宫人低头跟随。
她站在台阶之上,微微侧目,目光最后扫过依旧跪拜的群臣。群臣屏息,不敢有丝毫异动。紫宸殿内一片死寂,殿门缓缓关闭的声响显得格外沉重,晨钟的余音悠长回荡。烛火摇曳,映得帷幔的暗影在墙上晃动,仿佛一张张窥探的脸孔。
李昭昭步伐未曾停顿,走入清晨的微光之中。宫阙间薄雾尚未散去,金色晨曦在她的衣袍上镀出一层冷峻的光辉。她目光微微一敛,似是在思索,又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片刻后,她收回目光,大步踏入晨曦之中,背影挺拔如山,消失在通往后宫的长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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