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在意

陛下明鉴。”他受了鼓励,声量更大,“不若由皇室派人亲自监督赈灾,安抚灾民。”

这便穷图匕现了,陆琢暗暗嗤笑。

做了十多年皇帝,赵庭自然也对他这几个臣子心里有数,口是开了,没几个能吐出好话的。

不过他还是想验证一番:“你以为,派谁去?”

“二皇子禁足将解,不如派去,既彰显陛下对此事的重视,亦……”

“此言差矣。”王大人还记着铸钱案的账,见有人举荐二皇子,立马跪不住了。

“陛下金口玉言,禁足三月如今才满两月,哪有提前解禁的道理?”

他环望周边,昂首颇有几分舍生取义的骄然:“臣愿前往,替陛下斩奸臣,抚民心。”

赵庭扶额,摆手:“你个少府监的。”

他看向赵厥:“太子何意?”

此问一出,不少官员纷纷闻风而望,想知道这份差事,太子是否也想要领受。

而赵厥显然不负所待,他弯腰恭敬道:“儿臣愿总领,携御史大夫出京,赈济灾民。”

“另,儿臣提议,减免中州受灾一带民户两年税收,令其休养生息。”

“陛下三思,太子乃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此事还是交给二皇子好。”

“吏部侍郎此言不妥,二皇子是孤的弟弟,兄长爱惜幼弟,才更不能让他涉险。”

赵庭不语,反而又叫了陆琢:“陆卿今年屡办大案,你以为?”

陆琢没对派谁去发表意见,反而另起一问:“黄河屡次决堤,每每都要劳民伤财,臣想问工部与都水监一言。

“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治本——不说治本,息河怒十年,能做到吗?”

此一问果然引起赵庭的重视,他暂且搁下赈灾人选之事。

都水监使者反应倒快,早在陆琢提问之初,便出列跪拜,叩首不言。

工部尚书就怕这把火烧上自己,闻言急忙跃出,向上拜道:“陛下,我朝开国以来,中州地区确有灾殃,但大规模的泛滥还是头一次,再补河堤就是了。”

“禀陛下,老臣认为不可。”年逾花甲的太傅不常上朝,没想到偶尔来,便遇此大事。

“本朝开国未至百年,有此灾祸正要因其方兴未艾,才要防微杜渐,否则等境外之敌渐强,才除国内宿弊。”

他语重心长道:“恐怕是给人空虚可趁。”

外族始终是大燕开国以来,历位君主的心头大患,赵庭也不例外,太傅的话一说完,他心里就有了自己的偏向。

他看向工部尚书,这次带上了皇帝的决断与霸道:“河患如今是你工部的重中之重,朕限你们十日内献上治水策。”

工部尚书差点腿一软,跪到在大殿上,可皇帝之命他不敢不从,只能两股战战,勉强接受。

“便先如此吧。”

见太子肃立,赵庭眼中带着几分满意与赞赏:“你长进了。”

可终究没有松口让他前往中州。

下朝后,三皇子走到陆琢身侧,悄悄和他嘀咕:“大哥怎么突飞猛进的,以往像这种朝政要事,陛下不问,他都不答。

“还有你,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去拜师了,父皇最近也喜欢问你。”

陆琢看他一眼:“殿下不久后便要去封地就籓,不如多去探望一二仪妃。”

立新后不久,三皇子便被封越王,一两个月后出京前往封地。

越王知道他故意转了话头不回自己的话,反正自己也就是闲来无事问一句,便不同他计较,往广阳宫去了。

陆琢站在原地甩了甩被越王抓皱的袖子,继续朝外走去。

将将走出内朝,迎面撞上一个朱红色衣服的太监。

“陆大人恕罪,小的走路不长眼。”他忙不迭鞠躬,甚至欲跪地拜求。

陆琢单手将他拉起来,语气懒散:“不是什么大事。”

一同下朝的官员们匆匆瞥过一眼,便忙着回家了。

陆琢一手端着袖子,直到迈进含光街,他才松开一直攥紧的袖口。

信封顺着深绯色的官服下滑,对着熹微晨光,陆琢拎起来看了看。

对于怎么从郡公府的小门直入静安居,陆琢已经驾轻熟路,他敲了敲那扇不起眼的小小木门。

里面的人听见熟悉的频率与力道,立马抽出门闩。

陆琢推开门,道了句谢,直直往前走。

走过长廊,绕过凉亭,前面的水榭里好似有人在说话。

陆琢倾耳听,确定了不是宋媮在待客,便敲敲廊柱继续往前。

静安居虽大,但廊腰缦回,宋媮早在他行至回廊时便看见他了。

如今挥手让紫芸退下,自己给他斟上杯茶。

陆琢坐下也不客气,一饮而尽。

他喝完,觉察出些味道来:“这茶挺香。”

宋媮:“……”

这是宁琅近来最爱的阳羡红茶,因其独特的花果香味受她喜爱,就如此被陆琢牛饮了。

“怎么了?”看着对面的人欲言又止,陆琢捞茶壶的动作一僵,罕见的有些局促起来。

“无事。”宋媮还是决定不将心里的话说出来。

“什么事急着来谈?今日午间才送了信来。”

宋媮说着,看了眼陆琢身上的官袍。

对面注意到她的目光,低头看了眼自己。

急着下职,连府都没回自然也没换常服,如今还穿着一件亮眼的红衣。

他不自在地摸摸鼻梁,没有解释自己来势匆匆的原因,反而拿正事当挡箭牌。

“今日下朝,皇后宫里的人悄悄给我递了一份信。”

他说着,将那信原模原样从袖子里掏出来,放在宋媮面前。

宋媮则看着桌上崭新平整的信,一边伸手去拆,一边意外:“你没看过?”

陆琢又是抬手去摸自己的鼻梁,手伸到下巴瞥见宋媮,顿时放下。

自从那次同宋媮交浅言深后,他便觉得自己怪怪的。

宋媮看完这封信,挑眉皱眉又挑眉。

将信递给陆琢。

“皇后示好。”她一句话总结道。

这句话一瞬勾起不久前,消暑会皇后同陆琢说得话。

他勉强将那句有关风月的剔除,状若无意撇开自己放在对面人身上的眼神。

他捞起杯子又灌自己一口茶。

“消暑会她便有此意了,当时我以为她会单独找你。”

再看信件,他被“治水策”三字吸住目光,这次心神大半回到正事上。

“中州已有人想出了新的治水策?”

“也不意外,皇后的父亲虽只是一介史官,但出身中州世家。

“如今皇后为后,中州的世家自然上赶着送好东西。”

皇后信中提到,中州有小吏观河数十载,写出一篇针对中州河域河堤常溃的解决之法。

只是前几年工部并不重视这件事,小吏上呈无门,渐渐偃旗息鼓。

谁知此次中州大水,皇后母家的人听说了这件事,决心一除水患,找上了他,便也得到了这治水策。

小人物要发出大声音总是很难,若不是这次水灾让中州世家元气大伤,恐怕他们也不会废心力去求法。

“和你一起,这些事简直顺利的吓人,现今连皇后也找上门了。”陆琢慨叹道,眼神一转才,侧看宋媮。

“陛下子嗣单薄,三皇子出京就藩后,京中便只剩太子与二皇子。

宋媮漫不经心地拿起茶杯在指尖转了转:“二皇子有母妃,太子没有,皇后要想日后稳稳当当地坐上太后之位,便只能支持太子了。”

“你不觉得哪里不对吗?”陆琢倾身,目带疑惑地探问。

“她为什么找上你,不直接找太子?”

“你当初不也找的我?”宋媮想起两人第一次在云行楼见面时的场景,才过几月,竟有隔世之感了。

“大约也同你一样,怕被二皇子他们发觉。”

“行。”陆琢好似接受了这个理由,他又将信纸翻了翻,提出另一问。

“她要灵昌公主也跟着去治水,这又是为何?”

宋媮意外看他:“收拢中州世家的势力,这……你想不到?”

陆琢缓缓坐直了身子,似笑非笑的表情里似乎藏了其他的,更为锐利的东西。

“对啊,所以灵昌公主若跟着去了中州,那中州世族是效忠太子还是公主?”

这一问问住宋媮了。

她顿了顿,皱眉抬眼:“不可能所有的势力最终都要依附太子……况且我们和灵昌公主如今……”

“你还知道是我们?你还在搪塞我。”

陆琢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烟消云散,他沉了脸,缓缓握紧手掌。

居然又被他看穿了。

宋媮叹气:“同你合作,真是难有私心。”

只是私心?

陆琢出奇地没那么堵心了,然而此想法刚毕,他又诡异地扭曲了面容。

而一旁宋媮见他神色不对,开口解释:“沈听雨那边有风声说,外族很可能迫于形势向大燕求和。”

求和,无非就是和亲。

而以大燕目前三面环狼的境遇来看,皇帝是极有可能答应的。

“灵昌虽然是陛下唯一的公主,但圣心难测,皇后虽出生名门,但如今世家式微……”

“你怕她被推出去和亲?”

猜到的这一刻,陆琢彻底散了心里莫名其妙的气,姿态语气都放松缓和不少。

宋媮对他今日堪称阴晴不定的样子有些疑惑,继续道:“不错,我想她要是趁此机会收了裴氏,也算是有了些底气。”

“但是你……”

“我没意见啊,就如你所说,灵昌投靠了太子,那灵昌的势力不就是太子的势力吗?”

“你真这么想?”宋媮迟疑,“你刚刚……”

陆琢一僵,他怎么解释刚刚自己激烈反常的态度。

难道要说:我方才以为你瞒着我和皇后她们有了什么……

这太奇怪了,他在在意什么啊?

“我方才不赞同是因为中州毕竟不安全,若灵昌出了什么意外,皇后就这一个孩子,她迁怒到你身上怎么办?”

好,不完美但足够合理的理由。

宋媮仍是感到有些不对,但也知道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这你不用担心,若是与太子一同去,他有考量,不会让灵昌遇险。”

怕被她看出自己的异样,陆琢胡乱地点点头:“好,那你准备怎么办?”

非幡动,非风动,仁者心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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