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门一关,付焓默就开始脱衣服。
“忍不了了。”他把发圈一扯,发丝垂落在光裸的肩上,“就算这里是侵蚀泡,是永夜国度,我也要洗澡。”
宫溯宁喉结滚了滚,看着他犹犹豫豫地说:“说不定真的是呢。”
“不管了,要是有东西要在我洗头的时候偷袭,我立刻拔刀砍了它。”付焓默冲着空气威胁性地挥了挥手上的戒指,“你也是,一会儿给我速度洗头洗澡,不然身上臭臭的。”
宫溯宁大惊,闻了闻自己身上的气味,发出一声尖锐的鸟叫。
“阿焓......”他脸色微红,“为了节约时间,还能避免偷袭,要不我们一起洗?”
付焓默瞥了他一眼,拿起浴巾,把卫生间门“砰”地关上了。
宫溯宁长舒一口气。他快步走到窗前,仔细观察对面那个古怪的祠堂。几秒后,他拉上窗帘,整个房间变得漆黑一片,只有微弱的光从缝隙里透出。
付焓默没有经验,但他有。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这里只是个比较特殊的侵蚀泡,还有百分之七十的可能是,他们在那个青年的带领下走到了永夜国度的边境。微弱的空间变化瞒不过他的感官,他确信他们陷入了极其危险的境地。
但他不能给付焓默制造焦虑。按照最坏的情况,活着从永夜国度出来的人也不是没有,只是需要无比细致的观察力和百分百正确的判断。
他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开始盘算一会儿的行动。过一会儿,水声停了,门缝下缓缓淌出一道被稀释的血痕。
深深的恐惧撅住了宫溯宁的心脏。来不及后悔,他一脚踢开了卫生间门,与提着一团黑色长发、浑身上下□□的付焓默看了个对眼。
“这东西在我冲头发的时候偷袭我。”付焓默面无表情地晃了晃这颗头,嫌弃地扔到一边,“这个怎么处理?需要交给屋主吗?”
他松开手,感觉到触碰过这滑溜溜头发的手陷入了熟悉的僵直感。这下不必宫溯宁暗示,他也清楚自己在系统的逼迫下又进了一个侵蚀泡。不过理论上说,这东西长得不像魂骸,更像是侵蚀泡的内部产物,那这究竟是个怎样的侵蚀泡?
“你......算了,我自己看。”
宫溯宁把付焓默翻了个面,从发尖到脚趾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最终确认对方身上没有伤口。他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握住那只被侵蚀的手,轻轻拥住付焓默。
“......”
付焓默轻轻挣脱开:“我刚洗了澡,你先别碰我。”
说完,他便转身,一边套上衣服,一边朝着门外走去。
宫溯宁三下五除二地洗了澡和头,出门便看见付焓默站在窗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祠堂。见宫溯宁出来,他才放下窗帘,跟对方补了一个拥抱和亲吻。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刚结束一个漫长的吻,付焓默有些气喘,“这里好像和我理解的侵蚀泡不太一样......时间流速似乎很正常,这些奇怪的东西看起来也不像是魂骸。”
宫溯宁终于心满意足地搂住了付焓默,举起那只被侵蚀的手亲了亲:“的确不是,这种情况非常特殊,你可以把它理解为这个侵蚀泡本身的规则。”
“什么意思?”
“不要把这里当成一个可以用传统方式摧毁的侵蚀泡,这更像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世界。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比如洗澡时会窜出女鬼,又比如......祠堂象征某种独特的信仰。”
付焓默若有所思:“你是指,这里的神明可能真实存在?”
“也说不准,毕竟我始终认为神明就是当权者的幌子。”宫溯宁漫不经心地回答,“但隐藏的规则总是存在,就算是谎言,也会有维护谎言的人。”
温暖的热流穿越手心,带给付焓默无比熟悉的感觉。他突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他还不知道这个他在侵蚀泡里偶遇的男人有朝一日会成为自己的枕边人。如果没有对方,自己或许在第一个侵蚀泡就会死掉。
但过去的事从不存在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就像现在,他们注定躺在这里,全身上下覆盖着相似的气息,肌肤紧贴,却各自想着各自的事。
“阿宁......”付焓默刚刚叫了一声,就被宫溯宁紧紧拥住,“嗯......一直来不及跟你解释关于风玖的事,要不我现在讲给你听?”
“好。”宫溯宁把脸埋在付焓默脖颈处,贪恋地嗅了嗅怀中人的气味,“你说吧。”
“我一直在思考神骨究竟是什么,大祭司的身份又意味着什么。直到我遇见了风玖,一切才能被串联起来。”付焓默叹了口气,“这件事有些复杂,我得从滨城说起。”
他扯过外套,从里面掏出两根破碎的木签和一根完好的木签。上面的签文已经在付焓默反复的摩擦中变得模糊不清,只能依稀看出上面的祝福字样。
“这是智者给我的木签,一共三根,其中两根都用在了极其关键的地方,分别是我被奚傀控制时,以及我被禾玥控制时。”
宫溯宁警觉地抬起头:“智者?”
“后来奚傀告诉我,他叫百里行歌,曾是大祭司的忠实信徒之一,异能为‘全知’。我猜能把我从深度精神控制中唤醒的能力也是该异能的延伸之一。”
付焓默没有看见背后宫溯宁的眼神,只是继续整理思路:“他和奚傀一起策划了滨城孤儿院的事,目的是让奚傀以放弃肉身的方式割裂本不属于自己的‘支配’核心,并将其转交给我。但很奇怪,我在吸收掉支配核心的能量后并没有呈现出预想的效果,这颗纯粹由核心力量凝结成的石头成了一个空壳。”
“他们的目的是好的,希望我能在这世上有个傍身异能,但‘全知’一定比我更清楚我自己的来历。他分明知晓我对神骨的掌控能力为零,为何却依旧选择把它交给我?这一点在我见到风玖后得到了解答。”
“阿宁,你有没有想过神骨到底是什么东西?它为什么号称能抵挡黄昏?他们又为什么认定滨城孤儿院的那些实验体是失败品?”
付焓默本想跟宫溯宁互动一下,却发现对方一副虽然没听懂但还是很努力在听的模样,只能叹了口气,尽量节省了中间的推理。
“因为他们对神骨的认知只来源于大祭司的能力,但他们想错了,大祭司的独一无二性来源于他自身的异能。我暂且把它称作‘预言’。由此,大祭司获得了极其接近人们心目中神明的能力,他能在没有神明的祭坛上假装神明的预言,以此让所有人相信神明的存在。也正因如此,神骨本身的力量被埋没,大家只认为能和神明沟通的人拥有神骨,却不知道大家一直需要的神骨早已诞生。”
“你的意思是说,滨城孤儿院的实验其实是成功了?”
“不,至少他们没能得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想要的是与神明的沟通渠道,而非神骨本身。风玖是滨城实验中的唯一幸存者,我在交换身份时将这个石头也交给了他,并暗示他进行探索。他没有让我失望。能在那种艰难情境下活下去的人一定会全力开发自己的能力,而他做到了,他利用神骨成功复制了‘支配’的异能。”
“所以神骨本身的能力就是复制吗?”
付焓默翻过身,慈爱地摸了摸宫溯宁的耳羽:“不是,宝宝。你再想想,只凭一个复制怎么能抵抗黄昏呢?”
宫溯宁被摸得很舒服,不由眯起了眼睛,脑子自动停止了思考:“那是什么呢?”
“是‘解析’,更准确来说,是解析能量序列。”
付焓默拉过宫溯宁的手,引导他一节一节抚摸自己的脊椎骨:“他解析了石头中藏匿的能量序列,用自身本就有的能量去模仿,最终呈现出复制异能的效果。这是神骨本身对能量序列的敏感性,就像你之前被那个皇庭研究员欺负的时候,我比其他人更快感觉到能量序列的改变,从而自动扭转。”
“这能算是你的异能了吗?”
“可惜不是。”付焓默遗憾地摇摇头,“异能首先得要有能量。我不能达到像风玖那样复制异能,也不能达到智者的期许——就像他最开始做的那样,以为我只是普通的缺能,便想着给我补补,却没想过我本身就是个填不满的破篓子,再怎么提供能量都不能给予我一星半点的异能。”
“或许可以定义广义的异能?”
“我就直说吧,这更像是神骨自身的特性,而非我本人具备的能力。换言之,这根神骨出现在任何人身上,这个人都能获得类似的特性。这压根就不属于异能体系。”付焓默轻声说道,“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可能永远都无法拥有异能了。”
因为大祭司在把自身能量播撒给全人类时,已经完全把这个盛装异能的篓子捅破了。
宫溯宁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无论是哪种安慰都像是独属于幸运儿的宽宏大量。所幸付焓默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转而提起其他事。
“至于神骨如何抵御黄昏......我只能有个初步构想,但具体如何实施我也不清楚。比如把自己融进黄昏,利用神骨的解析能力一直解析......似乎也说不太通。”
“这个不是你该考虑的事情。”宫溯宁帮他拢了拢头发,开始笨拙地摆弄发圈,“差不多时间了,我们先去看看那个人做了什么饭,一会儿晚上去村口找找线索。”
被砍的头:世界遗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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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直接一个大大的call back,算是给之前的情节一个收尾。有关神骨的问题解答之后,接下来就是讨论这个世界更深层次的问题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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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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