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入梅以后,终日降雨,天气阴沉,连绵不断的雨水时大时小,嘀嘀嗒嗒地敲在雨棚上。
祁钰开门时,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转头看见撑伞而来的人,略微有些意外:“白先生,这么早?”
白夏池是祁钰的老顾客,在附近的写字楼上班,每天早上都会掐着上班的点来,雷打不动,一天一束。
但今天这个时间比平时还要早上许多。
“替老板办事,有什么办法?”白夏池笑道,“小祁先生今天怎么带着口罩?”
“感冒了。”祁钰说着往路边看了眼,一辆低调的黑色商务车停在路口。
雨水密密匝匝地打在车身上,看不清车内的光景,但能隐约看到后座车窗降下一条小缝。
像是再和他打招呼。
祁钰下意识想着也不知道会不会飘雨进去,好奇问道:“白先生老板今天也来了?”
说话时,他抽出门锁,白夏池同时收伞斜靠在墙根。
门口风铃轻晃,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店内。
“是啊,前两天小祁先生没来,我老板觉得其他店员的花没有你包的好看,今天特地跟我过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小祁先生。”
白夏池笑得开朗:“看来我老板的运气比我好。”
“不好意思,前两天感冒了在家休息。”祁钰被他的玩笑话逗笑,轻轻抿唇致歉,“我今天重新给老板包两束。”
白夏池摆手道:“和花相比,我老板肯定希望小祁先生早点养好身体。”
每次到店里来的都是白夏池,祁钰从没见过自己真正的老主顾,对那位老板的了解也基本都是从白夏池嘴里听到的。
据说是个铁面无私的工作狂,白夏池经常抱怨他压榨起人来都把他当牲口使。
但从他的各种态度来说,祁钰能看出白夏池和他老板的关系其实还不错。
虽然没见过,甚至连对方姓什么都不知道。
但两人也算神交已久。
听到白夏池话时,祁钰笑了笑:“让白先生和老板挂心了。”
“主要还是我老板惦记小祁先生,”白夏池说,“小祁先生感冒好些了吗?”
祁钰点点头:“好多了。”
他说话还带着点鼻音,并没有好全,但没什么大碍。
白夏池:“小祁先生是不是免疫力有点差,上次好像也是换季的时候生病。”
尚未正式营业的花店,除了祁钰这位老板还没有其他员工到店。
白夏池熟门熟路跟他进了后面的工作间,站在一旁看祁钰搭配鲜花。
店内还没收拾好,稍显凌乱,祁钰左右看了看,看到昨天刚到的宫灯百合。
黄橙橙的花球小灯笼一样坠在叶梢,活泼劲儿像极了穿着橙色裙子的可爱少女。
祁钰小心抽出几支,想了想,没有再搭配其他花,直接用浅色压花纸给包了起来。
和白夏池购买的那一束一起递到了他手上。
白夏池看着多出来的那束宫灯百合:“小祁先生这是……?”
祁钰说:“送给老板的。”
从花店开业到现在,白夏池前前后后在祁钰这里买了大半年的花,这不是祁钰第一次送花给他,所以他也没怎么拒绝,笑嘻嘻地道了谢:“我老板肯定喜欢。”
白夏池并未在店里久留,和祁钰道了别带着花离开。
目送男人的身影从门前消失,祁钰收回视线,摘下口罩放在一旁。
祁钰有着一张和他名字相衬的脸,鼻梁挺直,眉眼潋滟,眼尾缀着一粒泪痣,皮肤白,面部线条薄,像块美丽的金镶玉。
只是此刻因为感冒,比平时少了一些气血的颜色。
早上花店并没有什么生意,店员的上班时间在十点,她们来之前,祁钰慢悠悠地整理着店内陈设。
风铃晃动间,花艺师和普通店员都前后到店。
一群人有说有笑地将店整理好,前厅交给店员,祁钰和花艺师以及学徒三人在工作间里处理订单。
打印下来的订单长长一条被学徒放在桌上,小姑娘看来看去:“好多单子又在许愿让老板亲自送诶。”
池春是祁钰的合伙人,她闻言笑道:“这多正常,你是不知道刚开业那会儿我和祁钰去外面做地推,他就光是往那儿一坐,我们那小摊儿没多久就被围了个严实。”
“祁钰脸皮薄,那些帅哥美女问买束花能不能加微信,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池春咔嚓剪掉一截花枝,看向祁钰,“我们店的工作号没加几个人,他的私人微信倒是加了不少。”
祁钰被她说得耳尖微微发红,轻声制止:“池春,别说了。”
池春指着他,对学徒说:“你看看,这就不好意思了,能怪那些小姑娘见了他跟饿狼扑食一样吗?”
学徒深以为然:“要不是因为性别不对,我肯定会对小祁展开强烈追求。”
“对对,当初小祁在群里说他喜欢男的时,也是哀嚎一片。”池春笑出声,“结果变成男的给他私聊发腹肌照了,笑死我。”
小学徒微微睁眼:“小祁,还有吗,我也想看腹肌。”
祁钰:“……都删了。”
池春:“也就是你脾气好,删他都是给他们面子,要换我,老娘非得把这群上赶着现眼的金针菇给喷回老家。”
祁钰直接被她“金针菇”三个字都呛到,闷咳了几声。
看着池春欲言又止。
池春:“请讲。”
祁钰:“他们也没给我发……那种图,你怎么知道人家是金……”
他抿抿嘴,那几个字属实说不出口。
她浅翻一个白眼:“要真有那资本,光给你发腹肌?”
小学徒竖起大拇指。
祁钰后知后觉,好像是这个理。
池春捏着手里的花枝敲了下祁钰脑袋:“就你这小脸皮,到底是哪来的胆子追着林宴修跑的?”
她没使劲,倒也不痛,祁钰轻拂了下头顶。
提起林宴修,他连表情都变得温柔了许多,就算他不说话,也让池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搓搓肩膀,看向小学徒:“你知道我的过敏原是什么吗?”
小学徒:“什么?”
池春:“我对恋爱脑过敏。”
祁钰和池春的友谊是在高中建立的,那会儿他们前后桌。
从祁钰暗恋到追逐再到现在论及婚嫁,她算是第一见证人。
因为看多了祁钰当初追在林宴修身后暗自伤神的模样,她本能地不喜欢林宴修。
就算两人在一起了,她也没从林宴修身上看到什么对祁钰的爱。
在她看来,林宴修那个大少爷更像是在花花世界里玩腻了,换换口味吃点清淡的解解腻。
但有什么办法,祁钰超爱。
当局者迷,其他事情上都很果断直接的人,在爱情里仿佛被屎糊了眼。
祁钰也知道她不喜欢林宴修,作为中间者,他既不想放弃爱人也不想放弃友人。
所以除了池春主动问,他一般也不会在她面前主动提。
这会儿听她这样说,也只是轻轻笑了下。
笑容里带着点不易让人察觉的失落。
祁钰和林宴修在小半年前订了婚。
结婚是林宴修提的。
订婚宴是林父林母操办的。
不管是捂热了林宴修的心,还是在父母离开后他终于要再次拥有一个家。
祁钰都很开心。
但这份开心,随着林宴修的久不归家和时常断联,一减再减。
当初是林宴修亲自将钥匙交到祁钰手里。
祁钰按照两人的喜好,一点一点布置新家。
从一开始的满心欢喜,到后来独自一人坐在毫无人气的家里。
祁钰很想和林宴修好好谈一谈,但和内向安静的祁钰不同,林宴修总是呼朋唤友,每次还不等祁钰说上正事,就会被岔开。
祁钰想要在结婚之前解决掉这件事,但一直没找到机会。
不过这些他并没有告诉池春。
池春性子急,脾气也暴躁。
如果被她知道祁钰“美梦成真”后过得并不好,祁钰害怕她会直接拿着榔头去给林宴修开瓢。
祁钰看了眼手机,和林宴修的聊天还停留在两天前。
他一夜睡醒发了高烧,在医院输液时想让林宴修来陪陪他,但打过去的电话被挂断,至今仍未收到回复。
祁钰锁了手机,眸色暗淡。
-
花店营业到晚上九点。
池春摘下围裙见祁钰坐着没动,问道:“还不走?”
祁钰正在做开业花篮,手里拿着几支白色绣球花正在做搭配。
这是一对送往口腔医院的花篮,他打算做干净清爽的蓝白色系。
他抬头看了眼池春:“这对花篮做完就走,我查了下那个口腔医院好像是明天早上九点开始营业,我想赶在他们营业的时候送过去。”
祁钰很细心。
会留意到一些客人下单时大意没注意的细节,也为此给他们店赢来许多服务上的好评和回头客。
池春:“那我帮你。”
祁钰摆手:“不用,一会儿雨下大了没办法遛狗,你赶紧回去吧。”
池春一听也是,想着一对花篮工作量虽然不大,但他一个人从准备工作到上包装纸和插花,大概也要一个半两个小时。
她嘱咐道:“回家太晚明天就晚点来,花我去送。”
祁钰笑着点头:“知道。”
祁钰做好开业花篮时间已经十点半,他拍下照片用工作号给下单的客人发过去,顺便看了眼自己手机,才发现白夏池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下班了吗。
祁钰有些奇怪,他和白夏池虽然交换了很久微信,但联系不多。
他回了消息才知道,白夏池老板的朋友从国外回来,老板想要送束花给朋友表示欢迎。
这么晚又是即时单,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白夏池老板,祁钰肯定不会接。
花束风格那边,老板没有什么要求,他一向任由祁钰自由发挥。
这种送花接风的朋友,关系大多都比较亲密,或者是正在追求的人或者女朋友之类的?
祁钰详细问时,得到的都是“没有”“不是”“普通朋友”“你随便包一束就行”的回答。
白夏池发来定位:[小祁先生到了给我电话。]
祁钰一看,是一家高级酒吧。
他没再多问,看了下酒吧和花店的距离,给白夏池发了条语音:“大概需要四十多分钟。”
[小祁先生不用着急,不管多久我们老板都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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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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