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玉蒲衣心平气和接受自己入魔的通知。

“是之前发现了什么特殊不舒服的地方吗？”

“爱而不得算不算？”

百里念停笔看向他，“你这个种族，也有这种困扰？”

“不要种族歧视。”玉蒲衣不解，“你这个人族不也没这种困扰到现在？”

“不要攻击你的大夫。”百里念开始提笔写药方，口中念念有词，“听起来和你个人的情绪有关联，我要去老谷主那里一趟，最近一段时间先静养，免得病情激化。”

他顿了顿，补充道，“情感问题，从认识你那天开始，我便觉得你有某种障碍。你这次能放弃修炼选择回来治病也着实超乎我的想象。”

“不过，万事皆有转机，就像我坚信乌骓一定会修成剑道——”

百里念顿了顿，“虽然在那之前他一定会摔得很惨。”

他前世的确死撑着没治‘病’，玉蒲衣颔首，莞尔一笑。

“不过，什么障碍？”玉蒲衣认真道？

百里念将书翻了翻递给他，“回避情感，若是你入魔真的是因为这个，那除了治你的身子骨，还得医心。”

随后百里念又问了不少其他症状。

“情绪起伏之后会感到乏力吗？”

玉蒲衣仔细想想，摇了摇头，“甚至更加精神了。”

百里念嗯了一声，“这很魔修，你脾气太好，这样也不错。”

“我之前总担心你会被谁气死来着。”

玉蒲衣陡然想起在爆竹山谷的经历，那时萧锦词在他身下躺着，他喃喃道，“好像不是，似乎…开心也会？也会忽然很有力气！”

“等一下，”

百里念揉揉太阳穴，这些发病缘由太抽象了，“是你因为他有情绪？”

“是也不是。”玉蒲衣有些摸不着头脑，“但那股喜悦的确很明显，我以为是我的——”

“会不会是对方的情绪影响了你呢？”百里念像是发现了什么。

玉蒲衣闭上眼回想，在他给那人插上发簪那一刻，似乎——

他猛地睁开眼睛，“可他便是我的爱而不得啊！”

百里念：“住院。”

这一等就是半月，但玉蒲衣丝毫没有觉得久，这种睡醒了吃，吃完了看话本晒太阳的日子真是太美好了。

一个举止猥琐的小子抱着茶壶四下张望，这里一整片镜湖都是正在疗养的患者，他喜欢晒日光，便在湖边甩个杆子钓鱼。

那人鬼鬼祟祟的靠近，玉蒲衣神识早就扫到他了，不过他并未在意，估计是搞推销赚外快的，毕竟这里是药王谷，禁止械斗。

“这位大哥，这么大的太阳必然渴了吧？小弟给您倒杯茶！”

玉蒲衣婉拒，他不太喜欢喝同族尸体泡的水。

“好吧，小弟魏惜，这里还有些零食话本子，大哥您看看有没有需求？”

魏惜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极力推销着自己的货物。

玉蒲衣一听话本子就来劲了，只是他正把着鱼竿，扫了眼魏惜登时有了主意。

“你给我念罢，好听我便买下。”

魏惜席地而坐，真就开始读了起来，玉蒲衣侧耳听着，话本内容较为老套，胜在说书之人口条不错，一篇下来倒也算得上是妙趣横生。

玉蒲衣眨眨眼，正视此人，剑眉星目生的极为俊朗，如若不做媚笑等丑态，必然也是一位仙风道骨的侠士。

“你有这水平，不如去说书，应该比在这卖书挣钱。”

“多谢少侠谬赞！鄙人常年在这里做精神疗养师，很喜欢这份工作。”

魏惜搓搓手，示意该给钱了。

玉蒲衣一笑，丢给他一块中品灵石，魏惜登时眉开眼笑，一把接住生怕磕碰，又用袖子小心翼翼的擦拭，恨不得亲上几口。

玉蒲衣眼神微滞，刚刚的感觉是…

魏惜拜谢之后便要离开。

“站住。”玉蒲衣将他叫住，“我包你一下午，读话本，工钱几何取决于你说书的精彩程度。”

魏惜一个猛回头，目光停留在玉蒲衣昂贵的天蚕雪衣上，没有多余的废话，接过玉蒲衣递来的私家话本，情绪激昂的读了起来。

玉蒲衣闭上眼，也不钓鱼了，沉浸式体验听书。

故事起承转合，这是一本冒险爽文，他将自己代入到主角视角，因他受挫而倍感绝望，再因反转报仇而欣喜若狂。

一本终了，玉蒲衣睁开双眼，慢慢从刚刚的故事中走出来，对上魏惜渴盼的双眼。

好奇怪，刚刚自己的情绪绝对经历了一定程度的起落，但是，玉蒲衣尝试着握拳，还是没什么力气，没有之前想一拳给铁牛打飞的冲动。

掩住眼底的失望，玉蒲衣掏出灵石抛给魏惜，可就在魏惜接住灵石的这一刻，玉蒲衣忽然捂住心口，低下头。

心跳如擂鼓，某一瞬，十分有力。

似乎发现了什么，玉蒲衣又掏出一块灵石，一手按着心口一手将灵石抛向魏惜。

他努力保持着正常呼吸，盯着魏惜的表情。

果然！当魏惜脸上露出惊讶，又转为喜悦的神情时，他的脉搏再次有力起来，虽然时间很快，但绝对存在。

玉蒲衣听了一下午，赏了一下午。

“明日还需要小的过来吗？”

谄媚已经不足以形容魏惜面上的笑容，玉蒲衣想了想，递给他一块玉牌，“明日我有事，先不听了，如有需要我会找你。”

魏惜抱着灵石开心离去，玉蒲衣遵医嘱，太阳落山去泡药浴。

这个时辰泡药浴的不少，但好在药王谷医疗资源极佳，这里人人单间，他泡的还是超大暖玉池子。

据说加的药材有清心净气的功效，玉蒲衣昏昏欲睡，脚步声几乎要踏在他面门了他才惊醒。

玉蒲衣抬眼，原来是少谷主大驾光临。

“这种草药你也困，你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这是提神的你知不知道？”

玉蒲衣蹙眉，“百里念为什么要大晚上的给我开提神药？”

百里乌骓贱兮兮举手，“因为是我给你加的。”

玉蒲衣：“……”

他站起身，走出池子，笑得有些危险。

“你干嘛！禁止械斗！”

百里乌骓一个大后退，将上岸的出口空了出来。玉蒲衣漫不经心扫了他一眼，用灵力烘干衣物，“你知不知道，剑修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剑呗。”

“错，是剑心。”

玉蒲衣一件件穿好，系上腰带，觉着有些闷，便散着领口，莹白的肌肤裸露在外，百里乌骓不自然的别过脸去。

“你知道剑心怎么养成吗？”

“怎么养成？”

“要胸中有沟壑，气流转其中，再聚成势。”

玉蒲衣认真的面庞让百里乌骓有些触动，这厮，是认真的？

“如…如何成势？”

百里乌骓结结巴巴道。

“很简单，首先，注意，秘而不露，闭口藏舌。”

“你一旦开口，气，就会泄出去，势自然难成。”

“回去慢慢体悟吧。”

玉蒲衣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离开浴池。

百里乌骓愣在原地许久，玉蒲衣特意缓步慢行，直到他离开浴池大门，身后里间才传来那人的怒吼声。

“玉蒲衣！！”

“你就是让我闭嘴呗！”

玉蒲衣抚上心口，果然。

他的情绪起伏是没用的，周围的情绪起伏才有用，现在，吸收了百里乌骓的愤怒，他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比连续泡了多日的药浴有用的多。

他哼着歌离去。

“太好了，你竟然查出了诱因。”

百里念将书本放下，轻抿一口药茶消去连日苦读的疲惫。他站起身进行一个简单的拉伸，玉蒲衣见状扶住他，将手按在他的后脖颈处，一股灵力汇入掌中输进他的身体。

“无碍。”

百里摆摆手，叫玉蒲衣停手。

“你这个颈椎，能将医术学到这般境地也是不易。”

“谁叫我痴迷此道呢？就像你从前一样，拼了命也要去修幻。”

玉蒲衣一笑不置可否。

“如若有一日，你也因为重要的人或事，必须要放弃医道，你会如…？”

“不会，”百里念不觉得这是个会出现的选择。

“倘若…”

“不倘。”

玉蒲衣：“……”

“你知不知道，越是如此，才越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拿来治你。”

玉蒲衣有些惆怅，有时候预知到什么事情并不一定能改变什么。前世离青泥不知用什么手段蛊惑了百里念，最终用他的药去害了许多人，而百里念被压榨完价值之后自然没落下什么好下场。

百里念沉默一瞬，转移开话题，“明日开始新的疗程，不过我倒是觉得，这种病症反而对你有好处，如果你不介意入魔的话，可以考虑保持这样的状态。“

玉蒲衣想了想，如果没有其他副作用的话，这可比各种服药补身的法子好太多了。

“再查查有没有副作用，会不会超过情绪负荷，毕竟你的身体全是沉疾，单靠天灵地宝想要完全恢复，难。”

玉蒲衣颔首，“成，百里大夫，我明日去看看老谷主，你早些休息，我这身体还得指望你治个千百载呢。”

百里念嘴角抽搐，千百年还治不好，他别修医道了。玉蒲衣摆摆手踏出门去，药王谷的夜色很美，许多荧光草用作引路照明，放眼望去，条条莹黄色的小径经纬交错，远的仿佛可以顺着山坡蔓延到天幕上去，犹如星子坠凡尘。

“这的风景和小时候一样美。”

玉蒲衣半倚在门口，赏着远山近景，天幕银河。百里念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语气轻快，“小时候都忙着竞争入谷留下做弟子，谁像你，有闲工夫观景。”

“得亏赏了景，不然怎么遇见你们。”

——那年也是这般月色，炼药炸炉炸了一天的玉蒲衣灰头土脸的躺在山坡上，他是来参加药修选拔的，同期也都是小孩子，都住在这一片。

他本打算跳进湖中洗个澡，没想到路过丹房时，里间竟还有人。

这个人自然是未来的药王谷大弟子百里念，玉蒲衣将这人拉了出来，抛进湖里。

并非霸凌，而是这小子炼药炼红温了而不自知。

也许是百里念太过优秀，竟有人悄无生息的调换了他的药材，此物阴毒，闻到药烟的他当场面色涨红嘴唇发紫。

身为蒲草的玉蒲衣也不知道怎么解，但他略有一些血脉天赋在身上，借用湖水将百里念身上的烟毒逼了出来。

自此二人相识，即便玉蒲衣没有留下。

“能对我下手，也就是病患，或者拿出一些我感兴趣的药方药草之类的。”百里念顿了一下，“我会注意可疑之人的。”

玉蒲衣背对着他挥手，没有回头，眼底盛着星河，满是笑意。

——“报！”

“大师兄，谷口有一名女子浑身鲜血倒在地上！”

百里念于玉蒲衣对视一眼，转头对着传令的弟子道，“先救人！”

玉蒲衣想了想，跟着百里念一同前去，女子还未清醒，身边的药王谷弟子正在施救，那人的确满身血污，裤腿处尽是泥浆，平躺着看不清正脸，毕竟是个女子，玉蒲衣止步，打算等着人清醒了再说，不料百里念却在此时叫他进去。

“蒲衣，你来看，这是你们宗门的令牌罢。”

玉蒲衣绕过屏风，对上躺在榻上的女子容颜，眼神不由一缩——

禾鹭？

萧锦词在去寻宝的路上，第五章后会一直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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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