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符知县家里是一间三进的院落，正堂上写着“公正廉明”四个隶书大字。两侧的太师椅一旁坐的是符知县，另一个是年过花甲、白发苍苍的老者，二人身旁都立着人服侍。
只见符知县挥挥长袖便服，身侧的管家马上令人端着一叠厚厚的试卷;符知县笑着道：“此次大老远将教谕请来，有事要同占教谕商量，因本次科改本官乃是第一次碰着，这科考录取的人数还需要请占教谕细细看看。”
“知县说笑了，老夫不过是书读的多一些罢了，何谈商量，知县既然这般说，我也就不推迟了。”机灵的管家迅速将试卷放在占教谕的桌子上。
占教谕眯着眼睛，没看几张，就吩咐道：“圈内中的都打开，其他便撤下罢。”
一侧的侍从也来帮忙，占教谕是闵阳县己未贡士，博古通今，最擅长诗文一道，看着前二十名的几位开始，不住的点头，谈道：“知县莫要担心，咱们县历来也算是才子之乡了，莫说这次不中榜，待明年也就能中了，其中几篇卷上的五言八庚韵写的极佳，依老夫看，日后前途无量，便是那遥不可及的进士也大有希望，只是……”占教谕从前逢考必中，偏偏这进士，考了许多年，也是不中，考到年过五十也就放下执念，回到县中教导学子，希望能教出未来的进士。
符知县道：“有话但讲无妨。”
占教谕顿了顿，开门见山道：“这第一名，老夫觉得不妥。”
符知县并无说话，堂内安静了一会，占教谕便解释道：“这第一名的诗文写的中规中矩，优点是有几分诗的气韵；相反后面几位写的十分出色，哪一位都比这要名副其实。”
“可是这第一文章写的极好，词整而意且到，这所有的士子没有哪一篇抵得上这篇，我取此人正是如此。”符知县反驳道。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想必知县心中应该明白。”语毕，占教谕端起茶来，缓缓吹动茶叶，呷了一口，又道：“一则京里头正僵持这这事儿，如今科改也许是想看看谁心仪，可当今的首辅阁老并未出事，他可是一直主张诗书文采的，要知道出头的椽子是先烂掉的；二则，这篇文章虽好，却是缴剿的，在乡试录明明白白写着，皆是可难以服众，知县好自为之。”完毕，占教谕迈着步子走出门，留符知县坐在太师椅上沉思。
还有第三个原因，占教谕并未说出口，他最是讨厌这类投机取巧之人，到后面不凭借着真才实学，迟早会败露，聪明不用再正途上，只能自食其果，占松看得多了，所以他打心眼里瞧不起这类人 。
……
待到发案那日，齐怀砚因着身体原因并没有去，朦胧间只见“恭喜恭喜”。
刘氏进来后，便告诉他取缔前后，在私塾的人几乎都榜上有名，齐元夕第一、詹墨第三、齐元词第五、花保身第十八，而齐怀砚自己则得了第十五，他们五人都是在前二十名，正榜上，后二十名则在副榜上，齐元契在副榜的最后一名，首场最为重要，几乎是县试稳了。
后头考的则招覆。
原本乌泱泱的士子已经散去将近一半，留下的士子则是继续考第二场，前四十名的士子坐于堂上，考的分别是孝经、大贞诰、四书五经等，这次考试并无格式要求。
糟糕的是齐怀砚考到最后一题，人受不住昏于堂上，最终提早收卷，将郎中来治疗了，自此，齐怀砚在县试出名了，有个“病西施”的小绰号。
最后发榜后，齐怀砚以最后一名过了县；廊下的詹墨也中了，正摆着喜宴请大家吃酒；齐府的两位庶子也很争气，一个第一，一个第十。
花保身、齐元契都没中，为了这事。花家的可没少在背后说柳氏的酸话。
中了的士子都很高兴，只有齐怀砚自己，恨自己身子不好，要加强锻炼身体，不然下次科考只怕又要昏于堂前，被人耻笑，为此他为自己专门制订了各种运动健身计划，府试这头他只能先放下，依照他几年学的浅薄知识，是很难考取府试童生的 。
“……其形也，偏若惊鸿，宛若游龙……若轻云之蔽月……若流风之回雪……”齐怀砚跑完步后，来到齐老太太跟前读书，这一个月他都是这么打发的，刘氏跟他说老太太要不行了，要多陪陪她老人家，尽尽孝心，这些年老太太帮了他们许多，这恩难报。
齐怀砚终于读完后，他擦擦额前的汗珠，捧着书端坐着。
老太太依靠在扶手上，睁开眼，笑道：“好孩子，读的真好，也累了罢，去隔壁屋子吃些茶水糕点。”
他点点头，又行礼谢过老太太。
这些天齐怀砚早起打拳跑步，起的都格外早，他正在隔间吃着糕点，就听见齐老太太隔间响起几位少女和少年郎的声音，半晌，几人也来至隔间，齐怀砚与他们打了个照面，点点头。
粉面朱唇的女子皱了皱眉，忙拉着身旁端庄女子的袖子扯了扯，道：“姐姐，我们先走吧，我还有些刺绣花样没学会呢。”
齐语摸了摸堂妹的头，略有些歉意的看着齐怀砚，便先下去了。
其他三位少年围着桌子坐下，前两位齐怀砚倒还认得，今日新来了一位，齐怀砚不知道是谁。
齐元金对着齐怀砚上下打量，齐怀砚被盯的不自在，大哥齐元楷开口道：“咳……三弟。”
那齐元金忙憨笑的摸着脖子，挠挠头，道：“失礼失礼。”
“这是舍弟元金，因家里私塾先生有事，无暇顾忌，父亲大人吩咐我们一齐来叔祖母前尽孝。”齐元楷道。
齐怀砚忙道无碍，几人攀谈一会儿，方散了。
不知道是不是齐怀砚的错觉，总觉得齐元楷兄弟一家人都将他当作一家人看待。
细想又觉得不甚妥当，他才几岁大，怎么可能就有婚约了呢。
事实上齐怀砚可能忘记古代的娃娃亲这回事了，齐知府对妻子软硬皆施 ，郑氏都没有答应，不知为何一改往日强硬的反应，兴许是看到齐怀砚心中的潜力也未可知。
暖烟阁中，齐语边绣着鸳鸯戏水，边道：“妹妹，你这是何必呢，人家又没招惹你，每回见到就绕着走。”
“姐姐，你哪里知道。”齐银想了想，又没说话了，撅起嘴又喃喃道，“太像了，怎么会有容貌一模一样的人，一定是还没长大。”
少女各有各的心事，一个即将嫁人，母亲垂老，无娘家依靠，一个一个幻想着自己未来的如意郎君，给自己编制美丽的童话梦。
就这么一日又一日的过去，到了府试放榜的日子，听说齐元夕三人考完回来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只把自己闷在屋子里，也不见人，熬到放榜那日后。
按理来说，像齐家这种官宦人家，只怕就有提前的小道消息录没有录取，如今竟然这么不显山不露水，让外人猜测这朔州才子齐北究竟是中了还是没有中，是中了案首还是只是前几名，不免让人又多了几分讨论的议论。
这日，齐府的门口围着许许多多的人，就盼着时辰来，齐怀砚也在廊下边上看着，只听远处唢呐声响起，一条小队越走越近，先是朝廊下之家来的。
排头的人进去贺喜，金氏封氏脸色各异，早在他们变脸的时候，乌泱泱的一众人就挤进那小木屋道喜，热热闹闹的，倒像是过年似的。
报喜完詹墨家后，唢呐声又继续奏响，向着齐府走进……
即使进了齐府贺喜，詹墨家的人依旧不减，嘴里道：“俺就知道，这墨哥儿是个最踏实能干的，这一考就是个中，府试第十名啊！这是何等的光宗耀祖！”
又有一圈人围着柳氏，七嘴八舌道：“妹妹呀，你有福了。”
“这接连又过县试、又过府试、可见是妹妹你平日细心教养的，才养出这么个好儿子。”
“是呀是呀，这府试一过，就是准秀才了，日后与那些为官作宰的人也是一路了。”
“哪里哪里，这过了两门的好处又何止这些……”
柳氏被一群人恭维着，脸色被夸的泛起红边儿，嘴里也不知道说什么，不过眉眼却也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招待完，一波又一波的客人，一直到了快晚饭，才结束。
在那之前，吴贵也来报信，说是知州的儿子得了案首，还有一个得了第四名的榜，这其中究竟是谁拿的案首也不是很清楚。
待刘氏从齐府回来后，才知道前后始末，说是齐元夕中了案首。
有了齐府两位庶子的府试第一和第四，詹墨的名次就略显得暗淡，一时间齐家在这朔州真可谓是炙手可热！州县衙门进门拜访，邻里州县知府也不少登门，好似这齐元夕日后就是要高中进士一般。
自这件喜事后，齐家大小姐的婚礼放在四月底的一个好日子，可谓是又忝了一件儿喜事儿，这月齐家可谓是出尽了风头。
出嫁前夕，越氏让女儿留于房中说话，先后又叫来了齐元契、齐元词……
祝大家新年快乐【撒花撒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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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进京（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