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入私塾(下)

第四章

大约几日后,齐府里闹腾了一阵后,二太太贴身的秋儿去刘氏家送了一副金银头面和三匹段子,颜色做工都是尖儿的,惹的其他几家不少眼红,不过刘氏惯常会做人;没几日便好了。

廊下的几户人家都各自有手段,不出一日便摸得一清二楚;齐知州从姨娘屋里拿出一位庶子养在二太太膝下,又夺了妾室姨娘的管家钥匙,月例俸禄比从前的减半,实实在在的姨娘月例,将姨娘手底下的一些亲信都遣散了,府里的小厨房换了一批新的;又在老太太和太太屋里各置了一个小厨房,既孝敬长辈,又给足太太体面尊贵;听闻那位京师来的大儒不日便快要到朔州了;廊下除了封氏家里,其他三户都要去齐家私塾,封氏得知此事,一时气的咬牙切齿,这几日都翻来覆去没睡过好觉。

恰逢柳氏刚从集市回来,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篮子,坐在石墩下歇了歇脚,只听封氏实木门窗那刺耳的声音:“……你是个死人!我辛苦辛苦给你做牛做马,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凤凰不像凤凰,乌鸡不像乌鸡,半吊子的破落户,还要靠我这个老货替你养老,你怎么死赖在我家不走,我没你这样的儿子!”

“有钱没钱的就来找我要,我不是你娘,改日你去找个好奶妈,替你寻个好前程,别指望我!”

又传出摔碎碗盏声:“你个下流胚子,败家的东西!天下哪有下人给主子养老送终的,不羞臊的东西,你养我还差不多罢,你却是个无底洞,我的银子你也肖想!等你春凳没了靠背,看你怎么过!”

廊下的房子声音稍大些四邻都听的清清楚楚,那金氏闻声笑眯眯的倚靠在门口看戏,柳氏自然听的很不舒服,但也不想再惹是非,偏这时那封氏臃肿的身子倾身将脸盆里的脏水泼出去,啐一口:“脏死了。”那有些呕人的液体沾湿了柳氏的绣鞋,那封氏又故意说这话,柳氏忍无可忍:“封婆子,你瞎嚷嚷什么!没看见我新鞋都被你弄脏了。”说完瞥了瞥嘴,紧皱新画的柳叶眉,端着千金小姐的架子,高傲的昂扬着脖子。

“欸呦喂!什么鞋子这么金贵,你千金万金小姐,必有容忍的度量,何必计较这些小事呢?”封氏系着深褐色围裙赶出来,脸上丝毫没有歉意,倒是讥讽之意满满。

柳氏嫌鞋子脏了,干脆脱下鞋,蹙眉道:“封婆子你最近怎么回事?我素来与你无冤无仇,又没有得罪你,说话就跟放炮仗一样的,你这么夹枪带棒,何苦呢?”

封氏架起一双胳膊,睥睨道:“我老婆子说话本来就如此,只是柳嫂子你不大走动,不知道罢了,也不知道你在那小破屋里净做些什么。”

对面倚靠墙的金氏见缝插针,笑道:“封姐姐,你不知道,她家在我隔壁,说不定家里藏了个男人呢!瞧她那身上的脂粉头油,保养的都能掐出水来,居然都比我们大,样子却像是我们的女儿,对了,还能做封姐姐你儿媳呢。”

柳氏立刻瞪了金氏一眼,脸色逐渐红起来,说不过气冲冲的回家了,柳氏哪里是乡下女人吵架的对手,那封氏早就有一股怨气想出,如今借此机会越发的放肆起来,因刘氏借给封氏银子,封氏也不好说齐怀砚一家,只能逮着那身子单薄的柳氏出气,每日动辄打骂她的儿子来指桑骂槐,金氏那日的一番话倒提醒了封氏一番,寡妇门前若有是非,那可不止是脸面名声的事儿,她便如同找到方向,一边指桑骂槐,挤兑柳氏;一边造谣说柳氏与别的男人有染,说的有鼻子有眼,什么时辰那那人籍贯何方年方几岁,又有那金氏早已嫉恨在心,更加狠毒的说柳氏的孩子不是根正苗红的詹家人,说那两个孩子是贱种,更有拿詹府的钱去贴奸夫的传闻,林林总总骇人听闻……

柳氏一时间拿不住,又拉不下自己的脸面去求人,大儿子詹光如今在跟着一位极有经验的商人做生意,身边只有个小儿子,那小儿子自幼聪明伶俐,便对柳氏道:“母亲,此事不宜再闹下去,到时收不了场便糟了!唯有息事宁人才是最稳妥的法子。”

柳氏愁眉不展:“法子?什么法子,让我去送银子给那几个不懂规矩的腌臜婆?我实在是嫌死她们了,说话粗鄙不堪,为娘实在不行,再想想别的法子罢,圣人总常说:船到桥头自然直。”

詹墨深知自家母亲的性子,当即跪下:“求母亲给儿子一条活路吧。”

“我的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起来再说。”柳氏弱柳之姿没多大力气,扶不起来詹墨。

“母亲,我们如今是低头过日子,不比从前了,总要看人眼色,虽说不能忍受,但书中说:大丈夫当能屈能伸,如今我们忍下来,日后总是会有享福的日子,若咱们只躲是非、避是非,不处理,对我们便是百害而无一利,反倒是那边的人得逞了。”詹墨苦口婆心的说。

柳氏斜着身子叹气:“墨儿,你说的我怎能不知,女子自古都只有躲是非,哪有惹是非的,况那齐老太太见我如此,也必定会念在往日的情分帮我们的。”

詹墨觉得今天有必要一次性说清,肃声道:“母亲,你口口声声说瞧不起他们齐家,却又住下廊下,享着老太太接济,若这些年他们齐家不管我们,我们在外住那疯言疯语早就传遍满朔州了,如今是看在知州老爷的面子上,还有大哥哥他的生意能做的稳吗?前些年一批生药货差点砸在手里,被别人压行价,若不是知州老爷的贴身小厮平安从中周旋,咱们家早就穷的什么都不剩了,母亲,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柳氏不免有些尴尬,提起往事,沉声道:“那齐老太太原先不过是一个奶妈子,伺候你爹好些年了,如今这奴才当你主子,摆起谱儿来,你不觉着刺眼吗?论理那齐老太太不过是在还咱们的恩情,当年你祖母可帮了她不少,你爹待她也不薄,这不是应该的吗?”

詹墨自幼懂事,说话如同大人一般:“母亲,这些年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老太太家原也是世家大族的旁支,只是落魄才这般的,哪有那般不堪;老太太若哪日不高兴,不在了,你我都不常去齐府走动,那时又该如何?况那封叔母与金叔母又不是寻常手段就能打发的,她们也有手段,若在齐老太太跟前挑唆一番,咱们又没眼线在齐府,又不走动,齐老太太念着的那点恩情迟早就得消磨了,这次若不是夏妈妈念着您之前救她孙子的恩情,我们哪能那么快知晓?外面谣言四起,您不为自己想想,就不能为大哥哥和我想想吗?此事一发,若不能平,儿子还能去齐家私塾吗?”

柳氏思绪更乱,又深深叹了一口气。

“伤口化脓若不早些撕开上药,那便一日拖一日,最后殃及其他的完好的皮肤,母亲,母亲您醒醒罢!”詹墨几乎哭着红了眼。

柳氏涕泪道:“既如此,你说怎么办罢。”

詹墨赶忙贴身附语……

几日后,事情平息,金氏和封氏都老实了不少,夜里也不会出现听墙角的声音,夜半三更时,齐怀砚与刘氏在说话。

齐怀砚不解:“阿娘,你明明可以帮柳伯母一家,怎得袖手旁观?”

刘氏摇摇头:“我与刘嫂子很熟吗?”

齐怀砚摇头,这是他第一次知道,谣言能够直接要掉一个女子的命。

刘氏耐心解释:“我们非亲非故,帮她只会惹祸上身,我们只保全自己就成了。”

齐怀砚心里不禁对刘氏更加倾佩,一个寡妇活在世上何其艰难,若是刘氏遇到这种谣言又该如何呢?

刘氏又道:“那柳嫂子不愿意低头做人,顺畅日子过惯了,不知人心,如今为了孩子还不是得低三下四的求人,若不是没办法,又有谁愿意去求人呢?砚儿,你可不能心太软,后背这种东西,永远不能交给任何人。”

……

一个小小的廊下,只因入学一事,生得如此多风波,好在柳氏封了几十两纹银,堵着封氏的嘴巴,转头又拜见老太太,老太太立刻派人将齐容夫妇两个叫进府里臭骂一顿,放言再不知礼数,就将金氏儿子撵出去,金氏立刻老老实实,如今最得老太太青眼的便是这位柳氏了。

刘氏则并没有常进出齐府,只偶尔请安替老太太回去解闷儿,夜里告诉齐怀砚齐府的公子哥,私塾读书人的品行,年龄,屋子里有无通房丫鬟,喜好之类的,将每个身处府里的形式都一一分析,比如谁受二老爷偏爱,谁受二太太偏爱……又将几个哥身边的书童,贴身小厮盘问的清清楚楚,忌讳什么欢喜什么,籍贯家里人口,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来的,长的什么样子,齐怀砚听的头昏脑胀,好在他记性不差,七七八八记住了。

刘氏将最重要的道理告诉他,只一句“逢人且说三分话,不可抛之一片心”,他傻傻的问,阿娘的话也不能相信吗?刘氏没回答,还让他不买小厮书童,上下学自己拎着沉重的木箱回来,许许多多的小事都说的明明白白……

日后齐怀砚方知道他母亲刘氏的良苦用心……

齐环帖与大嫂嫂郑氏商议后,决定让一位年长的鸿学大儒来府里教学,京师郑氏儿子则另请了一位庶吉士来教授,郑氏住了几日,等齐语收拾准备妥当后,便去京师了,而那位大儒姓钱,下月初八便到朔州……

会更新的,但是比较慢,等我弄好了就说几日一更罢

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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