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
滴答。
审判室阴暗潮湿,墙角有水滴滑下。
牧净语道:“怎么样,可还有异议?”
“没了。”戚昭今把纸团一团,扔在一边。
牧净语道:“吊起来。”
“是!”两名弟子上前,把戚昭今绑起来,两只胳膊支起来。
鞭子抽后背。
戚昭今不怕疼,这点小打小闹对她来说没什么,只是太憋屈了些。她又劝自己,不要计较这些,她是要办大事的人!
直到那两名弟子从黑暗里扛出一条长长的东西,戚昭今再也憋不住了!
“怎么这么大的鞭子!”
这是一条宽约两尺,长约三尺的……鞭子?
“小的都打断了,只有这个。”牧净语解释道。
“这种的也得打二十鞭吗?!”
“是的,一次都不能少。”
“……”戚昭今怒极反笑:“你……你是不是受什么人指使,来找我茬的?”
“不是。我们律法堂的人一向秉公自持,从不逾矩。”
“放你的屁!你要是敢用这个打我,你们律发堂的人都活不过今天!”
牧净语道:“是吗,那你打算怎么让我们死?”
戚昭今冷冷道:“绞死。”
牧净语看着台下站立的人,她眼神狠厉清明,不像是开玩笑,他十分奇怪,一个炼气期怎么这么大口气?而且……他的后背为什么莫名有股寒气?
牧净语合上卷宗,笑道:“别紧张,这是我们审问的惯用手段,只是想诈你一下,看看你会不会因为害怕求饶,说出你或许做过的其他错事。”
戚昭今一言不发,她还没从刚才的愤怒中走出,须臾,才开口:“我忘记问了,你们是如何知道我偷了令牌,是谁告发了我?”
“我们有权保护知情人的**,恕我们不能说。”
“那你能告诉我,他是个很厉害的人还是个普通人吗?”
牧净语想了想,觉得说了也无妨,便道:“跟你比的话,比你厉害。跟我比,云泥之别。”
戚昭今颔首:“我明白了。”
牧净语继续刚才未完成的事,喊道:“打吧。”
他们重新拿了鞭子,一下,又一下。
静谧的室内,只余鞭子抽在皮肉上的沉闷声音。
戚昭今一声疼都没喊,倒让牧净语多看了两眼,觉得真是神奇,她好像没有痛觉一样,这种抗揍的炼气期弟子实在少见。
打完后,戚昭今后背一片血肉模糊,她立即被抬着去了地牢。
地牢里却稍显明亮了些,四角都有油灯,显现出这一片小小天地来。
一个茅草席,一张破木桌,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戚昭今拖着身体趴在席子上,刚挨了打,她有些困,准备睡一觉。她合上眼,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
长仙殿外,赤诚问蓝虑:“你真不跟我一起进去?”
“不去。”
“为什么不去,这不是好事吗?”
“不一定。我不去。”
“切,不去就不去!到时候别说我邀功!”
“不说。”
赤诚转身敲门,蓝虑匆匆往山下跑。
“山主,我有好消息向您汇报!”赤诚十分兴奋,咋咋呼呼道。
“何事。”裴轻惟打开门,正准备堵住耳朵,以免一会被吵死。
赤诚睁着大眼睛,十分激动:“山主,打我们的女子因为偷令牌被律法堂抓了,最起码要受二十道鞭刑!真是报应不爽,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现在八成已经打完了,哈哈哈哈哈哈!”
“……”裴轻惟道:“你说什么。”
“哈哈哈哈哈,山主你也不信吧……我说的是真的!那女子胆大妄为,居然……”
“唔……?”赤诚那后半句话硬是噎回了肚子,他突然被噤了声,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下一秒,他甚至什么都没看清,山主就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过了不知多久。
在一阵轻微的烛火燃烧的噼啪声中,戚昭今睁开了眼。她面前赫然坐着一个人!
这人不是别人。
正是与她相依为命的师父!
钟奚。
他已有五十六年华,须发皆白,眉头皱纹遍布,但眉眼依旧像年轻时一样,面容虽皱,却在岁月的雕刻下透着许多硬朗。
“师父。”戚昭今正要爬起来行礼。
“受了伤,就不必多礼了。”钟奚声音沙哑浑厚,包含着修炼多年的沉淀之气。
“谢师父。”
“我让你办的事,你进行到哪一步了?”
“回师父,本来是很顺利的……但是就在刚才,徒儿……遇到了一点困难,此事……好像有些控制不了。”
钟奚毫无感情道:“有困难,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不希望听到坏消息。”
“是,师父。相信徒儿,徒儿一定圆满完成任务。”
“嗯。”钟奚像刚才进来一样,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自始至终,从进来到离开,他一个眼神都没给戚昭今。
待钟奚离开后,狭小的牢房里又来了为不速之客。
裴轻惟鬼魅般的身影弹出来。
戚昭今有些被吓到,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裴轻惟蹲下来,借着烛火看着她的后背。
一条条纵横的伤痕铺在上面,有深有浅,皮肉外翻,还在不断往外渗血,十分骇人。
戚昭今往后躲了躲,她想藏起自己受的伤,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起码不想让裴轻惟看到。
裴轻惟哪里肯给她这个机会,她退一下,他挪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戚昭今倒吸一口凉气。
“疼不疼?”裴轻惟问。他的脸隐没在黑暗里,戚昭今看不清。
“不算疼。”戚昭今实话实说。
裴轻惟道:“我带你出去吧。即便不疼,这伤很难痊愈。”
“不……”剩下那一个字刚要脱口而出,戚昭今立马刹住,慢慢支起身子坐起来,后背贴着墙,她莞尔一笑:“山主这么忙,怎么有空来这里。”
说完,她神情一凛,竖起耳朵听了一下:“来人了。”
窸窸窣窣。监牢外响起几声急促的脚步声:“金朝道友!你在这里吗?”
是文芙。
戚昭今赶紧对裴轻惟道:“你快躲起来。”
“为何要躲?”裴轻惟就是站着不动:“我很见不得人吗?”
“不是的,你是山主,被人看到难免不会惹上什么口舌。”
“你觉得我会在乎这些?”
文芙正好在此时推门而入,撞入眼帘的是一脸紧张的戚昭今和背对着她的……山主?
文芙吓了一跳,心提到嗓子眼,心道金朝不会又犯什么大错了吧!
她立刻作揖:“山主,我并非有意闯入,并不知道您也在此,我先出去了。”
风风火火进来,又鬼鬼祟祟出去。
文芙刚走,又来一人。
是牧净语,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小药瓶。
他进来后立在原地,似乎是愣住了,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我走错地方了,告辞。”
他出门朝右拐,差点撞上文芙。文芙躲在这里,顺手把牧净语拉了过去:“嘘……先别说话。”
两人躲在暗处。
只听监牢里断断续续传出交谈声。
裴轻惟道:“我竟不知你这么受欢迎?”
戚昭今疑惑道:“此话怎讲?”
“你受了伤,他们不都是来看你的吗?”裴轻惟单膝跪在地上,询问道。
她摇摇头:“非也。我并不熟悉他们,许是来看我笑话的。”话锋一转,又道:“不像山主您,是来关心我的。”
她说这话时笑盈盈的,透出几分神采来。
裴轻惟道:“你说错了。”
“没说错。”
“错了。”
“好吧。你不是来关心我的,那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带你离开这里。”
“我不能走,我被罚关三天,这才第一天。”
“你何时这么守规矩了?”
“我一直都守规矩。”
“可以。我不劝你,你好自为之。”
裴轻惟正要走,戚昭今却往前一扑,抓住他的衣摆:“山主等等,我还真有一事相求。”
裴轻惟僵了一下,还是道:“何事。”
“看在我受伤的份上,您能不能告诉我把那些宝贝都扔在哪里了。”
“……”
裴轻惟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做。”
戚昭今也想问啊,她只是想拿回她的腰带,谁知道会惹出这么多事来,不过眼下事情已经发生,回想无用,不如再尽力争取一下。
“山主,是一条金黄细长可用作储物袋的腰带。”
“……只是这个?”裴轻惟显然有些没想到。
“是这个没错。”戚昭今咬着唇说话,她的痛觉比一般人迟钝些,过了这么长时间,后背的刺痛才开始出现。虽说她并不怕疼,但这回不知怎么异常痛起来,她抓着衣摆的手不自觉地用力,额头溢出几颗透明汗珠。
裴轻惟更是敏感,感觉到戚昭今的不对后,立刻伸出手扶住她的肩膀:“你很疼吗?”
戚昭今舒展开眉头,挑眉,睁大眼睛,装出一副正常的模样:“不疼呢。”
门外的文芙急地要跳起来:“山主来这里干什么,他要是没事干就让我进去治伤!”说罢,愤愤不平地质问牧净语:“都是你把人姑娘打成这样的,你又来干什么?”
牧净语握紧手里的药瓶,把它藏到身后:“我来看看伤势如何了。”
“假惺惺。”
“你说什么!”
“我说你虚伪!”
“你说谁虚伪!我也是带了药来的。”牧净语把药罐塞到文芙手里,转身离开:“正好,你们同为女子,比我方便些,你给她吧,我走了。”
文芙有些惊讶,又有些羞赧,药瓶拿在手里滚烫,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屋里,裴轻惟的手滑向戚昭今苍白纤细的脖颈,随意摸了两下,道:“既然不疼,抖什么。”
戚昭今又端正身体,道:“没抖。”
裴轻惟见她如此行为,无奈了一瞬:“何必在我面前这样,你我的关系哪里就到这种地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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