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 所愿

黄蹇抬起那一张皱纹横生的脸,长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钱袋,牙痛似的抽了一下嘴角,这药不难配,甚至还有一点简单。只是,太缺德了。伸手挠了挠头顶仅剩下的一绺白发,又叹了一口气。慢吞吞地站起身,来到药柜前面,抓起了药。

一缕缕阳光从窗户的罅隙中射了进来,点点光尘在空中上下漂浮着。萧宁腰背挺直端坐在椅子上,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他微微垂下头,虽然静默无言,却是有一股逼人的光华气质。他的心在微微颤抖,这是他的秘密,一个不能让他人知道的羞耻的秘密。比起死亡,他更加害怕言许知道,如果言许知道了,一定会惊讶,觉得他很肮脏,从此离他远远地,再也不肯见他一面。那他一定会痛不欲生。在这个世上,他不畏惧生死,却独独害怕言许。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而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只要能够使自己干净得和言许在一起,一点牺牲,又有什么关系。

过了片刻,黄蹇拿起一个瓷瓶子给萧宁。萧宁接过放进衣襟中,行了一礼,转身正欲离去。

“喂,”黄蹇一手向前伸着,大声喊道。

萧宁转身回顾,逆光站在门口,半身笼罩在绚丽的光芒中。

黄蹇神色复杂地捏了捏下巴的山羊须,意味深长地说道:“年轻人,不管做的门板缓缓被人关上了。

什么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然,会后悔莫及。”

萧宁又行了一礼,静静离去。

唉,黄蹇再一次叹了口气。极目眺望着萧宁的背影越走越远,自言自语道:“一定要三思啊。”“吱呀”一声,因年久而变得漆黑的门板缓缓被人关上了。

夏帝萧湛一拳狠狠地砸在金案上,手背上的青筋微微扭动,英俊的脸庞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起来,大声吼道:“怀瑾,传朕手谕,清凉殿言许冒犯龙颜,格杀勿论。”

怀瑾大吃一惊,连忙跪倒:“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夏帝萧湛怒不可遏,抄起案上的玉溪香砚砸了下去。“哐啷”一声,带着淡淡花香的黑色墨汁从怀瑾的头上淋洒了下来,金青色的锦服上亦是斑斑墨迹。随即,一股红色的鲜血合着墨水滴了下来。怀瑾惶恐地连连磕头,如镜的金砖上印着黑红的湿痕。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怀瑾颤抖着身体,过了良久,抬起头,哽咽道:“陛下的命令,老奴不敢违抗,陛下心疼宁殿下,老奴明白。但是,如果陛下下旨杀了言许,只怕以后宁殿下是永远都不会见陛下了。陛下三思,陛下三思。”话音甫落,又连连磕头,静寂的大殿上,“砰砰”之声不绝于耳。眨眼间,鲜血覆盖了怀瑾的一脸。

夏帝萧湛稍稍平息怒火,哼了一声,挥了挥手,神色一凛道:“起来吧,传旨给德清,言许若是没有朕的旨意,永远不许见萧宁。”

怀瑾小心翼翼道:“陛下,要不要传旨召宁殿下回来?”

“不用,虽然推恩令已经颁布下去几年了,部分的诸侯虽然权利已经削弱不小。但是,还有一些狼子心有不甘,宫中屡屡发生刺杀事件,宁儿现在回来未必是安全的。”

“喏。”怀瑾恭敬地躬着身退了出去。

一阵风从远处卷了进来,华丽的灯架上火焰摇晃起来,明明暗暗的烛光使得夏帝萧湛脸上的神色更加高深莫测。过了良久,他恼怒得哼了一声。

自从丽美人死后,萧宁每一年给他的礼物是越来越敷衍。每一年萧宁生辰时,他都会装作漫不经心地随意挑选一些礼物赏赐给萧宁,而到了天寿节那些礼物都会原封不动送了回来。其它一概没有。

萧宁整了整衣襟,神态端正,面带浅笑站在台阶前,看着紧闭的房门。过了片刻,博雅匆匆地从房间中走了下来,一脸愧色道:“宁师弟,师父说了,他明天要去闭关,今天他有一些事情急需准备,所以,不见你了。”

萧宁一脸失望,行了一礼。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一步三回头地张望,内心深处隐隐希望房门会打开,言许笑意盈盈站在屋内喊道:“宁儿,你来了。”

博雅看着萧宁越走越远,身影渐渐不见,左右看了看,喊道:“师父,宁师弟走了。”

“唔,”一只白皙细腻的手捂上了博雅的嘴巴,言许不知何时站在了博雅的面前,右手食指点在丰盈红润的嘴唇上,示意噤声。手腕一用力,白影飘过。“啪”的一声,房门被关上,言许松开了自己的手掌,低头看了看,从衣袖中抽出一面洁白的丝巾擦了擦手心。

“师父,您跟宁师弟吵架了吗?”博雅一头雾水,疑惑地问道.

“没有,”言许面有菜色地摇了摇头。

“既然没有吵架,那您说出来,我帮您想想办法。”

言许肝又痛了起来,面带诡异之色盯着博雅,不发一言。博雅一对上言许的眼神,登时毛骨悚然,一股恶寒窜上脖子,打了一个寒颤,抖抖索索地说道:“师父,您别吓我。”

言许闻言转开脸,淡淡地说道:“说了小孩子也不明白。”

“哦,是。”博雅连忙知错地行了一礼。

第二天晨曦的第一道光洒在山顶上的时候,萧宁已经站在了言许的房门前。今天,他特意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乌黑柔顺的长发用一根木簪斜斜的束在脑后,远远看去,皎皎如明玉。一阵清风吹来,衣袖翩跹,令人见之难忘。

萧宁踌躇一下,轻轻地举手敲了一下房门,带着浅浅笑意小声喊道:“师父。”屋内静寂无声,再敲之时,门扉被指节用力碰触,“吱呀”一声,露出了一条缝隙。萧宁一惊,推开房门掠了进来,里面空空如也。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萧宁抬头看着高耸入云的石壁,如漫云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石阶因为经历漫长岁月的风吹雨打上面镌刻了道道的凹痕。两边不远处皆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映衬一千层的台阶更加的高远。萧宁轻柔地笑了笑,他所求不多,刚好就可以了,师徒便是师徒吧。我心如明月,寒潭清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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