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文进和老妇人相续昏了过去,萧宁低头沉思一会儿,心里清楚明白了。原来,是自己引来了这个沙漠神袛,或许从自己进入了沙漠他就注意到了自己。不过,又是为了什么?当下,他不再迟疑,掀开了帘子,目光坚毅地走了出去。
两个高大诡异的黑衣人沉默举着高大的旗杆,杆顶上面镶嵌着几块金子制成的圆环,脸上带着诡异花纹铜面,在黑暗的夜里闪着妖冶的光芒。
现场气氛一片死寂。萧宁停止脚步,心跳如同擂鼓一样,砰砰直跳。下意识把手指搭在了暗月的柄上,忽然两道冷冰冰的目光投在萧宁的身上,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了过来。萧宁深吸一口气,明白自己与那位的力量有着天壤之别。松开了手,压力随即消失。
萧宁往前走去,不远处,无数的亡灵扭曲着身子扛着一顶巨大的辇辂,上面半躺半坐着身子魁梧的怪物,它有着牦牛的头颅,健壮人类的躯体,上面覆盖着厚厚毛茸茸的黑毛。鼻孔喷射着白雾,两只硕大的黑色瞳孔占据着整个眼眶,看见逐渐走过来的萧宁,身子微微往前倾,发出一连串的古语。
萧宁露出既震惊又迷惑的表情,亡灵龇牙咧嘴发出不堪重负的凄鸣声,瘦骨嶙峋的双腿爆发出“哔哔叭叭”骨头折断的声音。但是扛在肩上的辇辂却是平稳至极。
一阵绚丽至极的华光从萧宁的身后发了出来,一个高冠裘衣,雍容华贵的男子缓缓而来,他的每一步踏下都会留下淡淡地希光,面目含笑道:“沙漠之神或者我该称呼你为死亡之神。这个人你不可以动,至少现在不行。因为我与他生死相契啊。”最后的一句话中透露了些许的无奈,他走到萧宁的身畔,微笑行了一礼。
萧宁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过了很久,才回过神来,回了一礼,低低喊道:“山臊。”
“好了,你回去吧,这已经不是你能够参与的了。”山臊微微笑道,出手如点闪,一指点在萧宁的眉间,他只觉得脑内一片轰鸣,然后,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缕淡淡青草香带着凉凉露水的味道缭绕在萧宁的鼻端,这一刻他仿佛回到最初的地方,风露宫,那一株枝繁叶茂的花树静静地开在曦晨中,逆光嫩叶的边缘透露着温暖的光芒,萧宁沿着破败的走廊一步一步走着,脚步窸窣。终于来到了那一扇大红的宫门前,萧宁犹豫了一下,终于伸手轻轻一推,门扉应声缓缓而开,一身粗布荆钗裹在风华绝代的身躯上面,一张美到极致的脸庞,柔声说道:“你回来了。”
话语犹在耳畔,忽然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痛,萧宁眉一皱,睁开双眼,视线中一只大手正要往脸上招呼。萧宁连忙伸手握住那一只大手。
“你醒了?”陶文进高兴地叫了起来,“看来这几巴掌还是有用的。”
脸颊上疼痛加剧,半张脸高高肿胀了起来,萧宁无奈地揉了揉,起身对着诗玛行了一礼道:“多谢姑娘的照顾,我们应该要告辞了。”
陶文进一脸的欣喜:“我们可以走了啊,真是太好了。”忽然停住话头,紧张地看着萧宁,小心翼翼地问道:“接下来会有危险吗?”
“你放心,以后也不会出现了。”话虽然是对陶文进说,脸却是对着诗玛。
诗玛脸一红,咬了咬下嘴唇,局促不安地低头看着鞋子。萧宁知道她有话要说,却也不催,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半晌,诗玛眼眶蓄满了泪水,哽咽看着萧宁和陶文进,第一次露出怯生的表情:“我知道你们两个是有本事的人,我想问一个问题,这场战役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陶文进脸色一凛。
“我知道这不是我该问的,我的阿爹阿哥全部战死在沙场上,尸骨无存,阿娘因为过于思念,双眼已经哭得快瞎了。”说到这里,诗玛晶莹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匈奴女子性格刚烈,平生不会轻易掉泪,诗玛连忙用衣袖擦了,白皙的脸上露出刚毅的神色,带着微微恳求道:“如果,如果可能就尽快结束战争吧。”她的双眼热切地看着萧宁,在他的身上看见了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仿佛他是神,可以阻止一切的灾难。
萧宁微微苦笑,看着这个倔强又带着一点天真的外族女孩,只能微微点头:“我尽量吧。”说完,带着晨光走进了草原。
陶文进快步跟在萧宁的后面,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帐篷外面沐浴在阳光中的诗玛,带着一点怜惜和遗憾的口吻说道:“真希望下一次还能看见这个小姑娘。”
匈奴族自古以来就是一个残暴蛮狠的一个民族,崇拜血腥和暴力,男人们骑在高大的骏马身上,挥舞着锋利的刀,狞笑着砍下敌人的头颅,踩着满地的鲜血凌辱哭泣挣扎地妇女和女孩。随后,再一把大火焚烧一切。每到秋季干旱的时候,他们如同蝗虫一般成群结队横扫一切,杀掉一切的人,抢夺每一粒粮食。腥风血雨笼罩在这片草原之上,秃鹫高高盘旋在灰色的天空,每时每刻都在等待着死亡降临。
或许,这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一切美丽鲜活的生命都会埋葬在这片草地之下。哀哀的挽歌回荡在风的尽头,云的彼端,草原的边际。
矗立的巨人,它的胸口千百年来日夜不断流淌着鲜红的血液,滴着这片土地上,低垂着眼默默看着这片草原的明珠。
一个头盔挟着劲风砸向掀帘进来陶文进的脸上,“啪”两个手掌一合,堪堪接住了。陶文进看着怒气冲冲,须眉戟张的老父亲,连忙赔笑道:“父亲息怒。”
陶知行青着一张脸,拍在长案上,震得旁边的令牌一跳。陶文进眼皮一跳,知道大事不好,慌不迭地跪了下去,连忙把两个人的遭遇说了一遍。
陶知行捻着短须沉吟一会儿,挥了挥手,陶文进依旧陪着笑站在一边,忐忑不安。
陶知行半眯着眼,看着陶文进:“你觉得那个言念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爹。”
“叫将军。”陶知行瞪了一眼。
“是,将军,我觉得言念的本事大,留在这里最好了,可以帮助我们。爹,您放心,言念绝对不会是朝廷里的细作,我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可让别人惦记的,匈奴的奸细我看也不是,派如此人物来探我们的底,这绝对不是匈奴王庭的作风,他们的贵族比我们皇帝陛下还要抠,不会如此浪费。”
“我们怎么样啊?”陶知行双手叉腰,瞪着眼咬牙问道。
“爹,您就别装了,”陶文进苦恼沮丧地瘪了瘪嘴巴,“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您看看,整个军营的人不过一千,粮草不足,再这么下去我们都要杀马取肉了。”
陶知行一怔,苦笑着连连摇头道:“是啊。”昔日意气风发的锋芒如今只剩下了满目的萧瑟沧桑,只留下依旧坚硬的骨头,他的目光露出一丝痛苦之情,轻轻地说道:“再过几天就到了秋季。”
陶文进长了张嘴,正欲说话。
陶知行眼神狠厉地看了陶文进一眼,正色道:“你要明白,你是夏朝的臣子,更是夏朝的将军,一生的职责便是保护身后那一些无辜的百姓。如果,陶家军的人在战场上后退半步就是叛徒,就地格杀。”
“是。”陶文进大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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